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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百禽算得諸事盡,徒為陶潛做嫁衣(大章)

熊貓書庫    長生志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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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潛借艷尸之口吐出的三句話,前兩句是湯顯宗恥于人言的陰私隱秘。

  而那第三句,卻是陶潛從手中異寶天妖戮神化血神針中窺視來的秘辛。

  這亦是陶潛的廝殺風格,不動手便罷。

  既起了殺心,那自然也就無甚顧忌,能誅心,那便誅心。

  三言吐出,便是始終在陶潛身側的百禽老魔也不由投來驚訝目光,心底暗道:此子明明是個靈寶真修,怎動輒以這般毒辣之語,挑動他人心魔。

  雖是驚訝意外,但百禽子卻并未有任何阻止舉動。

  兩人在誅殺湯顯宗此事上早已達成一致,此刻可謂是精誠合作,毫無阻礙。

  而陶潛這三句話響徹戰場時,原本還自猖狂霸道的湯顯宗,驟遭重擊。

  他與妖神第九十七公主陰素素的姻緣,在最初時也是和美圓滿,直至不久后他驚覺自身滿足不了陰素素,一番折騰后,他只得任由陰素素蓄養面首。由此釀出的諸般傳聞聲名,妖神軍內不少高層皆有耳聞,但任是誰也不敢多言,更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出來削他顏面。

  再說他為太平軍大將私生子之事,本就隱秘,而他不被張元極承認是因理念之分,更是秘中之秘。

  還有天妖魘法的根底,則干脆就是只有他與妻子方知之事。

  如今,這三道隱秘皆被泄露。

  稍一聯系思量,湯顯宗此刻只覺頭頂綠光涌動,以至于神魂震蕩,心靈似要炸開般。

  氣血上涌中,他心底直咬牙切齒的吼道:“陰素素害我!”

  他甚至沒能控制住自己那撐起的上千條血肉手臂,其中半數下意識的捏緊,將一頭頭在他掌心表演著的妖魔,捏成肉醬,順著指縫流淌,這般殘暴畫面,立刻又驚醒了不少正化作妖魔的尋仙縣百姓。

  只此刻,湯顯宗已是顧不上。

  他猛地轉身,妖氛魔云爆發。

  那籠罩萬里的妖魔囚籠,似剎那挪移過來,直將顯著天妖佛母法相的艷尸菩薩捉了進去。

  “艷尸!”

  “你在找死?”

  嘶吼中,千數血肉手臂無限延伸,好似捉拿山岳般,將艷尸抱了個緊實。

  天妖佛母法身已是龐大,可與湯顯宗的妖神法相相比,卻如同是個小不點般,輕而易舉就遭擒拿。

  憤怒極致的湯顯宗,也不管這艷尸菩薩是否為己方邪魔,也不管其背后根腳來歷,更是懶得思量這女魔發瘋緣由。

  他只用那千數手臂將艷尸摁住,揉捏著,擠壓著。

  看那般情形,湯顯宗顯然是想將艷尸硬生生揉成一顆不摻雜物,只血肉腦漿碎骨為材的圓滾肉丸,而后塞入那遍布著獠牙、血絲、肉瘤并往吹拂妖風的黑暗裂口中,大肆咀嚼,痛快吞吃。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

  當初在那鐵佛山地界,艷尸菩薩也是這般做的。

  被當眾揭了短處,引發心魔的湯顯宗,此刻著實有些瘋狂。

  一邊擠壓,一邊不住嘶吼:

  “祖神禁法破碎,足可證長生天朝壽數已盡,億萬人族危在旦夕,此界更有傾覆之險。”

  “而我湯顯宗乃天命所鐘,乃命定的第一妖主。”

  “唯有我的道,方是救世之道。”

  “人間道已是過往,自今日之后,當行我湯顯宗開辟出的妖魔道。”

  “誰阻我,我便吞了誰。”

  湯顯宗吼到此處,忽覺不對。

  雖然艷尸修為也算不錯,得了他偷偷給予的天妖法門后,更算是個兼修佛魔妖的積年老魔。

  可也改變不了她只是個洞玄境修士的事實,遭他擒拿之后根本不可能撐這么久還沒被揉成丸子,塞入那裂口。

  他揉擠了這三兩呼吸,艷尸那法身早已不成人形,但那皮囊下,竟始終有一股股巨力,與他那些血肉手臂較勁。

  更詭異的是,遭了這種痛苦,艷尸竟然始終都沒發出一聲哀嚎慘叫來。

  這極不合理!

