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被云海所遮擋,時而能從云層的縫隙,看到下方的冰川與大地。
云端之上,兩道人影踩著拔冰塊凝結而成的大劍,朝著東方疾馳,獵獵寒風被阻隔在外,便如同兩個遠離塵世游覽人間的天上仙人。
梵青禾身著紅黃相間的艷麗紗裙,打扮的如同異域仙子,妝容也極為精致,不過神色卻有點緊張。
梵青禾雖然也會輕功,但飛的比鷹還高,絕對是生平頭一次,此時看著下方時而閃過的山川大地,靠在夜驚堂懷里動都不敢動,生怕呼吸聲大點就給掉了下去。
夜驚堂飛過幾次后,操控已經逐漸熟練,雙手摟著曲線傲人的青禾,見她有點害怕,柔聲安慰:
“沒事,放松點,以咱們的體魄,真摔下去也不會傷筋動骨。”
梵青禾知道自己掉下去也摔不壞,但就是第一次有點緊張,此時抱著小包裹緩了片刻,才逐漸放松下來,
冬冥山早已經飛過,此時已經到了天瑯湖的上方,作為西海諸部的圣湖,梵青禾雖然熟悉周邊每一處村鎮,但天上的視角卻是頭一回。
在梵青禾印象里,天瑯湖很大很大,大到沒法逾越,從南到北永遠走不完。
但此時身在天上,卻發現養育、阻隔西海各部數代人的天瑯湖,其實也不過是仙人抬指一揮間的方寸之地。
這方寸之地發生了多少故事,梵青禾根本數不完。
自從大梁朝天崩地陷,天瑯湖逐漸形成后,東西兩岸就以此為界限,互相征伐掠奪。
西海諸部數次組建了王庭,但也被覆滅了無數次,一代又一代人在燎原死戰,湖畔不知埋下多少枯骨,甚至有傳言說,雪湖花就是在湖畔戰死的將士亡魂化成。
梵青禾自幼出生在西海諸部,卻沒有資格靠近雪湖花生長的那片湖岸,自記事以來,見證了王庭覆滅、族人食不果腹的種種苦難,也為了拿回屬于西海各部的東西,天瑯湖在兜兜轉轉數年。
此時在天上看著下方的冰湖,梵青禾甚至有點不理解,明明相隔不遠,雙方都是同宗同祖的人,為何彼此征伐掠奪這么多年。
不過好在,天瑯湖上的狼煙已經徹底熄滅了,從今往后,這里就只是一個內陸湖,而目之所及的整個天下,都歸為了一家,她所在的冬冥部,又回到了應有的位置,拿回了曾經失去的一切。
雖然這些看起來和她關系不大,但陪相公睡覺,各種被折騰,也是在出力不是…
梵青禾想著想著,思緒就有點跑偏。
而夜驚堂一直看著青禾的側臉,發現本來滿懷感嘆的青禾,忽然臉色一紅,好奇道:
“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咱們還有多久能到?”
“距離不算遠,個把時辰就到了。”
夜驚堂發現青禾有點口是心非,便把目光放在青禾抱著的小包裹之上:
“帶著包裹做什么?里面裝著藥?”
說著想抬手看看。
但青禾卻緊張起來,連忙把包裹摁住不讓看:
“沒什么,就是些換洗衣裳。”
換洗衣裳?
