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神山上三位大王,百目是老三,但論及道行還是他最強橫。
若再加上血脈根腳等等,足可與尋常道化境強人比肩,不論如何也不該得一個“微弱道行”的評價。
可這番話,出自降龍羅漢,卻又另當別論。
這位的身份地位還在金蟬子圣僧之上,早已入道化境,證悟“劫仙境”,只怕也不遠。
雖說來的只是分身,也足可降伏百目了。
果然,那揶揄話還未落下,降龍羅漢腦后佛環便已迸發佛光,一道對一道,徑將所有邪光攔阻下來。
這還不夠,這一臉黑黢黢,胸前還綴著一叢叢黑毛的羅漢又從懷中掏出一枚佛缽來,徑朝著百目魔君一照,蘊有非凡偉力的佛光頓時將其百目暫時定住,隨后被羅漢強行拔著往天穹上飛去。
途中,降龍羅漢悠悠然道:“曉得百目道友法身可怖,此間不好讓你我施展,且往九天一行,斗個痛快。”
百目魔君雖被定住,還被羅漢放出巨力要拉走,卻絲毫不慌張。
扭過頭來瞧著群魔,一臉扭曲怒容,吐露尖細魔音道:
“兩位哥哥,諸位兄弟兒郎,莫要留手,不必忌憚。”
“與我殺,事后不管諸天佛教有任何報復,本大王都一道接下,縱是親請吾父元陽魔神降世,也要將此界小靈山變作是太上魔土。”
這兩句,威能不小。
卻是在告訴一眾神魔子嗣和道脈傳人,不用擔心佛門的因果報應,一切仇怨他都接下。
如果是其他魔頭來說,誰也不會信。
可百目魔君,確有資格。
降龍羅漢的反應,也可算一證明。
羅漢更發巨力拖拽百目,呲著牙,嘆道:
“所謂禍從口出,道友夸下這等海口只怕兌現不得,反而性命難保,一身道行都要化作流水。”
“得道難,難在己身啊。”
話未說完,已容不得百目再爭辯,拖著就往九天罡風層中斗法去了。
不過這頭得了他允諾的一眾神魔子嗣,俱興奮起來。
眾魔懼佛門,怕的是后續麻煩。
若有人愿接因果,自是都愿在此時撒潑宣泄,廝殺斗法,痛快一番。
尤其此時,黃袍、訛月二魔,趁機鼓噪道:
“孩兒們,莫要想著逃遁,靈山禿賊們既然已上門打殺,只怕根本不會容你們活命,不若與他們拼了,尚有一線生機可搏。”
“說得沒錯,道友們難道不想品嘗一番羅漢血,菩薩肉么?俱是得道妙物啊,錯過這機緣,今生再無第二回。”
“聽三位大王的,殺。”
“欺人太甚,兄弟們跟禿驢拼了。”
“此乃道爭,誰也避不得啊。”
一時間,魔音鼎沸,三座神山崩解碎裂,竟也攔不住這些神魔子嗣、道脈傳人的狂暴殺意,諸多強橫神通,詭異手段紛紛被激發施放,朝著那充盈半邊天穹的佛光世界轟殺過去。
面對這等聲勢,佛軍一方卻絲毫不慌。
甚至有兩位,主動迎將出來。
當先顯出法相的,竟是一位形似惡鬼、邪魔般的詭異僧人,此僧通體幽藍之色,生得極丑不說,更是一手緊握魔心,一手高舉人尸,頭戴五骷冠,身披人皮衣,脖頸處還掛著數十顆骷髏頭制成的項鏈。
其身下,則是九品黑蓮。
若只看外相,這分明是魔中之魔。
可這詭僧行將出來,卻有沖霄佛光護體,其口中所頌,也是靈山正法《佛母護持密咒》。
其血脈似并非尋常人族,一張口便是嘰里咕嚕不知何方秘語,只是其聲中蘊咒,足可令聞者通曉其意,正是在對著黃袍元君邀戰道:
“吾為蓮尸魔心尊者,奉佛母之名,來此降魔。”
“汝名黃袍,奎木老狼也,當入我佛母門下,做一走狗。”
吐出這兩句不夠,這位尊者更過分的是還從懷中掏出來一根金燦燦,焦銀銀的繩索項圈,并示意黃袍元君親自給自己戴上,隨他回歸靈山去。
這一幕發生,群魔嘩然。
誰也沒想到這忽然冒出來的“詭僧”,上來就拉得這般大的仇恨。
這般欺辱,只怕沒有誰能忍受。
果然,黃袍元君甚至連反駁一句都沒有,伴隨著一道恐怖狼嚎,天邊驟然顯出一顆宛若大日般亮堂堂的星辰。
漫天奎星星力灑落下,一頭本相顯出比神山還要龐大的狼魔降世。
若是在過去,以黃袍元君的性子,與人斗法廝殺的話少不得要小心翼翼試探幾回,確認無誤才敢出一半的氣力,有更大把握,則再出三分之一…。
但這一遭,黃袍大王受了莫大刺激,全然顧不得旁的。
充斥怨恨的蒼老魔音,響徹天穹:
“好膽!”
“禿賊該死!”