  一念及此,湯顯宗猛地清醒過來。

  “不好!”

  驚呼中他低頭一看,正好就見被揉成一顆肉球的艷尸菩薩,如今筋斷骨折,持諸般法器的佛手被折疊著,金色大孔雀幻影不知何時起散去,那妖艷頭顱也自變形被嵌在腹部,正面朝下,以那光溜溜的白皙脊背對著他。

  只是湯顯宗絲毫不覺誘惑,因為此刻,那脊背忽而詭異破裂開來。

  一個陌生道人,隨著佛光梵音從艷尸背部躍出。

  這道人生得清秀俊朗,被佛光襯托,但他己身卻放出諸多仙靈之氣,腳下踩踏祥云,身周環繞甘霖雨露,只見其朗聲大笑,御空而上,盡管這般畫面委實怪異之極,但此刻不管是妖魔還是修士。

  驟見此人,不由自主都是暗道:好一個道門真修!

  眾人心底剛生出這般夸贊,馬上就又聽到堪稱無恥的誅心之言,從這年輕道人口中吐出:

  “想來這位便是湯顯宗道友了,素素常與我說起你。”

  “說你有千般好,只那床笫之間實是太差,三兩息便結束了。”

  “若道友不嫌棄的話,在下這里有一門《純陽御念藏神銷魂法》可授予你,助你稍振雄風。”

  這番話吐出,再加上熟悉語調。

  眾人哪里還不知曉,適才艷尸菩薩所說,實則是出自這道人之口。

  再去看那艷尸,紛紛都是驚覺。

  在南粵造下無邊殺孽,擁有恐怖兇名的艷尸菩薩,如今竟然只剩下一層皮囊。

  而在曼妙皮囊下方,那些血肉、臟腑、骨骼乃至于腸道腦漿等物,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被某種可怕物事啃噬的干干凈凈。

  “嘶”

  仿佛意識到什么,不管是戰場內的妖魔,還是尋縣城內的修士們,全都瞪圓眼眸,倒吸涼氣。

  再看向陶潛時,再無一道目光是將其當做是仙風道骨的道門真修。

  更多的,是將其當做一個披了層道門真修馬甲,不知從何處來的老魔頭。

  先是啃了艷尸,如今又對湯顯宗動手,許是打著黑吃黑的主意?

  雖然有多重猜測,但眾人對于他吐出的,有關于湯顯宗在床上只能堅持三兩息這震撼陰私,齊齊都選擇相信。

  緣由?

  若非如此的話,湯顯宗又如何能容忍陰素素蓄養面首?

  “住嘴啊啊!”

  湯顯宗,此刻心神完全無法自已。

  若是假話攻擊,對他這般梟雄實是任何意義。

  但真話,卻不一定了。

  以湯顯宗如今修為境界以及妖神法相之威,自然完全可以聽出來,陶潛并未說謊,陰素素的確是親口對著這個年輕道人,吐出了那句話。

  心防終究失控,頃刻間那千數手臂猛地揮舞起來,將一應空間盡數鎖死。

  那諸多魔云、妖風也全部收縮成一個肉眼可見的囚籠,將陶潛與湯顯宗關在其中。

  這般動作,讓尋仙縣十萬百姓得以解脫。

  而在眾人看來,那年輕道人卻是要死了。

  陶潛眼前,除了那正大張著,要將他與整個天地一起吞吃的“黑暗裂口”外,也再看不到其他物事。

  這一幕駭人畫面出現,陶潛面上非但沒有恐懼之色,反而露出感嘆以及喜色。

  “正要如此。”

  “湯道友想取在下性命,在下也想讓你為這南粵死難眾生償命。”

  陶潛話音落下,讓場中不少人感覺無比熟悉的變化,便在此時出現在他身上。

  只見他身軀晃了一晃,漫天佛光,以及那仙靈、祥云、甘霖雨露等等物事,俱都消失無蹤。

  隨后便齊齊聽到晴天霹靂般的動靜,一股極其濃烈,肉眼可見的魔氣沖霄而起。

  陶潛身上道袍,更剎那間化作一套百衲僧衣。

  一頭接著一頭堪比山岳的參天禽魔自魔氣內躍出,落地之時,大地震顫。

  “百禽舍利!”

