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東西被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偷炸藥的,很少。
哪怕是肖恩這樣西部偷盜界的翹楚,這輩子也就偷過兩次。
兩次都是和陳劍秋一起。
原因很簡單。
偷其他的東西最多也就是被抓住打一頓或者去“龍場”蹲上個一段時間,但偷炸藥很可能直接讓自己上天。
而且,在這罷工的前夕,炸藥失竊,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霍利,我們要不要延緩罷工的時間?”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偵探,鄧肯非常明白如果炸藥落到了別有用心的人手里意味著什么。
霍利搖了搖頭。
“罷工不可能延期,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在這個時候叫停,不但達不到和芝加哥聯動的目的,罷工本身的效果也會受到影響!”
霍利想了一下之后說道。
“這樣吧,你把這個情況告訴哈尼夫,讓邊境偵探社來處理這事情吧。”
當鄧肯來到哈尼夫所居住的公寓的時候,已然是夜半了。
往常的這個時候,哈尼夫早已經洗漱完畢,上床睡覺了。
可哈尼夫今天一直心神不寧。
明天是大罷工的日子。
陳劍秋給他下達了任務,務必要保證罷工的順利進行以及霍利的人身安全。
雖然已經抓到了臥底,可哈尼夫總覺得海爾曼這個老妖精會給他整點什么幺蛾子出來。
哈尼夫站在自己家餐廳的吧臺前,一邊喝著威士忌,一邊看放在吧臺上的舊金山地圖。
篤篤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哈尼夫支起耳朵一聽,很快從節奏中分辨出敲門的人是鄧肯。
門被打開了。
鄧肯看著穿著睡衣,手里拿著半杯威士忌的哈尼夫,眉頭微蹙:
“睡不著?”
哈尼夫一仰脖子干掉了玻璃杯里的酒,招呼鄧肯讓他進來:
“是的,明天你們搞罷工,老板拍了任務,我哪睡得著!”
三個臥底里,他和鄧肯認識的時間最長,也最為熟悉,加上可能是由于一直單線聯系的原因,兩人之間說話,一直不是那種上下級的口吻。
“那等會兒聽見我帶給你的消息,恐怕你就更睡不著了。”鄧肯表情玩味地看著哈尼夫。
“哦!不!”
哈尼夫放下了手中的空杯子,雙手捂住臉一聲哀嚎。
要了命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鄧肯被嚇了一跳。
他怎么感覺哈尼夫的精神狀態有點異常?是喝了酒的關系嗎?
“說吧。”哈尼夫跑到衛生間,用濕毛巾抹了一把臉,回頭對勞工團干事說道。
“加州炸藥廠的炸藥被偷了幾捆。”鄧肯說道。
“完蛋!”哈尼夫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炸藥廠的炸藥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這個時候丟,這里面沒平克頓那幫人的手筆他都不信。
這炸藥到底是誰拿了呢?
不太可能是海爾頓拿的,平克頓的偵探根本不用偷,他們有的是辦法弄到炸藥。
難道是工人自己拿的嗎?
哈尼夫的背后冷汗直冒。
眾所周知,勞工騎士團也好、工會也好,其成員對于如何爭取自己的權益,一直都是存在分歧的。
他們有的保守有的激進。
對于這些思想,霍利一般是保持寬容的。
陳劍秋曾經告訴過他一句話: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而作為工人領袖,他只要穩固住自己的基本盤,同時獲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就可以了。
但在這節骨眼上,只要有一個激進分子帶著炸彈去了現場,然后在現場工人與警察對峙的時候扔出來。
那可就是一場災難!
這個年代的炸彈極不穩定。
且不說現場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到傷害,那些警察們也有了開槍和抓人的理由。
如果再借機會栽贓到霍利的身上,那可就麻煩了。
“炸藥廠的人報警了嗎?”
