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喜歡宜妃知分寸,從不插手皇子之事,可還是抱怨道:“也不能大撒手,且有的操心呢,身邊也沒有個老成人…”
這說的是九阿哥自己選了司儀長,之前還打算讓馬齊的兒子過去做典儀,都是半大小子,能做什么?
宜妃笑吟吟聽著,并不插話,怎么也輪不到她安排人手,
只看香蘭那邊,這兩年生兒育女,回頭九阿哥他們出宮,倒是可以在舒舒跟前做個嬤嬤,幫把手。
康熙沒有提九阿哥“借銀”之事,怕宜妃不知道詳情,跟著瞎操心…
春困秋乏,一夜好眠。
次日,九阿哥就打發何玉柱出宮去了。
吩咐他往各個皇子府轉一圈,代九阿哥傳話,銀子湊齊了,請諸位阿哥放心。
出宮之前,先去毓慶宮,然后上書房幾個小的也不能落下。
都給說死了,省得有人非要追加。
何玉柱既出宮,去內務府衙門取公務的就換成了孫金。
孫金按照九阿哥的吩咐,辰初三刻從阿哥所出發,辰正剛好到內務府跟張保住做個交接。
只是他回來的時候,還帶了高斌,
高斌也是聽了九阿哥之前吩咐,早早就去欽天監守著,如今也拿了那邊算好的吉日回來。
現下眼見著就是月半,這算的就是九月下半月適合搬家的吉日。
九阿哥看了一眼,現在到月底總共有四個好日子,十六、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九。
今天都十三了,十六有些匆忙。
娘娘們遷宮最適合的還是中間的日子。
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選了月底的。
他就跟高斌道:“爺交代你的差事都弄好了?”
高斌道:“九爺放心,奴才已經跟奴才三舅說好了,奴才三舅已經去昌平縣城賃了宅子…”
原來九阿哥想起去年桂丹置辦之事,曉得了避諱,并不打算直接打著自己的旗號去買山地。
那樣的話,即便是按照市價買也像是仗勢欺人,侵奪民產。
可是高斌的年歲在這里,直接出面采買,容易被人小瞧,回頭再故意抬價。
他就讓高斌找個富態且口緊的親戚,到時候讓對方帶著高斌出面,而后高斌以對方子侄的身份跟地主交易。
九阿哥道:“那就好,這差事做好了,回頭你娶妻的費用,爺給你包了。”
高斌也不羞惱,道:“那奴才等著。”
九阿哥就遞給他一個匣子,道:“這是十萬兩,你先拿去用著,不夠了,或是花干凈了,再過來。”
高斌小聲捧著,思量道:“爺,真要是將那一片都買了,不好拖太久,怕有人抬價…”
頭一回獨當一面,高斌也想要將差事做的圓滿。
這十萬兩看著多,可是跟九阿哥提過的土地數相比,也差太多了。
九阿哥得意道:“那就一起買,不用擔心銀子,爺都預備好了…”
高斌這才放心,想了想,道:“奴才這陣子要去駐昌平,內務府這邊爺就沒有跑腿的,聽說曹大哥已經進京了,那要不要安排人給他報備,辦腰牌?”
九阿哥想了想,道:“算了,有張郎中跟你老子在,讓何玉柱跟孫金跑腿吧,曹順那邊,爺還有旁的用處…”
昨日夫妻倆商量了一回,這富裕的銀子怎么使。
九阿哥就想起年希堯。
年希堯已經到了云南任上,這兩日正好有信過來,請九阿哥派人過去。
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了,從剩下的銀子里挪出十萬兩來,直接去買茶山。
那是長久的收益。
到時候不單單可以制茶餅銷往西北,還可以做成散茶走海關,銷往其他地方。
就算不外銷,用來走禮跟賞人也合適。
這就不是小打小鬧的茶園了,是要安排個妥當人走一趟。
九阿哥實在也沒有其他選擇,加上曹順出身行事,沒有不妥當的,之前在杭州買雞血石礦石,也很好的完成差事。
能者多勞,正好可以南下。
雖說眼見著天涼了,可是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和,倒是無礙的。
高斌也不過是想起這個,提醒一句,既是九阿哥心中有數,他也不啰嗦,告退離開了。
九阿哥卻沒有急著往乾清宮去,而是看向座鐘。
福晉去了翊坤宮好一會兒了,也該回來了吧。
雖說叫了肩輦,可是九阿哥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鬧心扒拉的,將記好賬的那張紙折了,塞了口袋里,就離了二所。
還是去廣生右門等著。
那樣的話,舒舒出來,夫妻倆就能碰個正著。
問清楚娘娘的私房數,再去乾清宮報個總數也周全…
翊坤宮里,正殿,次間。
宜妃自詡脾氣好,可聽清楚舒舒說的事情,都忍不住咬牙了。
舒舒壓低了音量,勸道:“娘娘您別惱,九爺心里有成算,海淀現下的地都漲到了二十兩銀子一畝,可是也只有求著買的,沒有人樂意賣,比修暢春園前漲了四、五倍,小湯山比不得海淀,可是地價漲個兩、三倍還是穩的…”
宜妃不滿道:“就算長到兩倍又如何?費勁巴拉的,給旁人賺銀子,圖什么?結果呢,折騰這一出,就賺個零頭,虧不虧?就算利大,跟皇上提了也就提了,還都驚動了一圈…”
偏生還愛說大話,事還沒干呢,在御前將分潤比例說好了。
一對一的分紅,怎么敢?