  戰場與尋仙縣中,皆有不少人驚呼出聲。

  更有不少人語速極快,各吐出猜測道:

  “此子是那妖神公主陰素素的姘頭面首,意外入了艷尸腹中,得了那百禽子坐化后遺留舍利,由此得到這百數禽魔,轉而將艷尸妖身啃噬一空,依仗著有百禽傳承,這才想殺了湯顯宗,好獨占那陰素素。”

  “不錯,有很大可能就是如此。”

  “胡說八道,怎么解釋陰素素面首,卻入了艷尸腹中此事?”

  “這有何難解,誰不知曉艷尸與陰素素乃是同一種人,誰又敢否認二者不會共享面首,也由此讓這無恥小白臉,得了這般大好處,大傳承。”

  “你們都猜錯了,興許此子根本就不是誤入艷尸菩薩腹中的,聽其吐出的諸多隱秘便知此子必是妖神公主心頭愛,或許是陰素素覺得湯顯宗即將立下大功,自覺到了收割之時,便安排自己最寵愛的這道人,在這關鍵時刻出來摘取勝利果實。”

  “道友這猜測,讓人好生信服。”

  諸多妖魔修士間的議論,陶潛與湯顯宗都是顧不得。

  陶潛喚出那百尊禽魔之后,立刻便重現當初老僧的做法,由得那猿魔錘擊,象魔踐踏,豬魔沖撞,蛇魔纏繞…其間更有大量形態詭異的禽魔,施放出諸多從未見過的神通手段,直接將湯顯宗的龐大妖身束縛在囚籠之內,鎮在大地之上。

  過程中,湯顯宗不住掙扎。

  那千數血肉手臂,以及不斷吹拂出來的天妖魘風,都讓禽魔損失慘重。

  一頭接著一頭,被硬生生錘爆。

  好在百禽老魔也沒吹噓,他這佛魔一體的舍利,的確威能恐怖。

  那些禽魔纏繞鎮壓時,也將湯顯宗妖身當做是口糧血食,一口一口,啃噬不斷。吸取來的精血源氣,由得舍利一轉,又生新的禽魔,自陶潛體內躍出,前往助戰。

  如此這般,雙方竟是糾纏住,僵持住了。

  但湯顯宗卻并不覺得如此,在他感知中,這無恥道人雖得了百禽傳承,但修為境界委實孱弱無比。

  至多還能抵擋片刻,這道人就會被他生吞活剝。

  是以此時,湯顯宗仍有余裕開口,只是聲音之中充滿著怨恨,到達極致的怨恨。

  “不管你是誰,不管陰素素如何寵愛你。”

  “我一定要生吃了你,我還要抽出你的魂靈,折磨你百年,千年。”

  聽得此言,陶潛搖搖頭,生出感嘆。

  “湯道友都到了這般境地,卻仍不敢對陰素素吐出不敬之語,想是在畏懼那妖神吧。”

  “懼怕陰素素之父將你如今擁有的一身偉力收回,這才如此憋屈。”

  “你那父親理念如何,在下不予置評。”

  “不過他認為你不該加入妖神軍,這話卻是對的。”

  “在下前來此地時,陰素素曾要在下與你說…”

  陶潛最后一句,引得湯顯宗豎耳要聽。

  縱然他也知曉必不會是什么好話,但他心底仍抱有希望,或許可從言語中聽出破綻來,或許這廝并不是陰素素找來要取代他的面首。

  可他這一聽,便聽到了自己的生死劫數。

  只見那道人背手飛來,話說一半卻并未繼續,而是趁他凝神之時。

  猛地伸出雙手,緊握一物,并將覆在那物上的太陰池水蒸干。

  隨后,極其妖異、駭人的血光便在“轟隆”巨響中沖天而起,剎那間,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恐怖的妖神呢喃,響徹萬里方圓。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因此異化瘋狂。