夜驚堂從包裹的大小來看,覺得應該不是尋常衣裳,當下更好奇了:
“讓我看看。”
“誒?你別…”
梵青禾雖然看妖女不順眼,但還是聽勸,夜驚堂陪她單獨出門,她自然得好好獎勵,包裹里裝的都是法器。
本來梵青禾想遮掩,但哪里磨的過夜驚堂,擋了兩下,還是被夜驚堂從包裹里抽出了件紅色衣物。
衣物是紗衣,整體半透明,質地極為輕柔,長度齊毛毛,連月亮都遮不完,揉在一起能握在掌心,是夜驚堂最喜歡青禾穿的戰袍。
夜驚堂拿在手上一看,不用展開就認出來了,挑了挑眉毛:
“確實是換洗衣裳,看來我想多了。”
“哎呀”
梵青禾雖然已經進門好久了,但光天化日弄這些,還是不好意思,迅速把紗衣搶回去塞進懷里:
“你知道還非要拿出來,真是…本來還想到地方,犒勞你一下,現在算了。”
夜驚堂御風趕路,雖然云端之上風景壯麗,但看久了還是有點無趣,見青禾不開心了,就湊到耳邊:
“伱要是不犒勞我,回去后我可就不偏袒你了。”
梵青禾聽見這話,便有點委屈:
“你上次就說護著我,結果呢?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還沒護著你,我都是先欺負的水兒,云璃在旁邊看著,把水兒臉都羞紅了,一直捂著臉讓云璃別看…”
梵青禾眨了眨眼睛,倒是沒法否認這個事實,但最后云璃和好奇寶寶似得,也看她了呀,還不時說些:“梵姨好白、屁股好圓呀”之類的話,差點把她羞死。
雖然還是很為難,但夜驚堂確實向著她了,梵青禾神色還是軟了幾分,又道:
“以后…以后不光是水兒,其他人調侃我,你也得幫我解圍,不能光在那兒悶頭亂來,還跟著笑…”
夜驚堂摟著腰想了想:“這個嗎…”
梵青禾見夜驚堂遲疑,就知道有要求,當下在懷里轉身:
“你私下要我怎么樣,直說即可,反正一起的時候,你得護著我。”
夜驚堂改為雙手托住豐腴臀兒,低頭看著可憐楚楚的臉頰,略微斟酌,湊到耳邊低語。
梵青禾剛聆聽一句,眼神就是一震,連忙后仰:
“在這兒?!這怎么行…”
說著左右看看,又抬眼望向天空,似乎是怕觸怒天神老爺,一個雷劈下來。
夜驚堂確實沒試過‘云震’,青禾又和三娘一樣特別寵他,此時自然哄道:
“身形都在山后面,天上沒人,下面有云也沒人看見…”
梵青禾感覺光天化日亂來就很離譜了,更不用說在天上,當下連連搖頭。
夜驚堂見此也不強求,以退為進道:“開個玩笑罷了,我以后還是護著你,以前也一樣,我什么時候讓你真委屈過?””
梵青禾聽見這話,倒是有點不好意了,瞄了瞄夜驚堂,見他十分想要的樣子,最終也只能輕咬紅唇,低聲道:
“只許一次你回去不準對妖女說…”
“好。”
夜驚堂見青禾果然答應了,心里受寵若驚,低頭含住了紅彤彤的嘴唇。
梵青禾十分緊張,雖然答應了,但怕出意外,還是不讓夜驚堂把衣服解完,只是把夜驚堂手拉著放進懷里,讓他使壞。
在擁吻片刻后,青禾又背身靠在了夜驚堂懷里,面紅如血心底十分緊張,慢慢就站不穩了,最后又揚起脖子輕呼一聲,呼吸也凌亂起來。
夜驚堂摟著青禾,在云端御風疾馳,見她羞的不敢睜眼,柔聲道:
“感覺怎么樣?”
“要不咱們下去再說吧,這也太…”
“下去歸下去,又不是只犒賞我一次。放松點,不然多無聊。”
梵青禾哪里放松的下來,但適應片刻后,也沒再抵觸,只是閉著眸子悶不吭聲,似乎是怕亂七八糟的聲音,驚擾了天上人…
北梁醫圣的青林齋,位于瞭北府黃姚山。
雖然分處兩國,但冬冥山和瞭北府都處于北方,畢竟只隔了一個天瑯湖,距離并不算特別遠。
夜驚堂從冬冥山大寨出發,用了約莫一個時辰的時間,就來到了黃姚山附近,再往北就是雪原,往南則入了湖東道,說起來也算故地重游,不過上次并未在這里停留。
青林齋原本是小門戶,但自從出了北梁醫圣后,已經發展成了豪門,門派占據半面山頭,其內門徒過千,還有無數過來進修的郎中,算是北梁最頂尖的醫藥學府。
下午時分,山間銀裝素裹,隨處可見前來求醫問藥的百姓江湖人。
