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里幾個說著話,旁邊院子里就有動靜。
七福晉納罕道:“不是說四所空著么?是十四阿哥鬧著搬過來?”
十三阿哥已經成丁,這邊都是年輕嫂子,有不方便之處,應該不會搬過來了。
十四阿哥還是一片孩氣,行事也肆意。
至于三福晉與四福晉,妯里年歲相彷,有作伴的,不會撇開一家,非要往這邊搬。
舒舒看著小棠,吩咐道:“去看看是誰搬過來了。”
小棠應聲,下去查看。
五福晉心下一動,除了皇子阿哥,能得恩典入住阿哥所,方便就近給皇太后請安的還有一人。
她就道:“會不會是公主來了?”
舒舒與七福晉對視一眼。
還真有這個可能。
公主去年九月下降,為新婦,至今不足四個月。
這中間過了一個新年,就不算是新媳婦了,出門也方便。
“多半是了,旁人也沒有資格住這里。”七福晉快言快語道。
這里雖是御園之外,可是也歸在宮里管轄,皇子皇孫暫住之所,不是外人能隨便入住的地方。
舒舒也覺得有這種可能。
康熙奉太后過來海淀,本就是為了盡孝,將太后最疼愛的孫女安置在旁邊,祖孫早晚相見,也是孝心了。
妯里正說著話,外頭有了動靜,是小棠回來了。
跟著一起過來的,正是九格格。
“五嫂、七嫂、九嫂…”
九格格跟大家打著招呼。
大家起身回禮。
昨天早上在寧壽宮賀歲排班時,姑嫂已經見過,只是當時幾百號人,亂糟糟的,也沒怎么說話。
五福晉起身讓了座位,大家重新坐下說話。
如今大家湊到一起,說的就是選秀之事。
七福晉問道:“那幾位佟家格格走了么?”
九格格搖頭道:“天氣寒冷,道路艱難,額駙說過了,等暖和些安排人送她們回盛京。”
這些佟氏族女,還是佟國維安排進京的,后來隆科多回京就由他看顧著。
而后佟國維被攆到柳邊墻里頭去了,隆科多沒了,這幾個也沒人理會了。
偏偏康熙遷怒,下令免了她們的選秀,沒有了繼續在京城的理由。
本該族長鄂倫岱操心此事,叫人安置幾個小姑娘的,可是他跟佟國維這個叔叔不合,也不搭理這些人。
還是補熙寬厚,眼見著幾個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就叫人去安撫過了,說了年后送她們回盛京。
主要是姓著佟氏,要是被人欺負了,也是佟家人沒臉。
七福晉搖頭道:“何苦來哉,每次選秀兩三千人,能走到留宮的十幾二十個到頭了,大多是走個過場,京城的佟姓格格多著呢,哪里就輪得著她們外地來的秀女出頭了?”
幾位福晉都是經過選秀的,想起當時的情景也覺得折騰。
第一輪不說了,是查身上。
第二輪按照規矩是帝后親自選閱。
不過皇上政務繁忙,早就不親選了,多是宮妃選看。
一排幾個秀女,站上幾個數的功夫。
然后就是撂牌子落選出宮,或者留牌子留宮住宿了。
這也是為什么舒舒經過了選秀,可是見到四妃還跟頭一次見著一樣。
那就是因為守著規矩,低眉順眼的,不許往宮妃臉上看。
正如七福晉所說,三年一次八旗選秀,每次參選秀女兩、三千人,可是真正走到最后被指婚或入宮后的,就是留宮那十幾二十來號人,不足百分之一。
所以這選秀,選的從來就是家世,用來給皇子與近支宗室拴婚。
像和嬪那樣中等人家出身,以姿色直接上記名的,差不多是康熙朝獨一份。
舒舒聽著兩人說話,看了七福晉一眼。
七福晉有個妹子,也是這一批參選秀女。
不過應該不用操心,七福晉平日里入宮在延禧宮請安,應該央求了惠妃了。
舒舒跟九格格都是今天剛來,院子里還亂著,五福晉與七福晉說了一句話就先走了。
舒舒親自送到外頭。
九格格跟著送出來,卻沒有急著回四所。
目送著兩個嫂子離開,她才拉著舒舒的手,小聲道:“我眼下遇到為難事,想要問問九嫂。”
舒舒道:“那外道什么?有什么不能說的?”
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姑嫂兩個又回到院子正房。
叫小棠重新上了茶,而后打發她下去,舒舒才開口道:“怎么了?可是佟家人有人托大,不敬公主?”
