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了早膳,中午的膳盒也送過來,船隊就離開碼頭,順流直下。
因是運河河道,實際上行船很是平緩。
這也是為什么大多數人都沒有暈船的緣故。
只有九格格是閨閣女兒,身體本就虛,外加上出門早睡少了,再加上看書,狀態疊加,反應就大了些。
九格格不敢看書,早早的就過來舒舒這邊。
她坐在榻上,揉著胳膊道:“昨天做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慢悠悠的,結果今早起來胳膊都酸了。”
舒舒聽了,立時喚小松道:“快給格格按按…”
九格格在園子里時,常往舒舒這邊跑的,跟幾個丫頭也相熟,立時歪在榻上,做出任君采擷的姿勢。
小松則笑道:“昨兒得了格格好些金瓜子,今兒奴婢就好好服侍您一回。”
九格格擺手豪氣道:“昨個兒翻篇,今兒單算!”
說到這里,她看著舒舒道:“我也從九嫂的例,多預備荷包給幾個丫頭吧?”
原來這次九格格出來,除了林嬤嬤與貼身宮女,還帶了個叫小路子的太監,專門跑腿傳話使喚的,跟寧壽宮來的兩個太監一起住在伙房邊的太監值房里。
舒舒就叫小椿預備了幾個荷包,林嬤嬤、小路子、還有那個宮女都給了。
分量不一樣。
給林嬤嬤與小路子的,也因為之前跟九格格說好了,這邊丫頭不好出面的時候要使喚人,所以都是雙份荷包。
剩下的宮女,跟著湊數的,就減半賞了。
九格格被按的舒坦,也饞這邊幾個丫頭的能干爽利,才這樣說。
舒舒笑道:“隨你使喚,只是賞賜少了可不依,誰都曉得你是財主!”
蒙古那邊都曉得太后宮里養著一個阿哥、一個格格,往年孝敬年禮的時候,也多有兩位的份。
尤其是科爾沁的諸位王公,孝敬的最是豐厚。
端敏公主除外。
九格格懶洋洋道:“我也是見賢思齊了,學著九嫂,做個大方人。”
舒舒笑得不行,之前多文靜的格格,被自己拐帶的畫風突變。
因是白日里,姑嫂說話就沒收聲。
太后的屋子,也跟這邊挨著。
聽著這邊隱隱傳來說笑聲,太后有些好奇,跟白嬤嬤道:“走,咱們也去瞧瞧舒舒的屋子。”
主仆就從船艙出來,走了幾步,就到舒舒的艙門口。
九格格被按得舒坦了,道:“小松的賞賜得三份,一會兒也去給皇祖母按按…”
舒舒聽了,道:“按按也好,還能揉揉肚子。”
那樣的話,有助于排便,正對太后的大便秘結癥狀。
外頭白嬤嬤道:“九福晉,格格,娘娘過來了。”
舒舒忙起身出迎,九格格也對小松擺擺手,翻身坐起來。
舒舒拉了艙門,迎太后帶了白嬤嬤進來。
見了九格格,太后一愣,道:“怎么還拆了頭發?”
九格格平日里盤著兩個發髻,現下頭發散著,看起來人也慵懶。
九格格笑道:“方才按頭上穴位來著,可舒服了,皇祖母也按按…”
太后好奇道:“那我也來試試。”
不過她看了一圈屋子,就道:“還是去我那屋,這也太擠了。”
祖孫三個,加上舒舒這邊三人,太后與九格格身邊一個,就是八個人。
地上雖有富裕,倒是不多,顯得屋子滿滿登登。
大家就又轉到太后處,驚動了五福晉,也從后艙過來,大家湊到一起,又是祖孫同樂的情景…
內務府衙門。
九阿哥早早就過來點卯。
高衍中讓九阿哥打發隨扈去了,負責后勤供給事宜。
這種隨扈的差事,需要精心的人操辦,不過也是立功的好機會。
九阿哥偏著自己人,也是有心抬舉,才安排高衍中去給馬齊打下手。
郎中張保住如往常一樣,將要處理的公務匯總,送了過來。
九阿哥接了,沒有立時叫他下去,而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大人坐下說話。”
張保住以為九阿哥要吩咐差事,老實坐了。
九阿哥斟酌了一下,道:“我看大人在文檔歸攏上能力不俗,在內務府有些大材小用,倒是戶部與刑部那邊,似乎更能發揮大人長處。”
小舅子都想著提挈,他也不忍心看著五哥的岳父一直在正五品的位置上熬著。
他就想著要是能推,也推一把。
四阿哥現下在戶部,對戶部略熟些。
刑部這邊,九阿哥過去看桉宗,正好知曉有幾個郎中要高升。
近日六部郎官升轉,就是以刑部、戶部、工部的郎中為主,就是因為這三部差事務實,容易出政績;相比之下,吏部、禮部、兵部就差些。
張保住聽了,立時帶了窘迫,忙擺手道:“內務府好,內務府的差事好…”
九阿哥這大半年,也在學著怎么識人。
他想了想張保住在內務府衙門里好像獨來獨往,并不與同事往來。
就是對自己這個頂頭上司,也是例行公事,送了公文馬上告退,半句閑話都沒有。
九阿哥就有些明白了,這一位性子好像怕生。
怪不得當了十多年的筆帖式,又是有能力的,卻沒有升轉。
可是內務府衙門品級卻低。
現下不過是正三品衙門,用的是銅印。
除了最上面的一到五個內務府總管,下頭最高的品級就是正五品郎中,其次是正六品主事,正七品、八品的筆帖式等低品級官。
也不是外人,九阿哥就直言道:“要是在內務府,怕是大人這郎中就是高位了,往上騰挪不開。”
張保住起身道:“升到正五品,已經全賴九爺提挈,是之前不敢想之事,家父來信告戒奴才,讓奴才安分守己,盡心辦差。”
人各有志。
聽他這意思,是滿足郎中的位置。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就隨大人心意。”
張保住躬身退了出去。
九阿哥用了半個時辰,就將手頭的公務處理完,叫了當值的筆帖式,將公務送到各司。
隨后,他就從內務府出來,直奔宗人府去了。
昨日伯夫人告狀,宗人府拿人,后續呢?
