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情就這么望著蘇北,只覺得心中突然之間多了不知道一種什么難以言喻的哽咽。
——想要遮住自己心中揮之不去仇恨的那片天?
蘇北的手心很溫暖,只是卻傳達不到自己有些冰冷的心里。
為什么會這樣?
喉嚨處似乎是堵住了什么東西,有些不舒服。
可是看著蘇北的那雙真誠的,月光下很清透的眸子,蕭若情笑了。
笑容卻很苦澀,也夾雜了難以傳達給蘇北的思緒。
自己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嗎?一次就是一世。
看著蕭若情沒有說話,蘇北再一次伸手。
寒風的吹拂中蕭若情的衣襟與青絲一起飛舞,輕輕地將徒弟的發絲綰到耳后,這一次她沒有避開,只是眸子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淚看著自己。
這一刻,蘇北好像有些明悟了為什么她比那些二八年華的女子多了那么多的成熟。
望著蕭若情身后的層層云霧,以及深不可測的崖底,蘇北的心情漸漸地釋然開來。
自從收了這個徒弟,就總是報著她是天命之子的想法,從不去干涉她,任由她,佛系的一切任憑自然。
可是在她的心中,這一切是不是就是不負責任地體現呢?
自己這一路上忽略她太多次了。
她今天的反常舉動也許就是在向自己無聲的控訴?
舉動也并非是喜歡上自己,而就像是一個尋常的小孩子一樣,希望得到大人的關注。
——就像那種離家出走鬧別扭的小孩子?
既然今天做出了這個選擇,那應該好好做一個師尊,嗯,在一個師尊應該有的責任范圍內,任由她,不干涉她。
今時今刻,方才醒悟。
不過應該還不算晚吧。
蘇北笑著拍了拍蕭若情的頭,見她的眸子依舊流露出稍許的迷惘之色,而后在她疑惑地目光中,輕輕地起身。
這一次蘇北身后沒有什么光芒萬丈,也沒有什么刻意而為之的天地異象。
披散的長發依舊是輕輕梳攏在身后,只是腰間斜挎著的白玉劍匣變成了那個略顯古樸的青萍劍鞘,手輕輕地扶著劍首,眉眼彎彎,聲音很溫和: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嗎?”
這一次是真正的開始,是沒有夾雜著任何私心的收徒。
蘇北真的將她視為徒弟了。
蕭若情愣愣的看著這一切。
心中的那層揮之不去的迷霧似乎逐漸被一縷光明照亮,這一次她好像感受到了蘇北的內心。
但是她沒有將手遞過去,低垂著眸子,輕輕回問道:
“師尊永遠都不會背叛徒兒嗎?”
霧水中的眸子,被月光映照得很清澈。
“不會。”
時間似乎靜止了,氣氛陡然為之一靜。
聽著蘇北的這句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看著他溫柔的臉,好看的眸子,蕭若情釋然了。
——那就在試著相信他一次吧。
這份恨意依然不會被自己忘記,只是自己卻再也不會為了仇恨而活。
心中的那塊疙瘩似乎突然解開了。
蕭若情輕輕地起身,長衫在寒風中吹拂著,勾勒出了她完美的曲線。
她將小手遞了過去,握著蘇北的大手,感受著那份溫暖,朱唇微啟:
“徒兒愿意。”
這句話沒有任何的出乎意料。
這一刻,盡管兩人心中還依舊打著不能明說的各自算盤,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無形之中融合在了一起。
“師尊問徒兒,修仙之后想做什么。”
“徒兒之前說的是為了報仇!”
“現在徒兒改變想法了。”
蕭若情嘴角含笑,淚水依舊是涌了出來,不過這一次不是委屈的眼淚,似乎是因為心中一直埋藏在深處的黑暗被一道光芒映照后的情緒釋放。
蘇北微笑地看著蕭若情,沒有出聲,等待著她的回答。
“徒兒修仙,是為了保護所想保護之人!”
這一次也沒有騙他。
若是未來依舊會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去保護師妹們。
只是現在的她對未來已經是有了些許的期待。
——師尊好像不一樣了。
幽月下,四野微茫。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細細簌簌地對話:
“那徒兒還用跳崖嗎?”
“為師還是覺得這懸崖下應該有你的機緣!”
“徒兒不太想跳!”
“無妨,為師陪你跳。”
“九師叔身體還帶著傷呢?這樣子不好!”
“沒事,為師帶著九師叔和你一塊跳”
蕭若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漲紅的臉看著這個無賴的師尊,粉拳緊緊捏著,剛才的大好氣氛似乎隨著這一段對話瞬間消散。
“師尊,為什么你就一直在執迷著這個跳崖?”
蘇北一邊拽著極其不情愿地蕭若情往回走,一邊看著蒼穹幽幽道:
“徒兒啊,你還年輕,不知道為師的良苦用心!”
“在修仙界有些事你是不懂的,正所謂拍賣行必有殺人奪寶定律,相應的這懸崖下也一定會有著你沒有辦法解釋的機緣所在!”
“你修煉的那本功法不也說了嗎?燒墳跳崖!”
說著還拍了拍掛在腰上的那把劍。
“這把劍不就是燒墳燒出來的?”
“哎!跳崖一次,頂你數十年苦修!”
蕭若情嘴唇囁嚅了一陣,想要出口反駁,只是話到口中一半就憋了回去。
要怎么說這個功法全是自己撕碎了以后瞎編的?
小臉氣的通紅,心中的郁悶無處發泄,只能狠狠地踩著腳下的雪!
看著那個雪球,幻想著就像是某人的腦袋,上去便是一腳。
東風古國,洛城。
月夜下的皇宮有些森然肅穆。
皇后對著銅鏡,坐在妝臺前認認真真梳理了半個時辰,抹胭脂,畫眉毛,伸出玉手在唇上涂抹著唇彩,而后輕輕地起身,對著鏡子轉了一圈。
她今日特意選了一身正紅相間的連身長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裙尾上點綴著孔雀翎一般的花型,輕盈一旋身,流光溢彩,恍如鳳凰展翅。
看著鏡子中絕美傾城的身影,林瑾瑜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眸子中已經有了半分期待之色。
那人看見自己的這個模樣,還能忍住第三條腿嗎?
披上火紅的狐貍皮草,便是朝著依舊是點著燈亮的御書房款款走去。
姬南玨似乎是察覺到了來人,眸子也沒有抬起,淡淡道:
“皇后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