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海黃衣一脈,不管是始祖神魔,還是眷族修士,都被認定為是大淵中臭狗屎一般的存在,諸多神魔、道脈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蓋因祂們俱都混亂瘋狂,又愛扭曲認知,使生靈墜入混亂而瘋狂的夢境中。
最典型受害者:嬴青帝。
如今,又輪著他的老祖宗,祖龍陛下了。
「當初黃衣扮作一個喇嘛污了嬴青帝的血脈,但好歹也惦念著父子之情,只是想幫助其得道,順便占據長生界。」
「如今倒好,竟是打算將墮魔祖龍培養成大淵最強孽神,然后當做是坐騎,是傀儡,委實無恥瘋狂,且不要臉。」
讓陶潛心頭這般感嘆的緣由,自是其所窺見的源海黃衣之謀算。
這廝也知源沼內的動靜,更認定整個大淵源海,最終將全部被拖拽入源沼之中,所有生靈包括眾神在內,都將變得混亂癲狂,癡愚盲目,隨后在長達不知多少個紀元的「狂歡」中走向寂滅。
黃衣認定:此結局,不可更改。
但祂同時也認為,這將是祂的超脫路徑。
祂所執掌乃是「混亂源炁」,可攪亂命數,玩弄眾生,扭曲一切,其乃是先天神魔,其天生便視所有存在為「玩物」,哪怕是與祂一起誕生在混沌源池中的那一位位先天神魔也是一樣,甚至于包括了祂自己。
祂前方路途本已斷絕,再如何的攪亂世界,也至多就這般了。
可源沼的變故,卻令其看到了希望。
祂如今之計:將墮魔祖龍培養為源海最強孽神,并將其放出去,不斷吞噬所有的生靈、神魔,并讓所謂仙秦不斷擴張,將本就被各種征伐戰爭充斥的大淵源海攪亂成一鍋渾濁之粥般。
加速!
祂將以此法,使得此世提前被拖拽入源沼中。
屆時,不管是生靈、天道還是整個世界,都將徹底變得混亂癲狂,污濁瘋魔。
而祂也將在那一刻,以祖龍所化的「源海孽龍」為坐騎,驅使其在源沼內大肆吞吃其他孽神,最終幫助祂突破混沌之境,晉升為前所未有的第一尊混亂祖神。
不得不說,這打算很是瘋狂。
且讓陶潛無法理解,即便你真個成了,最后污濁源沼中,只剩下你與孽龍為伴,又何苦來哉?有甚樂趣?
他畢竟是正經的伏孽道君,要理解一尊先天孽神之謀算的確是做不到,只能當做是孽神之妄想。
也就在陶潛思量時,前方閹奴已領著他入了內殿。
興許是先前在正殿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令墮魔祖龍徹底將陶潛當成是忠心耿耿的老臣,是自己人。
所以有甚隱秘,竟也不避著他。
使得陶潛一進門,就見到了無比殘暴、駭人的一幕:
殿中,幾無可落腳之地。
本該鋪滿金磚的地面,滿是粘稠血肉,根根漆黑硬毛如叢林般,四周墻壁、中間金柱也都覆滿爛肉,流淌膿血,且嵌滿了猩紅眼珠子,更有一張張嘴在吞吐著各種本源神炁,細細瞧來,竟無一種重復。
且每一種,皆是源海珍貴稀罕的源炁。
尋常生靈得一種,可得道矣。
可在墮魔祖龍口中,卻好似「零嘴」一般。
更驚人的則是那王座之上,兩道正糾纏著的身影,看似在交合,實則是在進食。
祖龍此刻脫了皇袍冠冕,袒胸露乳,顯出一具精壯的人族身子來,生生鎮壓著一頭恐怖孽神。
此神,乃是一頭不著片縷的雌性神魔。生有足足百顆龍頭,各具神通,遍體覆蓋蛇鱗,背后還長有一雙膜翅,下身則也是人族軀體,瞧來 無比妖媚豐腴,任何生靈只要看一眼便會被吸引,生出無盡欲望來。
許是因了此,墮魔祖龍才會一邊行那陰陽之事,一邊一口一口撕扯著這頭孽神的血肉,并吞入腹中。
那雌孽神,則是哀嚎怒罵,百顆龍頭都是發出驚悚魔音,混雜起來,足可生生將一尊道君都折磨哭泣。
可落入墮魔祖龍耳中,反是助興,使得祂愈加興奮癲狂。
為免打擾祖龍,前方閹奴抬手阻了陶潛步伐,并用尖細聲音道:
「大人且稍待片刻!」