話音還未落時,天邊那顆大日般的“奎星”已是轟隆隆砸落。
那區域,剎那星光如海。
來自奎星的星輝,已將其余所有輝芒都碾壓,甚至連上方正斗法的百目魔君和降龍羅漢都被籠罩進去,遼、魏、齊三國也都被照亮。
其余人與地界,只是受了點波及。
而承受所有怒火的蓮尸魔心尊者,這一刻似被無數座大山壓在身上,動彈不得。
星辰之力,乃是大淵至強淬體妙炁。
可一旦多了,那足可毀去一切法身法相。
蓮尸魔心尊者乃是一髻佛母麾下護法,道行無雙,可這一息也是無法移動分毫。
只能眼睜睜瞧著黃袍元君背后蝠翅一扇,遁速竟直接碾了佛門的自在心光遁,轉瞬出現在身前,亂蓬蓬鬃毛涌動中,一顆猙獰猩黃狼頭躥出,一口吞將過來…。
見此情形,按說該是佛門中人出手阻攔。
可緊跟著出手的,卻又是訛月仙君。
這廝,似預料到有羅漢或是菩薩分身會出手,也主動顯了那堪比神山的太陰淫兔外相,一躍而出,漫天充斥著淫邪源炁的太陰月華涌出,其中又迸出一桿奇門兵器來。
此物瞧來,竟是一桿玉石鉗子。
可大可小,隨心變化。
其上更有“詭異火氣”竄動,任何有情眾生瞧過去,頓時都要心神涌動,生出無盡欲火來。
管教你人族,還是旁的種族,甚至如飛禽走獸一類,也都豁免不得。
陶潛這廝早早喂過眾魔毒酒,自忖任務已完成,不必與群魔打打殺殺,白白擔風險,拼性命,是以躲在后方觀瞧斗法熱鬧。
這一瞧,自也中招。
畢竟是修煉歡喜禪、淫邪法的,那玉火鉗入目,這魔子周身立刻翻騰出粉紅火焰來,正是凝為實質的欲火也。
腦海中,志述迸發:
正在遭受“媧皇玉火秘炁”侵蝕…此為訛月仙君后天熬煉所成之法,其根基為一縷媧皇本源神炁,世上一切有情眾生,見之即中。
玉火鉗本是媧皇宮中一寶,其主人乃是宮中負責燒火的仙婆,道號“長春婆婆”,許是久宅仙宮,仙心思凡,長春婆婆某日偷溜出宮,意外與訛月仙君相逢,遭其蒙騙,壞了清白,至此一發不可收拾,由仙墮魔,終日沉浸享樂。
訛月仙君雖是一頭太陰淫兔,有《太陰經》傍身,可不管是道行還是陰陽手段,皆敵不過嘗了葷腥的長春婆婆,二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糾纏十年之久,訛月差點被榨成干尸。
迫于無奈,這老淫兔一番甜言蜜語將長春婆婆哄回媧皇宮,臨走前更求其相贈玉火鉗護身,并允諾不久之后,他將親去媧皇宮提親,長春婆婆欣然應允。
訛月仙君已失約百年,長春婆婆被困宮中報復不得。
已豁免!
瞧完這些志述時,陶魔子體表欲火也即刻被體內異力澆熄。
這廝滿臉可惜之色,心頭則連連呼喊本尊陶真君,調笑道:
“本魔子沒記錯的話,本尊你在媧皇宮似也有孽債。”
“那勞什子叫長春婆婆的仙姑,不過是個燒火丫頭,都能拿出玉火鉗這般神器,白隱姑姑在宮中地位那么高,必是能借來更妙的,說不定能直接把你召過去侍寢,到時候你從是不從啊。”
陶魔子作死調侃本尊時。
場中,已生大亂子。
來自媧皇宮的神器,其威能無差別釋放。
除了群魔陷入欲火焚身難以自拔外,佛軍一方,八部天龍眾也都受了影響,體表也都浮現欲望火氣,仿佛隨時可能墮魔。
也便是這一刻,又一位正主現身。
“阿彌陀佛!”
“怪道有這般威能,原是媧皇至尊當年用過的物事。”
“可惜好好一道本源神炁,竟被你這走岔了道的太陰兔兒煉成了污濁之物,實在不該。”
伴隨著這一道道清冷佛音。
場中,忽而顯出一尊身著白袍,體似白玉的女菩薩來。
這菩薩手執一長柄蓮華,蓮華上有一輪半月,足可浸潤蒼生的月光驟然爆發,普照此間一切有情眾生,無有差別,不止是瞬息解了八部天龍眾身上的欲毒,連帶著也消去萬神山上一眾神魔子嗣體內欲火。
施得這大神通還不夠,這菩薩又瞧向訛月仙君,隨后吐出幾句讓他面色大變,心膽俱裂的話來。
“貧道不久前正好見了廣寒宮主一面,宮主曉得貧道有總攝群陰之能,便托我一言,說日后若在大淵遇上一只被淫炁浸心的太陰神兔,可不必顧忌祂的顏面,也不必收服送還太陰星。”
“殺了便是,好讓太陰月華更干凈些。”
“宮主為吾好友,祂的神諭,貧道自當遵從。”
“你這兔兒,死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