既想到了,康熙就讓梁九功翻出了九貝勒府的禮單給宜妃看。
“瞧瞧,這混小子昨兒做什么了…”
宜妃聽著他口氣,不像是惱的,接過了禮單,笑著說道:“還能有什么?指定是沒少送金子…”
看到上頭各種金器,宜妃不由莞爾。
看到最后幾個孩子的壽禮,她收了笑,道:“這…倒是顯擺他的孝心了,連小阿哥都帶上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孝順有什么錯?孩子小,大人教導,才會曉得孝道。”
他從小也是這樣教導皇子們的。
所謂言傳身教,不外如是。
宜妃就不說其他,只帶了擔心,道:“他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旁人卻要多想。”
康熙不以為然道:“有朕在,旁人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去。”
宜妃見狀,道:“皇上就慣著他吧,越發孩子氣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懂事。”
康熙帶了笑。
身為皇子阿哥,本就應該像九阿哥這樣行事隨心些,汲汲營營的才不像話。
宜妃的視線落在貝勒府次子幾個字上。
她有些明白九阿哥的用意。
那才不是個傻大方的。
只是他素來大方慣了,皇上沒有想到別的,才這樣歡喜。
若是皇上允了他還罷,要是不允,不知道他們夫妻會不會怪上五貝勒府。
一時之間,宜妃心情復雜。
這兄弟之間,她都要擔心九阿哥會不會遷怒五阿哥,那其他皇子呢?
知曉內情后,真的不會遷怒五貝勒府么?
就算皇子們不計較,那諸位皇子福晉呢?
宜妃沒有多言,放下了禮單,提及了這次圣駕南巡帶回來的新料子。
“摸著像絲綢,結果是羊絨加了真絲織成的,這料子入夏穿也使得…”
這是江寧織造府新出來的真絲羊絨呢,極薄,跟尋常布匹似的,光澤也好。
總共只貢上八匹,其中杏花粉的一匹,康熙賞給了翊坤宮。
康熙點頭道:“曹寅確實能干…”
他想到了十八阿哥明年六歲入上書房,就有些遲疑。
曹寅之子曹颙今年多大了?
好像十二、三了。
早年十五阿哥擇選伴讀的時候,曹颙年歲合適,他也給了曹家恩典,曹寅卻舉薦了侄兒曹頎。
曹颙身上捐了監生,曹寅的意思,是想要放在身邊教導,等到成丁再打發到京城學習當差。
罷了。
獨子難養。
曹寅膝下只有這一個獨苗兒,自是珍之重之,放在眼皮底下。
康熙愛屋及烏,想到曹寅之女身上,對宜妃道:“回頭公主所那邊,多問兩句,別叫人欺負了。”
皇女伴讀,或是宗女,或是勛貴之女,曹寅之女的身份,是其中身份最低的。
宜妃點頭道:“嗯,回頭去寧壽宮臣妾就打聽打聽,您放心吧,有娘娘在呢,還有敏嬪妹妹在。”
曹格格是十五格格伴讀。
十五格格并不是尋常的庶出小皇女,上頭有主位生母在,還有同母的胞兄與胞姐。
康熙的視線落在禮單上,道:“朕打算讓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中秋節后出宮,到時候頭所跟五所都會收拾出來。”
宜妃聽了,道:“那臣妾求個恩典,到時候讓小十八住五所,跟十七阿哥挨著,兄弟兩個親近也方便。”
康熙點頭道:“好,那頭所就留給豐生跟阿克丹…”
宜妃:“…”
她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讓他們兄弟跟十八一年入學?”
康熙道:“嗯,再好的孩子,也得教,讓老九教孩子,朕不放心,董鄂氏有幾分才氣,可到底是女子。”
之前董鄂氏在府里弄個蒙學,康熙還很好奇。
等到知曉了孩子們上課所學的,他就坐不住了。
一天只學六個字。
其他時間,各種玩耍。
這安靜的孩子,都給拐帶頑劣了。
哪里能這樣教孩子?!
小格格還罷了,找人陪著玩耍就行,皇孫這樣教,要是跟九阿哥似的,不愛讀書了怎么辦?