九格格蹙眉,帶了苦笑,道:“若是那樣,我就沒有什么為難的,是公主府屬人,近日有詆毀額駙之語。”
“原由呢?”舒舒道。
她對補熙的印象不錯,看著本分老實,許是有些偽裝的成分,可明顯是個聰明人。
既是聰明人,就不會將馬腳落在外頭。
這也是九格格確定是詆毀的緣故。
九格格吐了口氣,道:“我出嫁,陪嫁十戶人口、十個宮女、兩個莊頭,外頭那些產業,也多由陪嫁人口接手,臘月初的時候,各處送來賬冊,只看這個哪里看出好壞呢,我想著叫人巡看一番,可是身邊人跟外頭的人都連著的,也瞧不出什么來,正好看到額駙有個管事老練能干,就讓他去查看…”
舒舒無語。
還真是內務府包衣的一貫風格,習慣將主子的產業當自己的。
結果九格格神來一筆,讓外人巡店,這開了先河,往后就不好湖弄公主了。
舒舒吐了口氣,道:“這太陽底下沒有什么新鮮事兒,這下頭人離間主子,就是為了權財,我們二所的劉嬤嬤當初也是如此…”
九格格無奈道:“幸好嫂子之前提點過我,要不然真信了她們是忠心,這往后的日子怕就要被她們湖弄。”
舒舒道:“林嬤嬤沒約束些?”
她跟九格格相熟,對九格格身邊人也都認識。
林嬤嬤是九格格的奶嬤嬤,性子比較方正,是太后親自給九格格選的奶嬤嬤。
九格格面上帶了擔心道:“嬤嬤年前得了風寒,搬出公主府養病去了。”
舒舒聽了,卻是想到別處,道:“林嬤嬤上了年歲,又是近身照顧公主多年最是妥當的,怎么會得了風寒?”
九格格聰慧,立時就明白舒舒話中之意,瞪大了眼睛。
舒舒沉吟道:“許是我多想了,我不知公主府情形,也不好胡亂說什么,只說說二所吧,當時我剛嫁進去,也是亂糟糟的,有奴才不順服,貪財害主,后來清理了,才算好了,可是我也沒有全用陪嫁人口,正好宮里分給我四個宮女,九爺也撥了兩個太監給我跑腿…”
三足鼎立是最穩當的。
她這里李銀跟周松雖露面少,卻也不可或缺。
前者跟著崔總管,在做實習總管。
后者是她身邊跑腿出門的,在宮里時打聽消息也伶俐。
九格格這里,即便要責罰她的陪嫁人口,也不能將產業托給佟家人。
人心易變。
貪心都是一點點養大的。
她要防著陪嫁人口齊心合力湖弄她,也要防著佟家的人欺上瞞下。
九格格聽了舒舒的話,若有所思。
舒舒曉得她聰慧,也不再啰嗦什么。
暢春園,船塢。
“嘎嘎嘎嘎…”
跟著暢春園總管一進來,九阿哥就被熏了一跟頭,隨后又吵得腦仁疼。
入眼可見,都是鴨子。
鴨子是直腸子,幾百只鴨子在這里,這味道就很銷魂。
“怎么回事?在這里養鴨子?”
九阿哥忙退出去看,看著總管很是不可思議,道:“旁邊就是無逸齋,你要阿哥們每天聽著鴨子叫?”
上書房的小阿哥們跟著到了暢春園,就在無逸齋讀書。
正月初六就正式上課了。
暢春園總管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幽怨,道:“九爺,這是您去年夏天送到園子里的鴨子,本該吃了蝌蚪蚊蟲就送園膳房的,后來皇上曉得是九爺送的,就吩咐養著,不叫殺了。”
冬天養鴨子,費老勁了。
谷子吃了十幾袋,白菜吃了兩車。
九阿哥卡殼。
實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干系。
他真不知道此事。
汗阿瑪這是“愛屋及烏”?
他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汗阿瑪吩咐,那你啰嗦什么?除了船塢,空院子多了,將這些鴨子抓了,換個地方就是了,到時候比船塢里暖和,說不定連鴨蛋都下了…”
說到這里,他覺得不對勁了,道:“園子里那些孔雀、白鶴呢?都在哪里養著呢?將鴨子跟那個放在一處不就行了?”
那總管指了指眼前的鴨子,道:“養在馬場旁邊的禽鳥園,只是這有四百多只,那邊沒有這么大地方…”
九阿哥道:“行吧,那還是在園子里挑地方就是了,離清溪書屋遠些,離無逸齋也遠些。”
暢春園總管得了吩咐,道:“那奴才今兒就叫人挪過去。”
九阿哥看了他道:“這么點兒小事,你還巴巴的請了爺過來拿主意?”
那總管額頭出了汗,道:“九爺,去年為這些鴨子,掃灑上都忙不過來了。”
這東西臟,味道還大,真不適合都養在園子里。
九阿哥也沒有為難他,道:“真是笨死了,先養著,等到二月里天暖了,湖水解凍,你挑著毛色鮮亮的留上二三十來只,剩下的送西花園跟北花園去,再往馬場的禽鳥園送些,備著這邊園子里的養死了好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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