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貝勒府,前院堂屋。
八阿哥居中而坐,跟著側福晉、格格們一起守歲。
八福晉不在。
沒有經過御前,八福晉在他生病時照顧起居還情有可原,可堂而皇之還是當家主母的姿態就說不過去了。
八福晉不在,富察氏這個側福晉在貝勒府女眷中身份最高,本該居東首位。
不過這守歲的家宴是富察氏準備的,她就將自己的座位放在了西首位。
她叫人空置了東首位不說,還將西首位的位置往下挪了半尺。
八阿哥待人雖謙和,骨子里卻也重規矩。
看到富察氏如此謙卑,并沒有因八福晉不在就拿大,八阿哥比較滿意。
八福晉還要出來,要是富察氏不肯退一步,那自己內宅就是嫡側相爭的局面。
家和萬事興。
八阿哥吃足了內宅不清靜的苦頭,并不想重蹈覆轍。
不愧是馬齊夫人教養大的長女,富察氏行事無可挑剔。
可是…
八阿哥望向富察氏腰腹間,要是富察氏能生下長子就好了。
他的子嗣不能再耽擱下去,否則的話,跟其他皇孫歲數差太多,以后在堂兄弟之間也難出頭…
四貝勒府,正院。
看著幾個孩子都累了,四福晉就轉身跟四阿哥輕聲道:“爺,到了子時,讓孩子們下去吧?年歲小,熬不住…”
四阿哥看了一圈。
二格格年長,可眼神有些發蒙,拿著帕子捂了嘴,忍住沒有打哈欠。
弘暉在宮里歷練出來,倒是依舊板板正正的坐著。
二阿哥與三阿哥年幼,可眼下反應截然不同。
二阿哥靠著李格格,已經團成一團,小臉也都擠在李格格懷里,看不出到底睡沒睡。
三阿哥挨著四福晉坐著,小身子有些坐不住,就靠著扶枕,沒有因自己年歲小,就歪歪扭扭的。
同樣的兩個小阿哥,前后腳落地,轉年也都四歲。
三阿哥已經開始學規矩了,二阿哥卻依舊混沌。
“爺…”
見四阿哥沒有回話,四福晉輕聲提醒著。
四阿哥點頭道:“弘暉留下,其他人下去安置吧…”
旁人還沒有什么,李格格攥緊了帕子。
換了往年,她少不得要開口問問,可如今她只能低下頭,不敢說什么。
四福晉吩咐身邊人,讓保母將幾個孩子帶下去安置。
四阿哥望向其他的格格跟侍妾,道:“都下去安置…”
四福晉一愣,這才曉得四阿哥說的不單單是幾個孩子,還有幾個格格跟侍妾。
眼見著格格、侍妾們都帶了不安,陸續站了起來。
不是守歲么?
往年的規矩,都是守到五更四阿哥入宮才散,今年改了規矩?
四福晉就道:“爺體恤大家,那就先散了吧…”
眾人都應了,退了下去。
李格格也在其中,看著很是恭順,跟其他人并沒有什么不同。
四福晉看著,覺得心驚肉跳。
她剛嫁到宮里的時候,李格格就是這樣恭順。
后頭長了脾氣,除了生育三回母以子貴之外,還因四阿哥的偏寵。
色衰愛弛?
