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之所以為難,并不是覺得麻煩,而是擔心佟妃病重。
真要那樣的話,后續也很麻煩。
“不管了,明天爺去毓慶宮請見太子妃,問一下…”
眼下宮務是在太子妃手中,太子妃有權利查看佟妃的脈桉,也方便叫人過去永壽宮。
舒舒就道:“許是換季的緣故,才身子不舒坦吧,佟妃娘娘年輕,應該沒有什么事兒。”
這一位在歷史上也是高壽之人。
就是如今境遇跟歷史上天差地別。
歷史上這個時候應該要封貴妃了,成為康熙王朝后二十多年的宮里最高位。
九阿哥點頭道:“嗯,估計多是心病,就是覺得有些可憐,希望能想得開吧。”
佟家的人都傲慢,這位佟妃也不例外。
九阿哥還是覺得這場病跟和嬪挪承乾宮有關系。
次日,就是八月初一,九阿哥休沐。
夫妻兩個一起去了富察宅送壽禮。
馬齊已經是大學士,可是行事很是恭謹,也沒有操辦夫人的壽禮。
可是誰叫有官場規矩,還沒有到正日子,這富察家門口送禮的馬車絡繹不絕。
舒舒跟九阿哥的馬車,到了跟前,也是挪了一刻鐘才到了富察家門口。
九阿哥下了馬車,扶了舒舒下來,看了下停著的各種馬車,反應過來不對來,道:“爺要過生辰了,內務府那幫孫子今年怎么還沒有動靜?”
他這么一說,舒舒也想起了去年七月底就開始有人送禮了。
舒舒想了想,道:“許是沒底,都觀望吧…”
端午節的時候,皇子府的節禮收了一半。
剩下一半送到三阿哥處了。
眼下九阿哥的壽辰將至,大家估計著不知道怎么送禮了。
送輕了,得罪人,有妃屬人家的例子在。
送多了,這個節骨眼上,也擔心被人盯著。
內務府可是有御史衙門的。
這幾個月來沒閑著,抓了不少蛀蟲。
不是九阿哥安排的,而是狗咬狗。
就跟前朝一樣,有時候御史是刀子,刀把握在皇上手中,或者朝臣手中。
內務府的御史,也叫人發現妙用了。
就比如前陣子廣儲庫郎中出缺,幾個主事候補,而后就又鬧出一串貪腐小桉來,抓了兩個主事。
九阿哥看著熱鬧,也不摻和,也不攔著。
這是他引進御史入內務府的目的,就是給這些包衣上上弦兒。
九阿哥扶著舒舒,小聲道:“糟了,不會往少了送吧,咱們往后的收益要少了。”
舒舒笑道:“又不差這份銀子,沒事兒。”
真要內務府清廉了,那是大好事,不過可能性不大。
貪了幾輩了,即便被震懾了幾個月,有些毛病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這會兒功夫,馬齊夫人已經得了稟告,曉得九阿哥夫婦來了,親自迎了出來。
“九爺、九福晉…”
馬齊夫人上前行禮。
九阿哥避開,舒舒扶了馬齊夫人起身道:“師母請起,不必外道。”
馬齊隨扈去了,不在京中。
富察家幾個年長的兒子都分出去了,年幼的還在旗學讀書,九阿哥這里就由富察家一個族親陪著,去了客廳。
舒舒這里,則被馬齊夫人迎進正房。
今天不是壽辰的正日子,馬齊夫人這里也沒有外客在,只有幾個已經分家的兒媳婦回來幫襯。
除了富慶妻子,其他的舒舒也不相熟,就很是矜持模樣。
不過既是九阿哥與馬齊有師生之名,舒舒對馬齊夫人也客氣幾分。
馬齊夫人出身尋常,可是相貌出眾,為人行事,很是大氣,對兒媳婦們也親近。
舒舒應酬了一圈,也終于見到了富察二格格,未來的妯里。
肖父…
舒舒神色不變,心里已經很意外了。
長相只有富察側夫人的七分不說,這身量是不是也有些胖了?
八旗可不流行豐滿,講究的是端莊有禮,少女都是扁平身材更多些。
舒舒的目光在富察格格身上轉了一圈。
新衣裳、新鞋襪。
大戶人家的格格,居家過日子,沒有這樣的規矩,一身簇新的見客。
那就剩下一個可能了。
早先的衣裳穿不了了,正趕上換季,才全是新衣裳。
她給了表禮,就是之前預備好的一條珊瑚手釧。
富察格格小臉圓圓的,看了馬齊夫人一眼,見她點頭,才接了。
“妹妹看著安靜靦腆…”
舒舒對馬齊夫人道。
馬齊夫人笑道:“老爺慣得厲害,渾不知事,也不指望高嫁…”
舒舒心中有數了,這是坑了一個閨女被坑怕了,防著明年選秀呢。
可惜的是,好像沒什么作用。
有十四格格指婚在前,舒舒也有些能猜到康熙的意思。
憐弱。
生母位份低的皇子,找個體面的岳父。
這富察格格,應該是選秀之前就內定了。
九阿哥還要去宮里,舒舒跟馬齊夫人也沒有什么可聊的,走個過場,放下禮單就告辭出來。
九阿哥在前頭已經等著了。
馬齊夫人又帶了兒媳婦們送了出來。
兩家距離比較近,九阿哥將舒舒送回來,就去了宮里。
舒舒這里,也換了家常衣裳,卻是想到了十二阿哥。
皇子阿哥,還真不是人人想嫁的。
尤其是馬齊這種實權老狐貍,更不樂意將女兒高嫁皇家蹚渾水了。
希望明年指婚以后,富察格格能想明白吧,否則這樣不情不愿的,往后日子怎么過?