「陛下每日需啖一頭孽神,以修行萬炁大法,這位喚作萬妖女王,乃是萬炁老祖的小女兒,上古時便已得道,修至道化圓滿之境,在源海深處統御一個喚作「萬妖界」的妖魔世界,前不久剛被金盤神君率領十二金魔大將攻下,獻了上來。」
「聽聞大人也是走的萬法大道,不知大人所修,與陛下所修《萬炁大法》,可有什么關聯?」
聽完這些,陶潛緩緩收回目光,隨后瞧了眼面前喚作趙高的閹奴。
也不管是他的意思,還是墮魔祖龍的想法,徑直一笑,照實說道:
「道友說笑了,先前盧某說什么通曉萬法之道不過是在吹噓,在陛 「吃多了孽神尸骸腐肉,僥幸存活,得了些神通。」
「且體內早已飽和,代價頗多,如何能與那前所未有的人族第一卷大冊本命經《萬炁大法》相提并論?」
「哈哈哈…愛卿太過謙虛了,聽聞你以一敵二,輕松降了食陰、食尸兩兄弟,還煉就了一門前知神通,瞧你雖只道化之境,分明有劫仙之能,看來封你為太常,正是英明之舉。」
「來來來,愛卿且過來,以你在源沼中所得萬法,或是那前知之術,替朕瞧瞧朕這萬炁金身何時能煉成?」
「此法身煉成之時,便是我仙秦出兵,橫掃八荒六合之日。」
爽朗笑聲中,陶潛見得墮魔祖龍伸手喚他過去。
若只瞧面上笑容,只聽這兩句話,刻意忽視掉先前祂生生女干虐吃掉一頭雌孽神、腳下粘稠的血肉、滿墻的嘴巴、如林般的粗壯黑毛…等等諸多不對勁的畫面,興許還可認為這是君臣和諧的模樣。
陶潛入戲極好,帶著一臉笑意走上前。
隨后被墮魔祖龍很是熱情的捉住,祂另一只手中,還拎著那萬妖女王的殘尸,與祂一道,走向內殿深處。
那里,竟存在著一口巨大肉池。
走近后,墮魔祖龍隨手一扔,將女王殘尸扔了進去。
而下一刻映入陶潛眸中的畫面,即便是他這伏孽道君,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污濁?
不,比那更駭人。
入目所及,是無窮無盡翻涌的血肉,是數不清的猙獰獠牙,是一根根蠕動的大腸小腸,是各種異化、污穢的器官,是匯聚成汪洋并承載著無數種源炁的神魔之血…這些,自然不可能一口肉池子就裝得下。
事實上,陶潛瞧見的肉池子,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窗口」。
是墮魔祖龍其中一張,用來進食的嘴。
祂的真身,實則在阿房宮地底,占據了整整一個…不?遠不止一個世界之巨,便是以他此時之眸光神念,也瞧不見盡頭邊際。
佛子身所得慈垢金身與之相比,簡直如孩童般可笑。
因二者有觸及,陶潛腦海中此刻志述瘋狂迸發,也令他首次親眼見得「源海黃衣」是如何培育可吞吃眾神之源海最強孽龍的。
志名:墮魔祖龍。
志類:孽神。
志述:祖龍因求長生而心魂污穢,徹底墮魔,然修行諸法皆無法得道,縱然禍害己身子嗣也只得勉強保住不死,而無法晉入劫仙之境。直至祂被「源海黃衣」選中,在其刻意安排下,使得祖龍撞上福緣獲得人族第一神萬炁老祖的傳承,從此走上「吞吃孽神熔煉萬炁」之道。
注釋一:萬炁大法本是可通混沌之道,可在黃衣扭曲下,墮魔祖龍不去領悟諸炁奧妙,只一心吞吃孽神,煉就前所未有的「萬炁法身」。
注釋二:為容納那無上法身,祖龍生生屠空了足足十個世界,熔煉一體,隨后將法身塞入其中,只留下一道豁口,并在上方建立阿房宮,祖龍希冀法身大成之日,可吞噬諸天所有神魔,包括「相父」在內。
注釋三:墮魔祖龍自以為已得道,卻不想祂才是被豢養的一個,不管是其吞噬的孽神,還是后來的靈妃、人丹,皆被添加了「黃印」,多番積累下來,其法身只是表面在其掌控之下,實則真正主人乃是域外黃衣。
注釋四:祖龍亦察覺出相父不懷好意,只是沉迷「進食」,且曉得實力尚敵不過源海黃衣,是以一時隱忍,暗中則試圖拉攏金盤神君、大淵十兇以及一些過往老臣,欲要反擊。
隨著這些志述,陶潛眸光好似穿透了一切阻礙,隨后見到了整個阿房宮地底世界,那無盡血肉內壁之中的畫面。
除了污穢、恐怖之外,更覺驚悚。
緣由?
