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搜神界破罐子破摔,主動拋出“天道盛宴”這一香透萬界的誘餌,誘使大淵眾神前來。
覬覦這塊大肥肉的神魔,或是道脈,可謂入目皆是。
而諸天佛教,又算是最兇悍,底蘊最深厚的一支道脈。
當然,手段也是最無恥的。
以慈垢佛塵先污染搜神界…這一招若用世俗些的言辭來形容,便相當于是無恥小兒,先將大家爭搶的“食物”以己身口水從頭到尾狠狠舔一遍。
惡心,但極有效。
陶魔子雖借助“演天蟲”的神威,窺見了諸天佛教的謀劃,但他勢單力孤,知曉了也做不得什么。至多也就是打不過就加入,先坑蒙拐騙占一些便宜再說。
現如今,報應來了。
他倒是也沒想到慈垢劫發作的第一步,第一地界,竟然就在他統御的國度。
“育佛城…什么破名字,佛陀沒孕育出來,倒先將慈垢孽物孕育完全。”
“且叫本菩薩領教一二,慈垢佛塵,是否真個那般無解?”
嘮叨中,陶魔子扮作的桃花極樂菩薩已是轉瞬出了宮廟,挪移至那育佛城外。
只瞧得第一眼,便讓陶潛眉頭緊皺,暗道不妙。
此城乃桃源國內聲名最盛的佛城,與唐國極近,常有羅漢、菩薩化身降世,顯圣于宮廟之間,是以此地道統繁多,信眾虔誠,幾乎家家都有神魔靈修存在,當然信仰追隨的都是靈山眾佛,而不是什么野神淫祀。
四方城墻上,存在著的靈山萬佛之信物痕跡,便是明證。
按說此等城池,不管在何種詭異、恐怖的世界中,都該是最安寧、最純潔之地,不至于墮落異化才是。
可入目所及,卻是讓陶潛也不由止步,數不盡的詭異污穢。
凝成實質,色作粉綠的云霧自城中涌出,籠罩百里方圓,蠢蠢欲動…原本清澈的護城河已充斥膿水,墨綠之色,內中有雜物浮沉,細細瞧來,赫然各種腐敗器官,以及一團團飛舞著的蠅群蟲云…原本佛光涌動的城墻早已被一層腥臭肉泥覆蓋,惡心的粘液滴滴答答。
此間地界,盡是不祥。
尤其那血污城中,好似正孕育著極端可怕之物,令人不敢靠近。
偏生那里面又時時刻刻有著靡靡之音、歡愉之語傳出,被波及的生靈,不由自主會壓下心頭恐懼,往城中奔去。
“無盡自在!”
“逍遙解脫!”
“好孽物,源于佛法,扭曲佛法,怪道首先滋生于此地…”
“汝等再退三百里,再遣傳訊僧去唐國小靈山報訊,言說桃源國育佛城中出現與佛有關的孽災,污穢放縱,可染萬炁,請靈山諸佛顯圣于此,救濟蒼生。”
“遵菩薩令。”
回應陶魔子的,是他麾下那些極樂佛徒,個個穿戴桃花僧袍,持極樂佛杵,演練起桃花極樂佛法來是每一位都很精擅,可要降魔伏妖,便都變得柔弱。
陶潛再來的晚一些,這里剩下的數百佛徒只怕都要填進去。
喝退一眾手下,陶潛并未即刻動身入城探查,此時的育佛城實在詭異,加上早在諸天佛教降臨搜神界時他就先從演天蟲處,曉得了慈垢佛祖的可怕,如今算是第一次見識,自然不會冒進。
就見其體表鼓起一粒肉珠,滾落下來,佛光一閃,當即便化作一尊新的極樂菩薩。
雖是玄珠分身,但同樣擁有這三年來陶潛修煉出的那些神通,諸如“金剛不壞”、“天魁星瞳”、“陽度命神煞”、“功德佛焰”等等異物在身,縱然只是區區洞玄之境,入城后也不懼遇險。
他這念頭,聽來合理。
可惜未有多時,就遭了打臉。
分身徑施心光遁法,挪移入城,剛一站定,腦海中立時有大量志述迸發。
這變故極為驚人,須知這可是陶潛的魔子身,再分出來的玄珠分身,雖仍具備異魂之力,但已削弱許多,要觸發完整志述都不容易,既緩慢又碎裂。.biQuPai.
可如今剛入城就有這般多,意味著此地之污穢已是無所不在,如大染缸也似,任何入內之生靈都會在瞬間遭遇數不盡的攻擊。
正在遭受“慈垢佛塵”入侵…佛塵得搜神界本源孕育多年,已顯化,可無限裂變增殖,可污穢萬物萬靈萬炁。
正在聆聽“慈垢佛音”…此乃佛祖之道,內蘊大慈悲、大解脫、大自在之法,若愿從之,只需付出靈魂墮落為代價,將道行大進。
正在觸及“慈垢佛法”…只需在城中待滿三日,受盡侵蝕而靈智不失,可在冥冥之中獲得慈垢佛祖部分傳承,可拜入佛祖麾下,得授諸法。
“好生兇殘!”
