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境內的變故,其實從陰七夜反叛開始,旁觀的修士們便有些看不懂了。
反叛又反叛,套娃再套娃。
如今眾人瞧著那古怪秘魔子,強迫兩位大人物,當朝九皇子,古秦省大都督,跪在自己面前,獻上祖神異寶…每一人都無比震驚,正欲驚呼,但同時又都覺得可以再等等。
“萬一呢?萬一這場面還得反轉呢?萬一這秘魔子,轉頭也跪了呢?”
倒也不怪眾修士妖魔,會有這些念頭。
實在是一群陰謀家、野心家,玩弄起來好似沒完沒了了般。
不過可惜,眾人預想中的秘魔子也跪的景象并未出現。
陶潛,頂著一身的異狀,將山河圖、社稷印從兩人手中接了過來。
過程中完全可瞧見張九燈、凌啟二人眸中的怒火,尤其是后者,先后被耍弄,一次又一次,真個是要被逼瘋了般,倒是完全證實黃崇對他的評價:十足的蠢人。
同一時刻,黃崇已是趕回。
但迎接他的卻是兩道氣機炸裂,瞬息要自爆的身影。
雖然“圣君化身”、“九皇子之軀”,二者如今在陶潛這里,完全可算作是兩尊洞玄境傀儡。
旁人若得了,必要欣喜若狂,珍而重之。
然而對陶潛來說,不過是兩根雞肋,留之無益,索性就廢物利用,控制二人上前迎戰黃崇這位方士圣子。
尋常說來,兩人都不是黃崇對手,合在一起上也不是。
可此時陶潛將他們兩人往死里用,那便不同。
先看那凌啟,雖是被陶潛控制著上前,但對黃崇的恨意明顯要壓過對那秘魔子的,眸中怒火噴涌,被控制著低喝道:“黃崇,納命來。”
隨后他那著龍袍的邪異軀體,表面竟是浮現出大量裂縫,刺眼的魔光爆發。
恍惚中,黃崇與眾人都看見了一顆爆裂的黑色太陽。
幸存下來的修士妖魔中,魔修有不少,立刻辨認出這法門來歷。
“太上天魔裂形解體大法!”
“這秘魔子,果是瘋了,他這是要與凌媧結下生死大仇啊。”
此刻,誰都能瞧出原委來。
九皇子凌啟當然是不想死的,但由不得他。
中了黃泉蠱,又中了欲孽蟲。
這一息,當眾被迫施了這自爆法門。
黑色魔光一閃即逝,凌啟就此痛快殞命,連一道遺言也沒留下。
輝芒深處,黃崇踉踉蹌蹌的跌撞出來。
此刻這位方士圣子已是衣衫襤褸,渾身上下無有一塊好皮肉,焦黑糜爛便罷,一顆爛臭眼珠子都掉出眼眶,可謂是凄慘無比,哪里還有一絲一毫之前那風流毒士的模樣。
就算如此,黃崇也不打算放過陶潛。
偏生這一刻,他面前又迎來了張九燈的圣君化身。
“格老子的,我也中招了。”
“黃軍師,委屈一下你,受這一記天地同壽,可莫要死了啊…轟隆!”
張九燈話音未落,這一尊由天仙道辛苦數月才鍛造出來的異寶,就此自爆。
仿佛有百萬、千萬的民眾在怒吼,天地因此震顫,恐怖氣機涌出將黃崇徹底淹沒。
在那最后一刻,黃崇也發出充斥不甘、怨毒的嘶吼。
卻不是因為先后被新主、舊主用自爆來攻擊。
而是在這一息,他與魔都眾修一起看見的,那極為不可思議的景象。
因之前那些變故和畫面,使得眾人都知曉山河圖、社稷印的一些底細,比如這二寶實乃一套,皆為祖神禁法碎片化生,一旦煉化就可以徹底掌控某處地界,抹殺境內修士、妖魔、異類等等超凡存在。
但要煉化,又需要滿足血祭、真龍血肉、妖魔亂世、異兆天象等等苛刻條件。
所以才會有凌啟踏天階,以及張九燈祭天稱帝的場面。
按說那秘魔子雖當了“黃雀”,但一時之間要煉化山河社稷圖,卻是不可能。
可此時發生的盛景,證明那是完全可能的。
兩物入陶潛手中瞬間,不用任何祭練,直接合二為一,社稷印先化金光入山河,蓋過印記后,只見“嘩啦”一下,山河圖再次鋪陳開來,只是這一回內里輝芒閃爍,映照出的不再只是魔都景象。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山河,偌大長生天朝內的景致,輪番在其中閃爍起來,這其中包括魔都、帝都、妖都、七十二省風光、名山大川、亦有洞天福地、仙禽異獸、神秘天象…這才真個是萬里河山皆入畫。
若只如此,只能算作驗證祖神異寶威能。
可很快那山河圖內,一道耀目的金光天柱轟隆隆落下,罩定陶潛,隨后竟開始將其接引入畫。
同時在陶潛身后,肉眼可見、正在沸騰的人道氣運浮現,仿佛有千萬只手掌,支撐著陶潛,一點一點,將其拱入山河社稷圖中。
見到這一幕,眾人哪里還不知曉。
原來煉化此寶,未必就一定需要滿足那么多苛刻條件。
有人道氣運支撐,也可。
“是了,既然山河社稷圖乃是祖神禁法碎片化生,那自然也屬人道法寶。”
“有氣運所鐘,任何人道之寶,皆可煉之。”
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修士開口解釋道。
同一時刻天穹另一端傳來轟隆巨響,黃崇的慘叫哀嚎隨之響徹。