四福晉覺得不至于,李格格愛美,看著也跟二十來許人一樣。
四阿哥已經叫了長子到身邊,正跟他說起上書房之事。
“要記得長幼尊卑,不能因叔叔們年歲小就怠慢了,平日里見了,當像恭敬我一樣敬著幾個小叔叔…”
弘暉垂手聽了。
等到四阿哥說完,他才道:“這些阿瑪都教導過,兒子謹記在心,不敢忘了。”
四阿哥點點頭,道:“平郡王是晚輩,又少年孤苦,見了要和藹,如同對家里的弟弟似的。”
弘暉認真聽了,道:“之前平郡王只跟十四叔在一塊,不怎么跟我們一起玩兒,以后兒子會照顧他的。”
四阿哥想了想,又道:“對幾位堂兄要一樣的恭敬,不管心中如何想,不可明面上分了遠近親疏,對堂弟也當如此。”
弘暉點頭道:“兒子曉得,額涅之前叮囑過兒子。”
四阿哥點頭,道:“你已經七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上書房還會有堂弟們,既要做好弟弟,也要學著好好當哥哥。”
弘暉道:“嗯,兒子曉得,就跟對二阿哥與三阿哥似的,親近有耐心,還要學著好好教導他們…”
四阿哥想起了自己管束弟弟們的情景,道:“也不用因自己是哥哥就委屈自己,要是弟弟待你不恭敬,你也不用再搭理他。”
弘暉小臉上帶了糾結,道:“可弟弟們還小呢,以后像兒子這么大的時候,就曉得道理了。”
四阿哥:“…”
長子的心性寬厚,這不是缺點,就是這性子,大了容易吃虧。
不過這是自己的嫡長子,是兩個小阿哥的長兄…
四阿哥想到了大阿哥。
不管大阿哥跟太子之間如何,對其他的弟弟們卻是沒話說。
對比之下,太子對他們這些皇子,從來沒有表達過手足之情。
汗阿瑪之所以知曉“大千歲黨”,還默認“大千歲黨”的存在,是不是心里也猶豫過?
四阿哥有些恍然。
弘暉見狀,還以為自己忤逆了惹得阿瑪不高興,有些忐忑不安。
四福晉在旁,聽著父子說話,瞧出四阿哥并沒有惱,就依舊緘默不插嘴。
四阿哥自己醒過神來,道:“弟弟們再小,也不是你吃虧的理由,你覺得他們小,沒有嚴厲管教,回頭人就長歪了,還是當從小立好了規矩。”
弘暉沒有再分辯什么,老實應了。
四阿哥說教了半天,曉得也不能揠苗助長,就吩咐蘇培盛道:“送大阿哥回去安置吧!”
蘇培盛應了,帶了弘暉下去。
四阿哥跟四福晉道:“弘暉性子太老實,以后長大了容易吃虧。”
四福晉道:“那爺好好教教他,他五歲就入宮讀書,面對的不是堂兄就是叔叔,也調皮不起來…”
四阿哥點點頭,道:“爺會好好教弘暉的…”
那是他的嫡長子…
九貝勒府,正院書房。
雖說孩子們歇下,可是因過年的緣故,燈火都不能熄。
書房這里,也留著一盞燈。
九阿哥睡在炕稍,兩個小阿哥睡在炕頭,何玉柱在跟小阿哥一個多寶閣之隔的次間炕上值夜。
因惦記著叫九阿哥早起,何玉柱不敢睡得太實。
迷迷糊糊的,他就聽到了隱隱的抽泣聲。
何玉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轉了個身繼續睡覺。
隨即,他坐了起來,望向百寶閣。
這是想起了兩個小主子在。
好好的,怎么哭了?
何玉柱忙掀了被子,翻身下地,去了書房。
九阿哥正抱著被子“呼呼”大睡,豐生跟阿克丹都醒了。
抽泣的是豐生,不過阿克丹在旁邊耷拉著腦袋,也默默流淚。
何玉柱忙上前道:“大阿哥,二阿哥,這是怎么了?是餓了么?”
豐生停了哭聲,哽咽道:“二弟哭,哄不好…”
何玉柱聽了,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沒有抬頭不說,還扭轉了身子,背對著何玉柱。
何玉柱有些懵,小聲問豐生道:“大阿哥,二阿哥為什么哭啊?”
沒等豐生說話,阿克丹轉過身來,小臉氣鼓鼓的,道:“我要洗澡…現在就洗…”
何玉柱見狀,隱約有了猜測,望向阿克丹的被窩。
阿克丹察覺到他的視線,一把扯了被子,將褥子遮個嚴嚴實實。
這會兒工夫,九阿哥已經被幾個人的說話聲驚醒,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哎呀,這是尿床了,這有什么掉眼淚的,小孩子哪有不尿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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