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聽著,將內務府的人想了一圈,也不明白金依仁得罪誰了。
不會是董殿邦吧?
只是董殿邦的資歷,離升內務府總管還遠。
他在正五品郎中任上,還不滿一年。
資歷最老的郎中?
慎刑司郎中?
九阿哥想了一下,就撇開。
愛誰誰,反正沒有敢在他面前鬧騰。
北花園,太后宮。
除了海淀這幾個小輩,其他四個孫媳婦都是從京城過來的,折騰一回,太后自然要留飯。
大家都在宮里住過幾年,曉得宮里每日供應食物的單調,可是太后處明顯是例外。
旁人供應的糧食是粳米跟白面兩樣,太后這里卻是六種,有專門的餑餑房。
舒舒就吃上了高麗江米做的山楂餡的年糕,吃上了蕎麥面跟白面兩摻的春餅,還吃到了粳米粉做的發糕。
還有一種面筋,是妃以上專供的,跟五花肉一起燒出來,吸滿了湯汁,很好吃。
舒舒吃的心滿意足,并不擔心九阿哥餓肚子。
有十阿哥在,又不用去其他地方找飯轍。
等膳桌撤下去,太后就催著大家回了,還不忘了叮囑,道:“路上慢些走,別走的太快了。”
上回驚馬之事,讓老太太嚇到了。
雖說兩位小阿哥沒有大礙,可那是因旁邊有三阿哥的緣故。
如果當時三阿哥不在跟前,或者反應慢了,那就要出大事兒。
大家都乖巧應了。
白嬤嬤已經捧了個錦盒出來,是太后之前吩咐的抓周禮。
舒舒接了,交給白果抱著。
大家出了北花園。
十福晉跟舒舒手拉手,招呼其他幾位嫂子道:“嫂子們到我家坐坐吧?”
四福晉看了眼舒舒道:“九阿哥指定在十阿哥處,弟妹過去吧,我們就先家去了。”
七福晉跟她們不是一撥來的,聽了這話,才曉得九阿哥也來了,對舒舒笑道:“這也太黏人了。”
舒舒就道:“正好他要往御前去,就一起來了。”
至于秀恩愛什么的,還是別了。
不吉利。
也不是每家日子都順心如意,很不必要在這個上頭顯擺。
九格格在旁,想到自己額駙身上,嘴角也帶了笑意。
自己額駙也很黏人。
雖說比不得九哥、九嫂心意相通,但是日子過的也算如意。
九阿哥打發人盯著這邊,曉得他們出來,就跟著出來,十阿哥也出來相送。
哥倆就往北花園門口走了。
舒舒見狀,就拍了拍十福晉的手,道:“今兒就不留了,反正過兩日還要見的。”
九阿哥之前見過幾位嫂子,這會兒就給七福晉見了禮,才看著九格格道:“宮里的秀女有個佟家的,跟你們親近不親近?”
九格格搖頭道:“隔了房頭的,只曉得輩分跟額駙一樣。”
九阿哥聽了,就撂下了。
反正莫名其妙,盛京來的佟家格格都給了“恩典”,京城的還留了一個,出身中不熘。
九阿哥有些擔心,這個別再是給十三阿哥預備的。
沾個佟字,萬一是個性子傲慢的,就討嫌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界。
大家就都上了馬車,依次離開。
七福晉本想要找舒舒說話,見他們兩口子一輛馬車,沒有法子,就走向四福晉的馬車。
“四嫂,一個人沒趣,我同您坐…”七福晉笑吟吟的。
四福晉點頭道:“那正好,正想問問你去紅螺寺的日子呢,我們上半年不去了,下半年去還愿。”
說話之間,她望向八福晉。
要是八福晉樂意,她也邀請八福晉上車,省得八福晉一個人冷清。
八福晉垂下眼,從始至終都很安靜,就像是湊數的。
看著妯里、小姑三三兩兩的親近,她也視若未見。
四福晉見狀,也就不說什么了。
五福晉、九格格跟十阿哥夫婦站在甬道上,目送著大家的馬車離開,才各自散去。
馬車里,九阿哥眉開眼笑,跟舒舒道:“成了!汗阿瑪賞了阿克丹跟尼固珠每人一樣物件,阿克丹的是平安牌,尼固珠的是小香盒。”
舒舒聽了,也歡喜道:“辛苦爺了,皇上慈愛。”
尼固珠的是小女孩的尋常物件,阿克丹的平安牌,卻是寓意吉祥。
九阿哥道:“等明天晬盤送過來,爺還是讓阿克丹練練,頂好抓上平安牌…”
雖說心里早就曉得長幼有序,可也沒有今天的印象深刻。
即便是同胞所出,可是出生前后,就決定了身份跟前程。
九阿哥有些心疼阿克丹了。
舒舒這回沒有反對。
對一個不能承爵的皇孫來說,御前印象的好壞就太重要了。
即便不是當著康熙面前奉承,可康熙賜下東西,曉得孫子抓周正好抓上了,也會舒坦些。