這位方士圣子,若一開始就躲避。
那兩人自爆,皆傷不到他。
可他不躲,拼命闖回來,只想將山河社稷圖奪回來。
接連遭兩次自爆攻擊,黃崇那軀體徹底被毀去。
天地同壽,黃崇化了飛灰。
可那肉身一去,卻見一只詭異蠱蟲,自其顱腦頂門鉆出。
此蟲初始不過巴掌大,可出了人體竟是暴漲起來,轉瞬就有了小山般巨大,在那天穹下方游動起來。
似蟲非蟲,似魚非魚,渾身覆硬殼,有魚鰓、觸須等物。
其魚頭前方更有著好似“提燈”般的物事,閃爍著極其刺眼的虹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這蠱魚的嘴部,竟掛著一枚巨型魚鉤。
此時此刻!偌大魔都,沒有人會忽視這一條巨大的,詭異的大魚,或是蠱蟲?或是旁的什么。
即便正在被山河社稷圖吸攝去的陶潛,也是似有所感,猛地扭頭看去。
當他目光,觸及那虹光,那魚鉤時。
體內動靜立刻翻騰起來,他許久許久未曾修煉過的仙魚訣,也在這一刻突兀生出感知。
來不及做什么,黃崇所化巨魚,一雙暴突出來的磷光死魚眼,完全盯住陶潛,內里是濃郁到根本化不開的怨毒。
驀地,它口吐人言道:
“弟子本命蠱身在此,愿付出任何代價。”
“請師尊再出手一次,將此子釣走,將那山河社稷圖送去吾主所在。”
當黃崇說完。
陶潛腦海中,立刻跟著轟鳴起來,面上神色也是根本遏制不住直接失態。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自己這第三劫應在何處了。
一邊心底破口大罵,一邊陶潛再也顧不得其他,軀體也好似游魚般,極為靈動的主動往那山河社稷圖內鉆去。
“我甘霖…怪不得我身上生出的異狀里面,有魚鱗這玩意兒,敢情這也算是征兆了。”
“還有那仙魚訣的主人,我陶潛就修了一次,白吃過你一次餌,用得著這般陰魂不散么,我師叔李長樂與你有關,好不容易坑個方士圣子,居然是你的徒弟…?”
陶潛瘋狂逃命,同時吐槽著。
在其要鉆入山河社稷圖中時,也正好看到:黃崇所化巨魚嘴邊魚鉤上,一條透明魚線毫無征兆顯現,而后猛地往上一提,黃崇那如山岳般大的本命蠱身即刻被那魚線扯上虛空,一躍消失在未知虛無之中。
最后一刻,黃崇還盯著陶潛,怨毒嘶吼:“你逃不掉的。”
黃崇的詛咒,即刻成為現實。
只見那剛將黃崇釣走的未知虛無內,一條接連著魚鉤的魚線,猛地垂落下來。
末端,掛著一物。
輝芒涌動,瞧不真切。
但散發出的異香,卻讓魔都境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昂起頭顱,瘋狂吞咽口水。
這里面,也包括陶潛。
“該死,這回是什么餌,這么香?”
陶潛低聲咒罵,強忍著沖過去吃餌的沖動。
手腳并用,往山河社稷圖內鉆去。
眼看著半個身子都入了異寶,人道氣運烘托下,他即刻就要煉了此寶。
他有預感,只要順利煉化,大概率就度了這第三劫。
可偏偏就在這一息,陶潛體內,驟生變故。
擱置許久許久的仙魚訣竟是自動運轉起來,同時對那魚鉤產生了致命吸引力。
那魚線,竟主動朝著陶潛飄蕩過來。
更致命的是,盡管陶潛死死閉著嘴,不打算咬鉤。
可他身上卻猛地爆裂出一團肉瘤,裂開,汁水四濺中,一張猙獰大嘴憑空生出,主動延伸,主動咬鉤。
隨著這變故來的,還有一道懶洋洋的,不知男女,不知老少,不知是否為人族的聲音,鉆入陶潛腦海:
“嗯?倒是條有趣的小魚兒。”
“以你來歷本可免災,可惜,你修了我的法決。”
“且乖一些,咬了鉤,上來吧!”
伴隨著這聲音,一道志述也迸發出來。
已被仙魚天道之力錨定…半個時辰后可豁免!
聽到可豁免,陶潛難得心底大罵。
“甘霖娘!半個時辰,半個呼吸我都撐不住,夭壽夭壽,要被釣了去。”
“不行了,搖人,速速搖人…”
陶潛心念翻涌,盡管他還有其他手段,但傻子也知曉諸如佛禽舍利、秘魔劍訣這類,根本無力應對眼前困境。
唯一法子,是請自家師尊,以及白隱姑姑等人援救,他也正是要這般做。
不過就在他動作前,讓陶潛自己,以及那不知在何處的仙魚訣主人都沒料到的變化發生。
本就沸騰的人道氣運,似感知到陶潛正遭遇危機。
這一刻,猛地爆裂上涌,竟是直接將其粗暴拱入山河社稷圖中。
盡管此刻陶潛身上憑空生出的“異化仙魚嘴”也正式咬鉤,但那山河社稷圖也猛地一合,化作一道金光,裹卷陶潛身軀,拖拽著那虛無魚線,轟隆隆遁入大地,須臾間去了不知多少萬里。
那魚線,也瞬間被拉扯繃直,眼看要崩斷。
忽然,那聲音又來:“呵,有趣有趣,且看看你這條小魚能去多遠?能否脫了我的鉤?”
話音落下,那魚線竟開始無限延伸,任由山河社稷圖滿世界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