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廟,天上地下,數千修士妖魔異類。
再加上陶潛自己,俱都神色凝滯了一剎那。
被一道道目光注視著的陶潛,瞧了瞧掌心溫潤、耀眼且沉甸甸的“金山”,此時很想辯解一下。
“是這聚財金山先動的手,我只摸了它一下啊。”
“這分明是碰瓷吧,我可還沒繼承便宜師尊衣缽呢,稱不得多寶啊。”
陶潛內心嘀咕,并不妨礙氣氛尷尬。
不過很快,那何森反應了過來。
就見這身量賣相不俗的長春會頭領,一步步踏空而下。
眨眼,來到陶潛面前。
雖然陶潛遮掩了自己靈寶真傳的身份氣機,但筑基境的修為,卻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
何森身為蛻凡大圓滿境修士,自然也是立刻洞悉。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頗為恭敬的拱了拱手,隨后道:
“道友氣度非凡,神通手段更非尋常修士能有,想來是哪個大宗大派出來的真傳弟子吧。”
“按說區區一件聚財寶山,道友既有手段收了去,我長春會也不該吝嗇,交個朋友也好。”
“只是此間卻有些特殊,這寶山乃是我長春會為酬眾多同道而準備,若都讓道友拿去了,未免有些不美。”
“不若這般,道友且將這寶山放回去,我們長春會另有一份厚禮送上。”
“如何?”
實話實說,何森這番話還算是不錯應對。
聽來是有理有據,周遭其余修士聞言,紛紛都是點頭。
尤其是一些明明拿了金磚,最終還飛走的底層修士,目光更是熱切。
到手的寶貝主動又飛入他人手中,誰能不難受?
陶潛此時也從怔愣中反應過來,并未去應答何森,而是先看了眼自己腦海中隨之迸發出的志述來。
志名:聚財金塔。
志類:異物。
志述:此寶由長春會支付靈材報酬,請得魔都巨商劉鴻生,連同其余數十位精擅煉寶的修士一起鑄煉而成,共有兩個部件,一是萬余招財金磚,二是聚財寶珠,二者合一,便是一件非但能招財進寶,還可攻伐由心的異寶。
注一:此寶那一萬兩千零八十一塊金磚可散出去,非但可助佩戴者吸納福緣氣運,同時也會吸納佩戴者本身福緣,到達某個界限后,將會產生各種意外使得佩戴者丟失金磚,隨后金磚會先后回歸擁有聚財寶珠之人手中。
注二:聚財寶珠,正在不死醫仙何森手中,其人準備耗費十年先后收回全部金磚,彼時此寶威能可再增五成。
注三:可豁免被吸納福緣!不可豁免被寶珠收回金塔!
“呵,就知道,釣魚佬就是釣魚佬。”
瞧過志述,陶潛立刻在心底吐槽道。
在來這里之前,陶潛順手宰了眼前這喚作何森的邪修幾個弟子。
從那幾人的經歷來看,這賣相極好的醫仙,實則是個無恥釣魚佬。
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不過他這手段也的確非常隱蔽,若陶潛無異樣魂靈作弊的話,根本無法發覺。
“十年啊,十年后誰還記得此事呢?”
“修行界中底層修士的死亡率本就高,縱然十年后有人察覺出一些蛛絲馬跡,恐也無任何證據可言。”
“按說開業大酬賓這種事,不該再下這種暗手,免得影響了日后坊市的口碑。”
“但如果能做這般隱蔽,似何森這種妖魔邪修自也不會拒絕。”
幾道念頭閃過,陶潛洞悉背后關竅。
同時對于這金塔主動投他的原因,陶潛心底也有猜測:應不是腹黑師尊的手筆,更像是身上劫氣疊加九蟾珠吸納寶貝的威能后,產生的變故。
吸納財寶福緣之類的異物,互相之間應該也有吸引。
只是誰吸誰?
自然,是看等階。
在這方面,九蟾珠自然遠勝于金塔。
陶潛眨眼明悟這些,又聽得何森這有理有據,道德綁架的話。
立刻的,他陶大真人的逆反心理翻涌上來了。
掂了掂手中金塔,隨后一臉無辜、疑惑的反問道:
“何道友先前不是說,任由我等取用么?”
“雖然這玩意兒我也不是很喜歡,怪沉的。”
“不過我喜歡金子啊,你說這里有一萬多塊金磚,那可太好了,待我回去之后把它熔了,造一座黃金屋出來,金床金桌子金馬桶,那可是安逸得很…”
陶潛每說一句,便可看見面前何森面色難看一分。
只是之前,是他親口吐出的承諾。
坊市瀕臨開張,自是不好出爾反爾。
他更不能直接取出那聚財寶珠,將金塔收回,否則他這名聲便徹底臭了。
是以此刻,何森只得壓抑著怒火,又拱了拱手,而后更加真誠道:
“道友你若是想要黃金屋,那倒也簡單,我可直接造了一座與你換就是。”
“不,兩座,就當長春會與道友交個朋友,鑄兩座黃金屋與你換這金塔,如何?”