哈尼夫在房間里來回地踱著步。
他本想帶著人去炸藥廠進行調查,看能不能第一時間找到是誰偷走了炸藥。
但這事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了。
在未經委托的情況下,他們是沒辦法潛入炸藥廠進行調查的。
更別提一晚上抓到小偷了。
“應該是報警了,我估計警局那邊現在也是一頭的包。”鄧肯說道,“明天罷工的事情已經路人皆知了,全城的警察應該也會出動,不知道他們有什么對策。”
這下,哈尼夫徹底睡不著了。
他披上了外套,然后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紙袋。
這個紙袋是之前海爾曼用來收買他的。
哈尼夫從紙袋里拿出了一些美金重新塞進了抽屜里,然后把紙袋扎了口,放進了外套口袋里。
他快步走出了門。
“鄧肯,你先回工會,告訴霍利,實在不行,罷工出發前,檢查下每個工人們所攜帶的物品。”
哈尼夫關上了門,匆匆下樓,同時對著身后的鄧肯說道。
“我們盡力吧。”鄧肯苦笑道 明天參加游行的人成千上萬,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找出那個帶炸彈的人,太難了。
半個小時后,哈尼夫出現在了波特警長家的門外。
他急匆匆地踏上了臺階,用力拍打著門。
“干什么?干什么?死人啦?”
門被打開了,波特警長穿著睡衣提著煤油燈出現在了門口,臉上滿是怒氣。
但當他看到門口站著的是哈尼夫的時候,火氣頓時消了一半:
“哈尼夫?進來,進來,這大半夜的來做什么?”
畢竟,財神爺來了,總不能拒之門外。
然而還不等波特警長將門完全打開,哈尼夫就側著身子擠了進來。
警長只得在他身后關上了門。
“警長,明天是不是有大罷工?”哈尼夫低聲問道。
“咦?你也知道罷工的事情了嗎?”波特警長一臉驚訝。
不過他轉念一想。
邊境偵探社現在算得上是西部最大的私家偵探、保鏢組織了,他們有著極其強大的情報網。
自己有的時候還要靠他們幫忙。
所以,哈尼夫知道罷工的消息,并不奇怪。
“現在路邊賣面包的老奶奶都知道了。”哈尼夫沒好氣地說道,
“我現在手上有好幾個委托,一些工廠主要求我們明天去保護他們的工廠。”
他停頓了下,繼續說道:
“可到現在也沒看見你和我打招呼,所以我連夜過來問問你具體什么情況。”
他半個字沒提炸藥廠的事情,怕引起警長懷疑。
波特警長可能覺得自己提著燈,穿著睡衣和哈尼夫在門口講話不太體面。
他拍了拍哈尼夫的胳膊,示意他跟著自己去客廳。
來到客廳后,波特警長點亮了沙發邊上的那盞大燈,然后在沙發上坐下的同時,示意哈尼夫也坐下。
他雙手十指交叉,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意味深長地對哈尼夫說道:
“作為常年的合作伙伴和朋友,哈尼夫,我給你一個建議,明天的事情,你和你的偵探社,最好別插手。”
“這是一個忠告。”波特警長說道。
哈尼夫聽出警長話里有話,于是追問道:
“為什么?”
波特警長盯著哈尼夫:“我記得你從來不問“為什么”的,這好像是你們偵探的職業準則。”
“去他媽的職業準則,如果我現在撤掉我的人,光是違約金就會賠死我的!”哈尼夫罵了臟話。
“你不用撤人的,待在廠里別出來,別輕舉妄動就行了。”波特警長說道,“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
哈尼夫從兜里取出那個紙袋,丟給了對面的警長。
警長打開紙袋,看見里面的美金,頓時喜笑顏開。
“800美金。”哈尼夫手托著下巴,“買一個明白,總可以吧。”
波特警長把紙袋塞進了自己的睡衣和沙發之間。
他咳嗽了一下,再次壓低了自己的嗓音,哪怕房間里只有哈尼夫和他兩個人:
“州長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給勞工騎士團一點顏色看看,他覺得這個組織正在介入政治。”
“我們所接到的命令,明天在聯合廣場附近,只要聽到爆炸聲,所有警察向罷工的工人,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