就算順順當當的,也就是當回大掌柜。
要是不順當,皇上怎么看?
說不定就會被當成眼高手低。
舒舒道:“有五哥跟十阿哥,九爺說,這兩人都是嬌生慣養的,不怎么通經濟,就想著借這個機會,正好拉扯一把,可是也不好偏在明面上,讓旁人說嘴,才想了這個補窟窿的主意,沒想到一下子就攏了這些錢…”
宜妃神色稍緩,道:“還算有些小聰明,曉得其他人不單單是他的兄弟,還是皇上的兒子。”
找了發財的法子,單拉扯兩個,皇上會惱。
但是攤子太大了,讓人跟著捏著一把汗。
宜妃想了想,道:“我那有積攢了些銀子,差不多有六萬兩,一會兒給你帶五萬,到時候真要分銀子,也不必給我,直接你們跟你五哥那邊分了吧…”
舒舒忙道:“要是這樣分派,九爺怕是不會收娘娘的銀子…”
宜妃輕哼道:“怎么?他這是膽子壯了,想跟我尥蹶子?”
舒舒懇切道:“九爺孝順,原本就想著既借此機會賺一筆銀錢,回頭悄悄孝敬給娘娘,今兒打發兒媳婦過來,只因為直郡王用了惠妃母的銀子,九爺就想著明面上也孝敬娘娘一回;不單娘娘,就是兒媳婦這里,私房跟壓箱底的銀子,也湊了四萬兩,打算擱里頭…”
宜妃擺手道:“我在宮里,嚼用都是內務府供應,哪里有什么花銷的地方?要那么多銀子沒用!”
舒舒不回答了。
她也不是信口開河。
以九阿哥的脾氣,要是曉得宜妃這樣說,肯定不會用這銀子的。
沒有那樣的道理。
他們不用宜妃的銀子,宜妃五萬的積蓄還在;他們用了,這積蓄清零了,那成什么了?
宜妃也曉得九阿哥的脾氣,說聽勸的時候是聽勸,說犯倔的時候確實氣人。
她就皺眉道:“那等到本息都出來,就一分為三,送回來一份就好。”
這樣說,是給十八阿哥留了一份。
不管是一分為二,還是一分為三,都是宜妃的愛子之心。
舒舒就道:“娘娘,還是一分四吧,要不九爺不放心娘娘,心里該難受了,回頭娘娘孫子、孫女起來了,哪個嘴甜哄得娘娘開心,娘娘賞個三瓜兩棗的,手頭也寬裕…”
宜妃聽了,望向舒舒的肚子,忍不住笑了,道:“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的教導咱們的小心肝兒,他瑪嬤給他留著零花錢兒呢!”
氣氛又轉圜回來。
宜妃伸出手指,點了點舒舒的額頭,道:“別沒心沒肺的,老將老九放在前頭,男人心里兄弟親著呢,可是咱們女人心中也得有數,這銀子還是要多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當了額涅…”
舒舒笑道:“兒媳婦就是覺得有皇上跟娘娘在,日子緊不了,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九爺舒心,就比什么都強了。”
宜妃輕哼道:“你就慣著吧!回頭不顧家,還是你受累。”
舒舒笑著不說話。
宜妃叫佩蘭拿了莊票過來,道:“我不留你了,省得老九不放心…”
舒舒就起身道:“那媳婦后個兒再過來給您請安…”
宜妃聽著,卻有些猶豫,隨即搖頭道:“后天不用過來了,你直接去寧壽宮吧,要是去的早,就去九格格那里說話…”
說到這里,她怕舒舒不明白道:“到時候還有你嫂子在,不方便…”
五福晉年輕,也不是待產,在宮里行走,是沒有肩輦的。
到時候妯里一起過來,一個坐著輦,一個走著,看著也不像。
等到婆媳往寧壽宮請安,宜妃是走著也不妥當,坐輦也不妥當,大家都跟著為難。
還不如分開走。
舒舒玲瓏心肝,一下明白了,點了點頭道:“嗯,那兒媳婦聽娘娘的,到時候直接去寧壽宮,正好可以去給九格格賀生…”
九格格跟舒舒的生日挨著,只是姑嫂顛倒。
九格格反而生在前頭,九月二十二生日,比舒舒大二十來天。
舒舒給預備了生辰禮,正好可以送出去。
等到從翊坤宮出來,舒舒嘴角就帶了笑,精神也松弛下來。
雖說這回宜妃體恤的是五福晉,可是她還是覺得很高興。
有這樣一個能設身處地為兒媳婦著想的婆婆,還真是她跟五福晉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