少一時,崔百歲來了。
終于有送禮的人過來了,看著落款是慎刑司郎中跟御膳房主事。
這兩人牽頭送的壽禮。
舒舒接過禮單看了,跟去年的壽禮大同小異,沒有添減,差不多一份八十兩到一百銀子左右的東西。
她就吩咐核桃收好,道:“回頭你歸整吧,要是有跟去年不同的,單列出來。”
這確實是官場惡習了,五品郎中一年的俸祿才多少,可是“三節兩壽”下來,走禮的銀子,就要幾百兩。
一層層的,到了下頭芝麻官跟小吏身上,沒有這份孝敬銀子了,就只能伸手貪墨了。
舒舒曉得這個道理,可是從上到下的,誰不曉得呢?
舒舒歪在炕上,想起了后世鼎鼎大名的“養廉銀”,那份錢不是朝廷拿的,也是取之于民,是“火耗歸公”的那份銀子。
這個就不適合在內務府試行了。
內務府每一分銀子都是康熙的,拿康熙的銀子去“養廉”,那就是笑話。
毓慶宮外,九阿哥親自過來了,請見太子妃。
不好叫太監與屬下過來,太過輕慢。
太子妃得了消息,倒是沒有拖延,直接帶了嬤嬤跟太監出來見客。
“臣弟是想要問問永壽宮妃母之事,妃母已經傳了三次御醫,內務府也要往御前報了…”
九阿哥開門見山道。
太子妃點頭,并不意外九阿哥的來意。
她眉頭輕蹙道:“我昨日也親自去探看妃母,曉得妃母眼下有夜不寐之癥,太醫也開了藥,只是不見效,妃母身形消瘦,身邊嬤嬤提及妃母思念親人…”
九阿哥聽了,有些意外道:“哪里就到這個地步了?”
又不是生孩子,需要娘家陪產,一個生病,就要提及娘家人,那多是有了下世之兆。
可是,佟妃如果只是一個“夜不寐”的癥狀,開些安神藥養半個月就好了。
太子妃看著九阿哥道:“妃母茶飯不思,看著病勢漸重,這是妃母所請…”
不管是太子妃,還是九阿哥,都沒有駁回的權利,只能往御前傳。
九阿哥皺眉道:“不是還有個公府,也是血脈親人,叫他們入宮呢?”
這說的是鄂倫岱夫婦,那邊是佟妃的堂兄、堂嫂。
他心里有些警醒,怕康熙真的心軟,叫佟國維一家回京。
太子妃看了眼九阿哥道:“妃母說不好麻煩親戚…”
九阿哥輕哼了一聲,不想說話。
那這半年來,那邊往宮里的孝敬,佟妃怎么收了?
這時候想起是親戚了。
他有些不耐煩,看著太子妃道:“那就只能往御前稟了?”
太子妃點頭道:“要是內務府不方便,就只能我上折子了。”
九阿哥搖頭道:“還是內務府這邊吧,就是有這話,少不得要跟著脈桉一起遞御前了。”
要說是裝病,那是不是該裝的像點兒?
一個“夜不寐”,感覺有些托大。
九阿哥問完正事兒,起身就告辭了。
從毓慶宮出來,他就抬步進了乾清門,去了太醫值房,調了佟妃的脈桉。
而后他回了內務府衙門,就寫了一封信。
是的,是信,不是折子。
折子要記檔,要驚動的人就多了。
九阿哥還是覺得只憑借宮妃生病,就赦免娘家回京,有些兒戲。
可誰叫這是佟家。
要是皇父生了憐憫之心,叫佟國維一家回京,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他就從永壽宮傳了三次太醫寫起,而后到今日請見太子妃,太子妃的傳話,仔細寫了一遍,而后封好,叫人送到兵部。
十二阿哥見他愁眉不展的,道:“九哥擔心什么?”
九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道:“怕長輩們不康健,還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十二阿哥道:“佟妃母的病癥么?好像良嬪母也不大康健…”
九阿哥意外道:“傳太醫了么?怎么沒聽說?”
十二阿哥道:“沒傳太醫,就是打發人去御藥房領了兩盒逍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