  離得近些的幾頭大妖魔,更是在被那通天徹地之血光觸及妖體后發出痛苦哀嚎。

  親眼看著自己錘煉多年、堅不可摧的妖身,不斷的被腐蝕成齏粉。

  這般驚天變故中,眾人齊齊看見,那物竟是根一頭圓鈍,一頭尖細的猩紅長棍。

  其被揭開束縛之后,迎風便漲。

  倏忽間,已成一根猩紅天柱似的存在,被陶潛緊緊握著往湯顯宗那足以吞吃天地的黑暗裂口內插去。

  血柱入得其內,湯顯宗發出前所未有的哀嚎時。

  陶潛那蘊著一絲快意的聲音,也在此刻響徹戰場。

  “此物喚作天妖化血神針,也是自太陰池底取出,專門克制你那異寶天妖血囊衣。”

  “不管你有多么強大,只要你的力量是從妖神處借來的,那便永遠低陰素素一頭。”

  “不!”

  “陰素素,賊婆娘,我湯顯宗縱是做鬼成聻,也要生生世世糾纏你,絕不容你逍遙一刻。”

  伴隨著湯顯宗那凄厲哀嚎和詛咒,誰也未曾想過的驚天變故,就在眼前發生了。

  不久前,不可一世要立地上妖國,要化萬民為妖,好擁他做第一妖主的梟雄人物。

  如今再也喚不來那艷麗妖氛云霞,再也吹不出那天妖魘風。

  他那龐大妖身,內里蘊著的恐怖妖神本源,齊齊往那通天徹地的猩紅天柱內涌去。

  過程中,不論湯顯宗如何掙扎反擊,俱都無用。

  那化血神針刺破血囊衣時,他的所有力量便失控了。

  十數個呼吸后,戰場內已無妖神法相。

  眾人只見得那滿是血湖肉醬的戰場中,一座尸骸山頂,一個詭異祭壇上。

  陶潛靜靜站著,身前躺著一具被猩紅囊衣覆蓋著的,血肉模糊的尸體。

  尸體心臟處,插著一根猩紅長棍。

  兩件異寶,似形成某種平衡,無比安寧的躺在祭壇中,未有任何異樣動靜。

  結…結束了?

  眾人正自驚疑時,忽見戰場也好,尋仙城內也好。

  之前被天妖魘法異化為妖魔的鎮世軍士兵,以及諸多百姓,全都在此時開始恢復本相。

  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處吹來的清風,將本就開始潰散的妖氛魔云徹底撞散。

  便在風流云散時,一直未有動靜的嬰宗宗主李善童。

  忽而起身,朗聲道:

  “湯顯宗已死,妖神軍氣數已盡。”

  “諸位,隨我屠戮余下群魔,還南粵一片朗朗乾坤。”

  南粵第一大派宗主這數句話,似是一種承認般。

  在其話音落下之時,那高高尸骸山祭壇上,陶潛軀體猛地一顫。

  恍惚中,陶潛似看到眼前虛空重重疊疊,南粵境內諸多市縣、城池,數千萬平民百姓好似都開始歡呼,一絲一縷肉眼難見,但卻真實存在著的氣運開始匯聚,并在剎那間形成一股磅礴如同大海般的洪流。

  隨著“轟隆”動靜,往此處祭壇而來,往陶潛這具軀體而來。

  陶潛腦海中,忽而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此乃人道氣運,非救世功德不可出。”

  “貧僧雖是不擅算計謀劃,但辛苦思量布置,總算是將湯顯宗、季羨仙、秦無相等野心梟雄收于一網,更剿滅南粵,連同周遭數個大省內的諸多妖魔。”

  “雖仍舊無法彌補祖神禁法破碎帶來的威脅,但在短時間內,已是惠及億數平民百姓。”