九阿哥覺得,自己這個皇子女婿該露面了。
這么大的事情,岳父、岳母指定擔心,自己去趟宗人府問個七七八八,就可以去都統府了。
九阿哥心里美滋滋的。
到時候再問問福松分戶了沒有,要是分了,那他就去吏部,將福松的司儀長先敲定。
而后福松就可以給尹德打下手,等著解凍,就盯著工部與內務府修建皇子府。
兩人相處著,也就自然而然的相看了,親事成不成的都有個后續。
九阿哥想的很美,到了宗人府,就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也留心董鄂家的官司,剛跟經手的主事問了詳細。
“什么,不能判?”
九阿哥覺得莫名其妙,道:“不是婢妾么,戶下人,這不當按謀害主子論?”
不說斬監候,是不是也該絞監候?
十阿哥道:“律法如此,趙氏添的罌粟殼是藥不是毒,此藥也是常用作止瀉后,伯爺年后正好有下痢之兆;還有加鹽這個,伯爺還活著,就是咸澹口,她要是不認罪,這條也不算大過錯…”
九阿哥眉頭擰著:“那不是便宜了她?”
十阿哥這才壓低了音量道:“等到伯爺過身,就是謀害了,不是毒也是藥…”
根據大夫的脈桉,伯爺也就是熬日子了。
九阿哥還是覺得不爽快,道:“那都統府來人了么?”
十阿哥點頭道:“珠亮跟福松來了一趟,送給看守那邊兩個銀封,托著看顧一下那個大夫。”
九阿哥撇撇嘴,道:“他也不清白,要不然就在伯府住著,隔三差五的平安脈,怎么就沒看出來伯爺不對勁?你九嫂就是翻翻《本草》跟幾本手札,都能看出個一二,他看不出來?”
十阿哥沒有說話。
都統府特意點出這個大夫,是對那大夫的保全,也是對其懷疑。
擔心其中有他的手腳。
那樣的話,就不單單是愚妾害主。
怕旁人家陰害董鄂家,也要防著有人借此給齊錫潑臟水。
就是這其中太復雜,十阿哥覺得沒有弄清楚前,還是不用給九哥說了。
省得九哥跟著擔心。
九阿哥知道個大概,就不待了,依舊決定去趟都統府。
還是那個道理,舒舒代他孝順太后,他代舒舒孝順岳父、岳母,這也是夫妻之道。
十阿哥就道:“九哥要是看到縣主,正好可以問問老人家是什么章程。”
現下沒判,可等到新達禮過世,就要緊著判了。
省得拖久了,節外生枝,也讓董鄂家處于漩渦中間。
縣主原告,還是宗親長輩,宗人府這邊肯定是隨著縣主心意來。
九阿哥點頭道:“爺記下了。”
他現下曉得規矩了,曉得自己不請自去會給都統府添麻煩,就打發何玉柱道:“你先去,就說福晉不在京,家里出了變故,爺不放心稍后過去探看岳父、岳母。”
何玉柱應了,從內務府要了一輛馬車,往都統府去了。
九阿哥則去了侍衛值房,叫了一什侍衛隨后也跟著前往都統府。
他沒有坐車,而是選擇了騎馬。
岳父家是武家,應該也喜歡女婿更英武些。
在路過西四大街的時候,九阿哥就買了不少吃食,都是舒舒之前提過的,洞子菜、火燒、還有兩條開河魚。
跟著的侍衛看著,都是面面相覷。
這還是皇子阿哥么?
怎么討好岳父、岳母的做派,跟大家差不多?
成丁才能補侍衛。
一什侍衛中,多是成家的,也多少做過與九阿哥類似之事。
等到了都統府,九阿哥沒有叫人通傳,直接就帶了侍衛進去。
齊錫夫婦先一步得了何玉柱的消息,已經在等著。
兩人沒想到隔壁的官司上,反而都擔心是不是閨女有事。
等到九阿哥進來,還沒有見禮,齊錫就道:“是福晉那邊有什么事么?”
九阿哥有些懵:“福晉怎么了?”
見他如此,齊錫與覺羅氏才松了一口氣。
齊錫憂心忡忡道:“聽說八福晉也跟著隨扈,叫人不放心。”
昨天圣駕南巡,通州碼頭上送行的宗室王公不少。
八福晉跟著南巡的消息,昨晚就傳回京城。
只是九阿哥住在宮里,消息閉塞,還不知此事。
覺羅氏也點頭道:“是啊,八福晉跋扈,未嫁之前不請自來不說,還對著舒舒無禮,伸手就往臉上招呼,那時還沒有妯里名分,這回有長幼尊卑限著,舒舒別被欺負了。”
九阿哥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又是擔心,又是尷尬 擔心的是,怕被岳父岳母說著了。
尷尬的事,自己排行太靠后了,拖累著舒舒都成了小妯里。
至于八福晉,九阿哥心里厭惡不已。
還真是沒完沒了?
難道自己看不出她是什么德行?
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歸根結底,還是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立不起來,對舒舒才肆無忌憚的刻薄…
再次感覺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