梵青禾自僻靜處落在山道上,因為夜驚堂身份特殊,自然也沒有驚動青林齋的人,熟門熟路就帶著夜驚堂來到了后山。
青林齋雖然是門派,但構造更像是個大型醫院,后山環境雅致的建筑群,算是住院部,有很多富貴鄉紳或江湖人在此療養。
謝劍蘭的心上人雖然是為情所傷,但本身出自北梁朝廷北梁也想把謝劍蘭拉回去為己所用,為此算是朝廷出錢公費醫療,一直在青林齋內吊著命,還有醫師專門照顧。
夜驚堂跟著青禾左彎右繞,來到后山的一間房舍外,可見正好有醫女在其中喂營養粥擦拭,便在遠處等了會兒,直到醫女出來,才跟著青禾進入其中。
患者療養的房間不算大,但非常暖和,里面也沒有太多藥味。
夜驚堂轉眼打量可見屋里的桌子上,放著一套捕快的制服和佩刀,旁邊還有些許人偶、簪子等物件,看起來是謝劍蘭留下的。
而床榻上,躺著個瘦骨如柴的女子,面色蠟黃四肢纖瘦,雖然還剩一口氣但看起來和死人沒什么區別,北梁醫圣能吊命這么多年,只能說真不容易。
梵青禾以前過來時,就見過這可憐姑娘,還把準備上吊殉情的謝劍蘭勸了下來,此時再見,梵青禾心頭難免唏噓傷感,畢竟也只有有了心上人,才會明白這姑娘和謝劍蘭的境遇有多揪心,甚至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和夜驚堂也這樣該怎么辦。
夜驚堂見青禾在旁邊坐下號脈,詢問道:
“這該怎么治?”
梵青禾煉藥時就想過這些,此時從腰后皮夾取出一個小藥瓶,打開后胳膊托起瘦骨如柴的姑娘,把里面的藥液湊到嘴邊。
雖然陷入深度昏迷形同活死人,但身體機能還在運作,藥液喂到嘴中,明顯能看到喉頭在動。
等到一瓶藥喂完后,梵青禾便把姑娘放下,起身站在夜驚堂跟前,滿眼緊張打量。
夜驚堂知道青禾也沒把握,雖然起死回生的方子,是從始帝時期流傳下來的,并非瞎編,還用了白蓮、雪湖花根莖、長生果核三樣無上至寶,但終究沒有人能證實有用。
雖然外表看不到變化,但夜驚堂閉目凝神仔細感知,可以察覺到病榻上的姑娘,在服下藥物后,體內氣血還是活躍躁動,連常年不活動已經萎縮的肌肉,都在肉眼可見的恢復,膚色也不再那般蠟黃蒼白。
梵青禾心驚膽戰望著,在等待良久后,不見姑娘有反應,便想過去號脈探查一下,結果不錯想,已經多年沒反應的姑娘,忽然皺了皺眉頭。
“誒?!好像真有用。”
梵青禾當即大喜,抓住夜驚堂的手晃了幾下,發現對方似乎轉醒的跡象,又連忙拉著夜驚堂:
“走走走…”
片刻后,寂靜多年的房間里,發出了一聲低喃:
“呼…”
氣色少有恢復的女子,如同被從地府中拉了回來,慢悠悠睜開眼簾,眼底盡是茫然。
可能是躺的太久,已經忘記深處何時何地,女子略顯吃力撐起身來,在房間中環視,最后目光又落在佩刀、捕快衣服、幾個擺件上。
“劍蘭…”
而恰在此時,一名醫女路過,本來只是例行從窗口打量,發現躺了多年的女病患忽然坐起來了,驚得連手上的雜物都掉在了地上。
“姑娘?你醒了?!”
“呃…我睡多久了?劍蘭呢?”
“謝公子出去給你找藥了,年初回來過一次…”
“年初…現在什么時候了?”
“唉,你都躺好多年了,現在夜大魔頭打過來,大梁都快改朝換代了…”
“啊?夜大魔頭是誰?”
“活神仙,西北王庭的太子、大魏女帝的姘頭,據說還是平天教反賊的相好,又娶了湖東道第一門閥華家的嫡女…”
“呃…”
后山僻靜處,男女并肩站立。
梵青禾見自己真治好了已經無藥可醫的病患,內心頗為感慨和得意,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過聽見醫女亂七八糟的言語,梵青禾欣慰神色又是一僵,連忙拉住相公:
“小姑娘瞎說,別往心里去…”
夜驚堂面對人家實話實說,自然不會往心里去,見這可憐又剛烈的姑娘真醒了,曾經夸下的海口也算達成,眼見很多大夫從外面跑了過來,他也沒露面嚇唬人的意思,拉著青禾的手,轉身走向山外:
“王神醫和北梁醫圣都沒治好的人,你給治好了,從今往后,你可就是南北朝第一神醫了,開不開心?”
