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的臉,“哐當”一下就撂下來。
孫賊,沒長好心眼!
這一個個的,怎么就沒個好舅舅?!
還以為十二阿哥的舅舅是個好的,這些年也老實本分,結果在這里等著。
十二阿哥見九阿哥這樣反應,有些無措,實不知惱在何處。
九阿哥冷哼道:“給你月息一分半,回頭他們放三分,還能打你的幌子,是律法規定之內,不算高利貸,可是利滾利的,兩年就一倍,逼的人家破人亡的,倒有你的罪孽在里頭。”
十二阿哥聽了,差點念阿彌陀佛。
他是聽因果長大的,不想沾因果。
九阿哥說完這個,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十二阿哥年歲小、面皮薄,那四萬多兩銀子還是拿出來吧,否則回頭托合齊的事情爆出來,追繳銀子,說不得他們就要厚著面皮跟十二阿哥開口了。
九阿哥就輕咳了一聲,道:“不過你那銀子白擱著確實浪費,放爺這里吧,爺擱錢莊上去。”
十二阿哥沒有立時應,道:“九哥,您那也要往外放銀子么?”
那不是一樣沾了因果?
他不想沾,也不樂意九阿哥沾。
九阿哥擺手道:“爺那兒跟其他錢莊不一樣,是直接抵押借銀的,面對著也是官員商賈為主,小民百姓沒有質押物不外借,比如一千兩的鋪子,壓在爺這里,可以借八百兩銀子,二分利,到期還了,解了壓算是交易完成;到期還不上銀子,那鋪子就直接算銀子了,補上差額過戶,誰也別占便宜,誰也別吃虧。”
十二阿哥聽著,覺得沒有毛病,點頭道:“那一會兒我叫人拿了莊票給九哥。”
九阿哥道:“你身邊留個三五百兩的就行了,剩下都放爺這兒,爺這里按月給你結算利息。”
先占上三五個月,將廣善庫這里的事情了結再說。
十二阿哥搖頭道:“我不要利息,九哥要是非給,那我就不叫人取了。”
不能占便宜沒夠。
上回已經占了一回便宜,那也是因不知原由。
這次說在前頭,那就不能再占便宜了。
九阿哥:“…”
這一個個的,真是不知生活艱辛。
這太容易被人糊弄了。
上書房里只教文武功課,也該教教民生經濟。
十二阿哥卻是不再提這個,回自己座位去了。
九阿哥跟他共事了一年多,曉得這個弟弟大部分時候聽話,可是倔起來的時候,跟驢似的,不會改主意。
他不由磨牙。
明明是要幫小弟弟的,難道又要占便宜?
誰稀罕占便宜?
還有那兩張契紙…
這要是留在十二阿哥名下,回頭內務府追繳藏銀的時候,肯定要還給萬琉哈家的。
九阿哥舍不得。
萬琉哈家雖不如四妃人家那樣顯赫,可是也沾了十二阿哥母子的光才發跡的。
收他們兩個鋪子,不是應該的?
九阿哥就拿了契紙,看了下地點,而后跟十二阿哥道:“正好你嫂子的館子想開分店,這兩個鋪子閑著也是閑著,我們先用了,回頭找了差不多的補給你。”
十二阿哥對這些素來不上心,道:“好,那九哥您拿去用。”
九阿哥就道:“那明天你叫身邊人帶上什剎海宅子的契過來,爺叫人去戶部過戶。”
十二阿哥露出詫異來,沒有點頭,而是看著九阿哥道:“九哥,這鋪子有什么不妥當么?”
上回他送契過去,都讓九阿哥送回來,這回對方開口要。
他也十七了,九阿哥沒有全瞞著,道:“是有些不妥當,你沒有開府,也沒有人手,這鋪子只契紙給你,依舊是萬琉哈氏的人管著,誰曉得做什么營生,萬一打著你的幌子做壞事呢,爺收著,回頭換兩個鋪子賃出去給你收租,或者等你福晉進門,有了陪房,你們自己琢磨做什么。”
十二阿哥不大明白為什么萬琉哈氏的人管著就是不好,不過他也曉得九阿哥是為了他好,這就行了,就點頭聽了。
高衍中在旁,悄悄地給九阿哥比了個大拇指,沒想到九阿哥未雨綢繆,提前預備這個。
九阿哥挑眉,帶了幾分得意。
他就是懶得費腦子罷了,真要仔細想想,那在皇子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聰慧…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此事,道:“這是十二阿哥產業,不好直接記你名下了。”
舒舒琢磨了一下。
好像自家要吃虧了。
等到廣善庫的案子出來后,到時候折回去差不多的產業,可前頭還要背個不好的名聲。
不過想想十二阿哥,那才是六親無靠的小可憐。
能幫一把也就幫一把。
至于九阿哥的名聲,只要康熙心里有數就行了。
舒舒想起一句話,吃虧就是占便宜。
折騰一回,實際上還是他們占便宜了吧?
叫康熙看到九阿哥對弟弟的友愛。
次日,何玉柱就拿了一個宅子、兩個鋪子的契去了戶部八旗司,將這三處十二阿哥名下的產業全轉到九阿哥名下,也重新換了地契、房契。
產業過戶,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兒。
戶部八旗司,就是專門為旗人產業登記、過戶、交易設立的。
只是直接是轉送,不是交易,沒有表明數額,這就稀奇了。
九阿哥是誰?