陶潛面色微變,剛吐出這句。
眼前倏然有身影晃動,驟見得足足十八道極為熱情的身影,從各處跳躍、挪移而來,轉瞬將陶潛堵在城門口處。
下一刻,陶潛眸中已是映照出十八張不堪入目的腐爛僧人之臉,每一張都腐爛不堪,遍布膿包,可見得蛆蟲在里面蠕動,軀體各處更是如此,爛至見骨,五臟六腑皆已膿化,只是個個以臟污僧袍裹著,才勉強兜住臟腑不掉落出來。
陶潛一眼知悉,這十八人,皆是此城迎客僧。
變成這般模樣,他們似無絲毫痛楚,反而是陷入一種極致的歡愉,腐爛面龐已固化了扭曲笑臉。
十八道嘶啞、惡臭的話語,重疊而來。
“菩薩到來,有失遠迎。”
“見過桃花極樂菩薩!”
“菩薩入城乃此地信眾之幸。”
“請菩薩沐浴!”
“請菩薩品嘗甘露!”
“請菩薩品嘗佛果!”
一句句歡愉佛音中,陶潛親眼瞧著這些異化墮落的迎客僧各自做出駭人之極的舉動:
有三僧從肚腹中掏出一條條腫脹不堪,還散發著熱氣的腸子,伴隨著糞便,鋪陳于地,眨眼開出一朵朵無比艷麗的鬼傘蘑菇,孢子云炸裂,隨后恭請陶潛這位極樂菩薩赤腳踩踏上去。
又有四僧各列左右,臟污黑手硬生生撬開自家顱骨,挖出內中濃湯似的腦漿,抓得一把便往空中拋灑,孽光閃爍中,竟變作一片片嬌艷花瓣在空中飛舞,一把接著一把,淺淺一碗顱骨,竟無枯竭跡象。
再見得六僧跟隨,從僧袍內取出木魚大磐,銅鐘佛鈴等等樂器,敲打頌念起來,但響徹的卻不是什么美妙佛音,而是一種極其刺耳,但直入魂魄,可令人魂靈異化,徹底放縱的歡愉佛音。
這些倒還正常,也可忍受。
真正讓陶魔子也面色大變的,是又有三僧上前來。
頭先一僧舉著一桶腥臭到極致的墨綠膿液朝著陶潛澆灌,美其名曰“沐浴”。
第二僧則端著一缽嗅來香甜,但讓陶潛心頭警鐘轟鳴的雪白漿液,欲強灌入其口中。
第三僧最是恐怖,其似僧似尼,滿臉狂熱上前,半途便探手入腹,生生挖出一具剛成型的死胎鬼嬰,出世先嚎哭,繼而含笑誦佛經,被那迎客僧喚作“大慈悲佛果”,生生也要塞入陶潛口中。
雖說這育佛城名義上是他陶潛統御,可這等熱情他也不愿消受,當即便要婉拒。
只念頭剛起,即刻他便驚覺自己這法身動彈不得,僵直在了原地。
法眼觀瞧,毫無異狀。
“嗯?”
驚咦中,即刻溝通演天蟲,這才瞧見了唯有在天道視角下才會呈現出來的驚人一幕。
他那金剛不壞的法身,赫然被無窮無盡,細小如塵的孽蟲所包裹,它們是一只只難以言喻,外相好似胖乎乎小人,始終在笑著的詭異生靈,黑光閃閃,歡愉扭曲,正瘋狂鉆著陶潛身上的穴竅,試圖鉆入他體內。
暫時未得逞,卻生生將他定在原地。
直至他瞧見這恐怖景象,他腦海中才后知后覺觸發志述:正在遭受“慈垢佛子”侵蝕…此為慈垢孽塵堆積到一定濃度后誕生的孽靈,謂之佛子,乃慈垢佛祖觀瞧域外天魔一族后所孕出之物,不死不滅,細小如塵,非但豁免萬法,更可污萬炁,極為霸道。
“好膽!”
這一刻,陶魔子面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甚至來不及去打量育佛城中那數萬百姓如今都變成了何種模樣,不必想也知曉,連他遣出的玄珠分身一時不慎都中了招,其余平民信眾,只怕連一丁點反抗之力都沒有,不可能存在任何幸存者。
滿城之人,皆已墮孽。
這其中,甚至差點包括了他這玄珠分身。
因動彈不得,自然也就無法豁免被抬著踩上那些熱乎乎的腐爛腸子,被腦花灑滿,被膿液沐浴…眼瞧著那如佛童般的鬼嬰也要被生生塞入分身口中。
城外的陶潛終于顧不得探查,冷哼一聲,即刻動手。
念頭一動,那玄珠分身即刻轟隆炸裂,隨后變作足足上萬朵旃檀功德佛焰灑落開來,星星點點落入城中,灼燒滿城污穢。
這廝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來此受了驚,差點還要受辱,這點報復自是不夠的。
下一刻就見陶潛抖了抖,體表一粒粒玄珠滾落,各化出分身,俱往城中挪移去。
剛站定,諸般強橫神通便不要錢般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