黃印!
陶潛曾感受過,并推拒過的黃印,在祖龍肚腹之內,早已徹底顯化。
變作是一顆顆嬰兒頭顱大的「黃色囊腫」,遍布其體內各處。
囊腫內,赫然盤坐著無數條寄生怪蟲。
人首蟲身,且披著邪異黃袍。
這一幕景象,令陶潛也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同時也對「源海黃衣」無比佩服和忌憚,敢情加料下毒這檔子事,你黃衣丞相才是始祖級存在。
到底要多早布局,多么女干猾謹慎,才能將這數不盡的黃衣種滿墮魔祖龍的肚腹。
陶潛默默對比了一下從黃相、祖龍兩人身上窺來的隱秘,隨后暗中搖頭道:
「沒救了!」
「縱然是我昏了頭非要救,也不可能救得了。」
「不止是我,即便是天妃娘娘真個愿意被祖龍給吃了,也照樣救不得。」
「當然,黃衣不會允的。」
「祂讓墮魔祖龍一邊吃孽神一邊吃靈秀生靈,可化解代價一事倒不是哄騙,若祖龍真個能吞吃足夠多的「天道靈機」,確有可能從黃衣的玩弄中醒轉過來,盡管無法挽救其乖戾、兇殘的性情,也可令其曉得黃衣之謀。」
「這等事,黃衣如何肯?」
「說起來我與天妃娘娘突兀的動作,倒是完全打亂了源海黃衣的計劃。」
「若我沒料錯的話,在那婚禮開始之前,黃衣會發動所有黃印,提前開始源海最強孽龍的煉制。」
「雖說算是提前出世,卻也不會有什么太大妨礙,屆時那廝只要用黃印點燃祖龍體內萬炁,散發出的異香可飄蕩整個大淵,必可將萬炁老祖散落諸天的所有孽神子嗣都吸引過來,屆時一口吞了,萬炁法身當場就可大成。」
「嘖嘖,好生兇殘,黃衣心念中認定大成后的萬炁法身連元始天尊這樣的先天神魔都能一戰,若是再加上祂的話,更可勝而吞之,也不知是否在吹噓。」
就在陶潛心頭諸念閃爍時,耳邊又傳來祖龍陛下的催促。
「愛卿!盧愛卿!」
「可是被嚇著了,莫要慌張,此乃是朕之真身,尚 在修煉之中,仍需不少餐食方可大成。」
「你且用用你那前知之術,替我占卜一番。」
「是,陛下。」
陶潛不是盧生,卻更勝盧生。
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這些手段,入戲后的陶大道君玩得極好。
裝模作樣的施術,隨后一番吉祥言語,果將墮魔祖龍哄得歡喜之極,在身側閹奴「趙高」很是嫉恨的目光中,給了陶潛一次又一次無比大方的封賞。
君臣二人,敘舊長達數個時辰,直至祖龍又一次「食欲大發」時,方才分別。
陶潛臨走之前,正好來得及見祖龍再度進食。
御膳中,除了又一頭萬炁老祖所生的孽神子嗣外,還有陶潛先前在殿中獻上的肉神元胎,想是被當成是佐餐小點了,一同服下,進入那無邊無際的血肉煉獄深處。
見得這一幕,陶潛眸中也有歡喜笑意,心頭則是暗道:
「雖說下毒加料之事,這回碰上個祖宗級別的存在。」
「但我陶大道君,也自不弱。」
「我將體內幾乎半數伏孽道炁融入一道伏靈神咒,藏于那元胎之中。」
「只消時機一至,祖龍與黃衣相爭時,我再出手度化降伏便是。」
「原以為這該是一場足可要我性命的災殃,現在瞧來,倒也未必有那般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