等到回府,九阿哥才曉得太后也有賞賜下來。
夫妻兩個打開錦盒,里面是個四宮格,裝著四樣金器。
第一個是小金碗,小孩拳頭大。
夫妻兩人都怔住。
舒舒伸手拿了起來,沉甸甸的,一斤打不住。
她看著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剛嫁過來的時候的那只金碗,好像過去許久了。
九阿哥挑挑眉,將劉嬤嬤之流撇開,生出擔心來,道:“豐生他們不會咬吧,別崩了牙…”
舒舒想想三個孩子的習慣,樂意往嘴里塞東西的只有尼固珠。
她就笑道:“只有尼固珠會咬,說不得跟爺一樣,也留兩個牙印…”
第二樣是小金馬,第三樣是笑口常開的金彌勒,這兩樣分量比金碗還重些,是實心的。
第四樣是荷花圖桉的金香囊,看著古樸,像是有年份了。
夫妻兩個關上錦盒,沒有說旁的。
也是四樣,這就是規矩了。
次日,得了吩咐的金依仁就親自送了晬盤與賞賜過來。
九阿哥不在,季弘就要回江南,九阿哥帶著曹順去跟季弘吃飯了。
來的是內務府總管,還有皇上賞賜在,舒舒就到前院來。
金依仁還是頭一次見舒舒。
雖說前年圣駕南巡時,舒舒也跟其他人一樣住在杭州織造府,可是男女有別,也沒有打過照面。
金依仁看了一眼就低頭。
個子高,相貌出色,眉眼看著很柔和,跟名聲不相符。
要知道,這位九福晉,可是能拉十力弓的將門虎女,性子聽說也剛強。
反正就是高門貴女,有驕嬌之氣,剛嫁入皇家時跟八福晉針尖對麥芒,九阿哥跟八阿哥也因此疏離。
還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兩個人來。
金依仁想起九阿哥之前的和煦,覺得九福晉這柔和,真心覺得這兩口子都不實誠。
尊卑有別,他只能恭恭敬敬的。
舒舒也好奇這位前任江南織造。
按照紅學家們的朔源,這家就是四大家族薛家的原型。
是四大家族中凋零的比較早的,沒有了官場勢力,可是卻依舊是不差錢。
父子兩人把持杭州織造府三十多年,負責皇家采購,這中間過手的銀子有多少?
要知道杭州跟另外兩個織造府相比,可是多了一個海關。
海關這里走的不單單是商人,還有南洋使臣。
就算不沾人參買賣的邊,金家也不差錢,更不要說還有人參這一項…
地安門大街,百味居,二樓雅間。
九阿哥做東,曹順做陪,給季弘送行。
除了相處好幾年,比較親近之外,九阿哥也想要打聽打聽安七在江南的勢力。
“他去江南應該沒有幾年,你們家的高麗參之前應該不是從他手上過的吧?”九阿哥問道。
季弘點頭道:“前年下半年開始,他才壟斷了高麗人參在江南的銷售,高麗的商船,也大多有他的份子。”
九阿哥好奇道:“他那樣的年歲,扯著大旗就有人服他?”
季弘道:“他手上不單有明相的帖子,還有康親王府的帖子,是巡撫衙門與鹽道衙門的座上賓。”
九阿哥挑眉,居然這樣簡單。
不過江南富庶,對于士紳百姓來說,這就是手眼通天的。
至于是勛貴家的家奴,還是真的高麗商人,反而不重要。
這就是借勢了。
也有王公府邸的奴才下去勒索主子門下旗屬官員的,但是吃相都難看,直接要孝敬銀子。
像安七這樣,能有這樣成色,很是不容易。
曹順道:“他是三十六年去的揚州,當年就去江寧拜見我大伯,他是納蘭家戶下人,我大伯跟納蘭大爺有舊,當時還跟揚州那邊的商會打過招呼。”
結果幾年功夫,從三流鹽商,晉身一流。
偏偏他拿到的鹽引,是后增加的,不占之前鹽商的份額。
他京城還有靠山,自然沒有鹽商會樂意跟他對上。
安七也曉得分寸,鹽務上賺的差不多,也沒有太大規模,反而抽身經營其他買賣。
季弘提了一杯酒,道:“雖說早就因皇商的事情,謝過九爺,可這里要再謝一回,安七插手洋船,影響最大的就是季家,要不是前年借著九爺的光,成了皇商,那萬寶樓能不能保全都要兩說…”
九阿哥聽了,納罕道:“你們家都富了幾代人,還混了江南首富的名頭,居然差點讓個毛小子跟吞了?”
季弘道:“我家就是虛名,還有就是子弟讀書多,有族人出仕,姻親人家也多是江南世宦人家,對著京城勛貴,底氣并不足…”
這也是為什么圣駕南巡時,隨行王公敢去季家商行勒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