何森以為這話已極有誠意,該可成功。
誰料眼前這古古怪怪的大耳垂修士,聞言后仍是搖了搖頭,徑直將那金塔往懷中一塞。
搖頭晃腦,故作高人姿態道:
“何道友莫要多言,我雖不稀罕這金塔。”
“但它一片熱誠,主動來投,想來與我有些緣法,我如何忍心拒了它。”
“何道友不要再與我糾纏,去休去休。”
話音落下,陶潛領著三個小的轉身便走。
許是他走得太痛快,何森一時也反應不及,怔了怔后,眸中立時兇光大放。
不過依舊沒有出手,而是暗中傳音道:
“道友手段高明,我何森認栽。”
“便請道友出條件吧,我長春會愿賭服輸。”
陶潛聽得傳音,卻依舊是理也不理。
走入人群,三兩個呼吸已至邊緣處。
眼看著就要離了這藥王廟,何森面色一狠,一個閃身挪移攔在陶潛身前。
明面上仍是朗聲開口,嘴硬道:“道友慢來,且再聽貧道一言…”
他這話自是對觀眾們說的,暗中對陶潛的傳音卻是:
“我瞧出來了,道友看來是故意來搗亂的,想來是萬魔坊市出來的魔崽子?”
“不敢去捏蓮心寺,卻以為我長春會好欺?”
“道友今日若不歸還寶塔,恐是要丟了性命去。”
這傳音一吐,陶潛身軀驀地停頓。
何森見狀,以為起了效用,正要再接再厲。
可下一刻他便看見面前這古怪修士,又有了古怪行徑。
先是抬頭,看了眼頭頂幾位自持身份不肯落地的洞玄境修士,隨后抬手掐算,突兀張口,竟是當眾將他底細根腳吐露了出來。
“何道友,你雖是旁門左道中人,然你修那《混元攝生延壽經》,故意散播獸心訣制造傀儡奴隸,又四處凌虐凡人,培育藥人供你修煉…諸般行徑,實已入魔矣。”
不止是何森被陶潛說的一愣。
周遭許多妖魔邪修異類,都是一樣的反應。
入魔?
呵呵,若是按照這般標準來算,如今這藥王廟內,也找不出太多沒有入魔的。
何森所做之事,有不少修士也在做。
只是礙于實力差別,所做沒有何森那般過分罷了。
想到此處,何森張口便要嘲笑這古怪青年。
陶潛好似早知會如此,又上前一步,對著他眨了眨眼,笑著再次開口道:
“入魔或許沒什么,可你這般糾纏于我。”
“這便證明,何道友你的劫數…到了!”
“什么?”
最后一句入耳,何森心中立刻有警兆轟鳴。
面上,也露出震驚不可思議,以及羞惱之色。
倒是不怪他是這般反應。
誰又能想到?
一個筑基境修士,竟敢對蛻凡大圓滿境修士出手?
這般行徑,豈非是找死?
然而陶潛非但出手了,而且絕不是找死。
話還未落下時,陶潛咧嘴一笑,袖袍驀地對何森一揮。
就見得一團白光驀地閃過,堂堂一尊蛻凡境大圓滿的修士,竟就此消失不見。
竟這般輕易,被陶潛收了去。
不死醫仙何森!
他煉了諸多法門神通,可此時面對一個筑基境修士,甚至連反抗、哀嚎一下都沒有,就那般突兀消失了。
當這一幕出現,整個藥王廟氣氛先是凝滯。
繼而,徹底沸騰。
陶潛所在區域,周遭所有妖魔邪修,只恨不得爹媽多給一條腿,好以最快速度離開。
誰也不傻,這古怪修士如此作為必有所倚。
不管他能否扛得住長春會,以及頭頂兩尊洞玄境修士的鎮殺。
他們這些離得近都得第一時間逃走,免得那小子遭轟殺時,波及了他們。
不待圍觀的數千修士妖魔表達驚駭之情,上方那幾位萬眾矚目的洞玄境修士,面上也齊齊露出訝色。
而后,將目光投向陶潛。
因陶潛沒動那蓮娘蓮池,白蓮教一方倒是沒有太大敵意。
可長春會一眾修士紛紛都是驚恐暴怒,那魔都巨商,還有修家長老,則立刻爆發氣勢,朝著陶潛鎮壓過來。
“袖里乾坤?靈寶宗的人?”
“不是,劉道友莫要看錯了,此子是用了一件袋類法寶將何森收去的。”
“倒是有趣,拿了此子,那袋子歸我。”
“慢來慢來,此子先搶了我的金塔,便讓我來捉他吧。”
許是兩位洞玄大修士,完全篤定陶潛只是個筑基境小修士,所依仗的只是一件異寶。
明明都撕破了臉皮,二者竟還未立刻對陶潛出手,而是煞有介事爭起了陶潛那“圣胎袋”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