梵青禾對于神醫的名號倒沒什么想法,只是想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此時抱著夜驚堂的胳膊,用冬冥山大峽谷夾著:
“開心。”
“呵呵”
夜驚堂嘴角輕勾,轉頭在青禾臉上啵了下:
“藥材可是我找來的,是不是得好好獎勵我?”
梵青禾輕咬紅唇,也沒說話,只是臉頰靠在肩膀上跟著行走。
夜驚堂見青禾默認了,心也飄了起來,兩人相伴一起離開青林齋,來到了山外的小鎮。
梵青禾也不用相公明說,自己就在街上物色,找了個環境不錯的客棧,拉著夜驚堂進入其中。
夜驚堂本來還想去打水洗漱,但青禾為了獎勵他,是真的無微不至,把他按在屋里坐著,而后自己跑上跑下,打水伺候他洗漱。
等洗漱完后,梵青禾又把夜驚堂拉到床邊坐下:
“你等一下,我換身衣裳。”
夜驚堂享受著帝王般的待遇,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依言在床榻上端坐,等著青禾給他驚喜。
青禾拿起小包裹,快步走到了屏風后,繼而就是‘窸窸窣窣’,紅黃相間的裙子,搭在了屏風上。
夜驚堂倒也沒有猴急偷看,正襟危坐等了片刻,就見青禾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雖然天氣有點冷,但青禾還是相當坦陳,衣著清涼,上半身是紅色紗衣,云遮霧繞,卻又什么都沒遮住,能清晰看到弧度完美的倒扣海碗,海碗頂端還有兩個造型精致的小鈴鐺,遮住了要害。
而下半身則是兩條過膝長襪,同樣是半透明的,腰間還有吊帶,把雙腿線條勾勒的極為完美,蝴蝶結小布料也起不到太多遮擋左右,腰臀曲線盡收眼底。
梵青禾還是頭一次穿上全套戰袍,眉宇間怪不好意思的,走到夜驚堂面前,略微墊腳小跳了下,帶出鈴鐺輕響:
“喜歡嗎?”
夜驚堂嘴角都笑到了耳根,不過神色還是假模假樣挺正經,微微頷首:
“喜歡。然后呢?”
梵青禾走到面前,以鴨子坐的方式,坐在夜驚堂腿上,拉著手摟住月亮,低頭啵了下俊朗臉頰:
“嗯…今天也沒外人,獎勵你嗎,你想如何就如何,行吧?”
夜驚堂感受著掌心柔滑細膩的觸感,想了想道:
“既然是獎勵我,那肯定得梵姨自己拿主意,你覺得我想要什么,就給我什么,怎么樣?”
梵青禾感覺夜驚堂有點為難人,不過私下獨處,倒也沒說什么,抱著脖子下巴放在肩膀上:
“謝謝你呀。”
“都夫妻了,謝個什么。”
“一碼歸一碼。要不是遇見你,冬冥部那么多族人,還不知道要跟著我吃多少苦。以前為了找天瑯珠的配方,我跑遍了整個北梁,為了少交點貢錢,還得省吃儉用各種打點…嗚”
梵青禾正說話間,就發現夜驚堂手滑進了蝴蝶結小布料,亂戳,當即坐直幾分,四目相對:
“你就不能聽我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
夜驚堂手指輕輕揉捻,正兒八經道:
“又沒堵嘴,不耽擱,你說就是了。”
梵青禾渾身都軟了,哪里整理的好思緒,不過最終還是沒制止,只是假裝嫌棄道:
“三代天瑯王,都是重情重義不重女色的真男兒,怎么到了你這就…”
夜驚堂理直氣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嗎,我在梁州長大,又沒在西海長大。”
“你意思是梁州漢子全是色胚?”
“也不是,梁州沒幾個好看姑娘,小時候沒見過…”
“哼那就讓你仔細看下,粉不粉?…嗚你別亂親…”
柔聲細語間,兩人漸漸倒在了枕頭上,幔帳也隨之放下。
而后不久,言語間又夾雜上了頗具韻律的細微動靜:
叮鈴叮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