管著內務府的財神爺。
十二阿哥是誰?
好像是庶妃所出的小皇子。
關鍵是十二阿哥名下只有這三個產業!
九阿哥名下分家分的,這幾年添置的,寫了好幾頁紙。
九阿哥占了十二阿哥的產業!
這不是新聞是什么?
早上過的戶,下午的時候六部九卿衙門,就都聽說了此事。
九阿哥“巧取豪奪”!
尤其是萬琉哈族人這里,為自家的小皇子生出不平來,都找到托合齊。
總要有個說法啊,要是十二阿哥顯得太怯懦了,那往后豈不是誰都能欺負到頭上來?
九阿哥是受寵不假,可是也得講道理。
十二阿哥再不受寵,也是皇子阿哥。
托合齊沒有與九阿哥打過交道,想不明白這是什么做派。
要說九阿哥貪十二阿哥的幾處產業…
不應該。
那一個宅子兩個鋪子三處加起來,也就折銀四千多兩,哪里就要如此了?
托合齊不敢胡亂猜測,再次跑到內務府衙門,想要問問十二阿哥是否有其他內情,結果卻是撲了個空。
十二阿哥被九阿哥帶著去海淀了。
昨日女眷們去看榮憲公主,今日輪到皇子。
不是說皇子們不顧手足情分,對姊妹不親近,而是因為大家都在衙門行走,要安排好手頭差事,在衙門做了報備,才好出來。
除了不好離宮的太子,其他成年皇子都到了。
榮憲公主跟前頭的阿哥們比較熟,對大阿哥道:“這回應該能趕上喝大哥的喜酒了,我從巴林帶了幾壇老酒過來。”
大阿哥立時來了精神,道:“有多老?”
榮憲公主笑道:“窖了十二年的,是我大婚的時候帶過去的,還剩了八壇,想著大哥要辦喜事,就充作賀禮。”
大阿哥“哈哈”笑道:“這禮好,正是哥哥的心頭好,回頭我跟汗阿瑪說一聲,最好早些選日子,讓妹妹趕上吃席。”
榮憲公主雖不是巴林王妃,可出嫁婦人,還有一雙年幼的兒女,也不好在京城久留,住上兩、三個月就到頭了,會在雨季來臨之前離京。
榮憲公主道:“那正好,我也跟侄女們好好親近親近。”
兄妹兩個都默契地沒有提繼福晉。
鴛鴦失偶,即便再續他人,終是意難平。
三阿哥這里,榮憲公主沒有什么說的,就直接過了,跟四阿哥道:“前年回京的時候,旗里從戶部支借了銀子買糧食,總共是十五萬兩,這次我回來,讓額駙跟郡王將這個借銀帶回來了,回頭打發長史去戶部還銀子,四弟幫著盯著些。”
她雖沒有入朝,可是這些年耳濡目染的,也曉得些朝廷這里的做派。
戶部這里掌著銀子,吃卡拿是常有的。
吏部跟兵部負責文武官員銓選,也是油水大的衙門。
至于她胞弟三阿哥之前待的禮部,現下待的太常寺,倒都是清水衙門。
四阿哥仔細聽了,點頭道:“二姐可以叫人后天去戶部,弟弟叫人盯著。”
五阿哥對榮憲公主道:“二姐,公庫的銀子利息低,月息才一分,不用著急還,還不如去其他部買羊、買馬,早些恢復元氣…”
榮憲公主道:“這是大長公主早吩咐下的,怕拖得時間久了,下頭人生出貪心,就讓早清了這一筆賬。”
五阿哥點頭道:“那倒也是,這銀子是姑祖母回來借的,要是回頭扯皮,那可太寒磣了。”
對于戶部公庫,大家自然早有耳聞。
只是他們開府之前沒有花錢的地方,開府之后又握著分家銀子,暫時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所以并沒有欠債。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則是環視了一圈,心中得意。
要是沒有自己援手,讓兄弟們沾了光,憑著大家不事生產的做派,那二十三萬兩銀子能花幾年?
三五年后,說不得就要從公庫支銀子過日子。
榮憲公主對五阿哥道:“昨日見弟妹有些咳,我帶了不少甘草回來,一會兒你帶兩包回去。”
五阿哥道:“好,我也嗓子眼癢癢呢,現下天燥。”
七阿哥跟八阿哥當年也是幼弟,跟榮憲公主差著歲數。
榮憲公主對兩人說話又不一樣,跟七阿哥道:“我去年得了幾根鹿茸,補益肝血腎精,回頭你問問太醫怎么用。”
七阿哥嫡女,就是精血不足引起的發育遲緩。
七阿哥起身,道:“謝謝二姐。”
榮憲公主道:“外道什么,我這當姑姑的,念著侄女不是應該的?”
到了八阿哥這里,榮憲公主則是問起了惠妃,道:“妃母如何了?還沒有去宮里給妃母請安?”
八阿哥道:“弟弟福晉前頭去給妃母請過安,妃母別的還好,就是前幾日去御花園轉了轉,長了春癬,這幾日正忌口。”
榮憲公主聽了,有些擔心,道:“太醫怎么說?妃母早年也有生過春癬,后來都治的差不多了,怎么今年又犯了?”
八阿哥道:“太醫說無大礙,是去年雪大,今春草木繁茂的緣故,花粉落的也多,才容易誘發春癬,等到下幾場雨,避開這段日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