本想要讓豐生兄弟遲一年入學,跟敦郡王府的小阿哥一起讀書的,康熙就改了主意。
還是算了。
早早放在上書房這里,按照章程學習,省得孩子學歪了。
十八阿哥年歲小,卻是個省事的。
到時候叔侄相伴,以后也親厚些。
宜妃不做點評,只道:“那皇上早點告訴老九,省得回頭帶進宮的人手不足。”
康熙道:“嗯,等過了萬壽節,朕告訴他。”
帝妃兩人都沒有提及九貝勒府入宮的是皇孫兩人…
等到吃完午飯,康熙想起了榮嬪要從啟祥宮挪鐘粹宮,面上就帶了猶豫。
宜妃喝著大麥茶,并不多嘴。
能讓皇上為難的,只有太子。
涉及到太子的,自不是她們這些宮妃能插嘴的。
康熙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他為難,問出來就是為難別人。
宜妃母子不涉紛爭,這樣很好。
那就不要讓其他人的怨恨,落到他們母子身上好了。
毓慶宮里,太子也知曉了鐘粹宮修繕完畢的消息。
今天是萬壽節前一日。
要是榮嬪挪回鐘粹宮,會有恩典下來么?
太子眼神有些陰郁。
早先朝臣眼中,只曉得太子與皇長子,這幾年卻是記住一個三阿哥。
如今三阿哥缺的,就是“子以母貴”這一條。
榮嬪降位,對三阿哥這個成年封爵皇子看似影響不大,可是也有人說嘴。
要是榮嬪復位,那三阿哥這個短處就沒了。
等了半日,沒有等到榮嬪復位的消息,只曉得宜妃乾清宮伴駕。
太子有些意外,又覺得好像不那么意外。
太子冷笑。
萬壽節前沒有這個恩典了?
那御前會用什么名頭給榮嬪復位呢?
九阿哥并不知曉,自己念念不忘的恩典,在豐厚的萬壽節禮下,馬上就要到手。
次日,萬壽節正日。
五更梆子聲響起來,舒舒跟九阿哥就醒了。
因為早有圣旨,今日免朝賀跟宴席,可是家禮卻是免不了。
皇子們要早早入宮賀壽。
至于舒舒這些兒媳婦,則是省了這一步。
九阿哥穿著朝服,看著朝冠。
貝勒朝冠是三層,上面有金龍,還鑲嵌七顆東珠。
九阿哥看著東珠很是嫌棄,跟舒舒道:“等到咱們的珍珠養出來,咱們留下最大個兒的給你鑲珠花…”
舒舒道:“到時候給爺穿個珍珠朝珠,比不得東珠的珍貴,看著肯定比東珠的珠光寶氣。”
九阿哥搖頭道:“太招搖了,到時候孝敬汗阿瑪跟皇祖母,咱們不用那個,要不御史聽風就是雨,還說咱們僭越。”
珍珠朝珠用的少,因為容易跟東珠混淆。
東珠的朝珠,只有帝后允許用。
舒舒道:“聽爺的。”
簡單吃了一碗素面,九阿哥就出了貝勒府。
十阿哥也穿著朝服,已經在馬車前站著。
“上車…”
九阿哥招呼著,兄弟兩個上了馬車。
“王伯那邊指定是入不了宮了,不知道王叔會不會入宮?”
九阿哥隨口說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應該會入宮吧,到底不是尋常萬壽節。”
等到兄弟兩個入宮,乾清宮前燈火通明。
不少王公宗室已經到了。
今日免朝賀,可是皇子與宗室王公、領侍衛內大臣、大學士跟侍衛等,都要來賀壽的。
十二阿哥已經來了,過來跟九阿哥說話。
“九哥要問通州的皇莊,正好有一處閑著,就是運河碼頭羊絨呢坊旁邊,距離香河最近…”
九阿哥去過羊絨呢場,聽十二阿哥一說,就有了印象,道:“那不錯,挨著河道,用水方便…”
十二阿哥道:“九哥都念叨了好幾年,總算要開始籌建,營造司正好閑著,兩班倒的話端午節前就能蓋好燒鍋作坊了。”
營造司這里,正好是十二阿哥管著。
九阿哥道:“早先我給汗阿瑪報備的時候,說掛在理藩院,結果還是離不了內務府,少不得要跟汗阿瑪稟告過再開口…”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音量道:“往后你的差事也是,記得要多報備,省得出了紕漏背了不是,咱們就是當差的,讓能拿主意的人拿主意,不用自專…”
本來就是當差的,爭那個強做什么?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要想著保全自己,別叫自己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