  “能喚來這般磅礴之人道氣運,也是應當,更合該我得。”

  聽著這聲音,陶潛立刻便見一道唯有他能見到的佛光幻影顯現出來。

  這老僧此刻滿臉的笑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大歡喜心情。

  說罷后,對著陶潛打了個佛禮,立刻便控制他張口嘴巴。被旁人誤會是陶潛機緣的“百禽舍利”,滴溜溜旋轉著漂浮而出,隨后就見那短暫鎮壓過妖神法相的百尊禽魔,嘶吼著紛紛回歸舍利之內。

  最后則是百禽子自己,只見其無聲大笑著,化作一道佛光也進入舍利之內。

  下一刻,那肉眼難見的磅礴人道氣運洪流,猛地傾瀉過來。

  轟隆!

  無聲無息的,所有氣運皆被那顆舍利捕獲攔截。

  陶潛這明面上的“正主”,一絲一縷都沒能撈著。

  他軀體被奪身秘法控制,動彈不得,口不能言。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原本魔氣森森的舍利,隨著氣運不斷的沖刷,其表面斑駁即刻就化作碎屑散去,濃郁純粹的佛光漸漸溢出,而佛光映照中,陶潛竟好似見到了當年陀縣境內發生的那一幕幕慘劇。

  那十室九空的殺戮畫面,那一頭頭禽魔誕生的緣由。

  這些駭人畫面,圍繞著一道堪稱癲狂的身影。

  雖然很模糊,但依稀可見,正是年輕一些的百禽子。

  隨著人道氣運不斷的沖刷,原本兇暴狠戾的禽魔們紛紛褪去魔氣,一頭接著一頭,好似都明悟至理,直接成了佛一般,盤坐在舍利之內,有著同樣變化的還有百禽老魔。

  初始他還戾氣十足,可沐浴氣運中,糾纏他多年的執念、魔念開始消散。

  到了后面,他甚至如一尊真佛般,變得慈眉善目,盤坐下來對陶潛施禮感謝道:“此番有賴于施主承擔因果,擋災渡劫,待百禽另立別脈后,除卻親上靈寶山門致歉外,定也會給予施主諸多補償。”

  陶潛聞言,立時冷笑著要回應。

  可突兀就在這一刻,陶潛猛地打了個冷顫,腦海中一道志述隨之浮現:正在遭受小轉輪無相奪身秘法…兩個時辰后可豁免!

  這志述一出,陶潛頓時瞇了瞇眼。

  之前的猜測,化作現實。

  人道氣運是一種極徹底的洗白手段,可將百禽子的執念魔念都洗練干凈,過程中隨著魔念湮滅,百禽只余一縷真靈烙印,過往種種皆成虛妄,這便意味著他施放在陶潛身上的神通法門也將漸漸失效。

  如果是旁人,等到法門失效時,百禽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陶潛,他不一樣。

  那冷顫一起,連綿而來。

  根本不待陶潛回復,接連更多志述浮現:“正遭受小轉輪無相奪身秘法…一個時辰后可豁免…半個時辰可豁免…半炷香可豁免…已豁免!”

  幾乎是在眨眼間,陶潛恢復自由。

  隨后,他面上露出一道讓百禽看來極不妙的燦爛笑容。

  “大師,你歡喜的…太早了。”

  話音未落,陶潛猛地探手。

  竟是又抓住了那顆百禽舍利,電光火石間又吞回自己腹中。

  失了舍利阻擋,那磅礴人道氣運立刻又選中陶潛,往他體內灌注而來。

  一絲一縷,涓涓滴滴,俱都被陶潛的太上靈寶無漏身接了。

  人道氣運乃是這世間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大好處。

  洗練魔念執念,只是其中一種妙用。

  更為神妙的,獲得氣運之人,可增福運福緣,災禍遠避…若非如此,哪里來的“氣運之子”這般稱呼呢。

  這一幕,這變故。

  讓舍利內的百禽子,頓時又由佛化魔。

  “豎子安敢?”

  陶潛腦海,響徹怒吼時。

  百禽老僧那佛光幻影再度從舍利內躍出,正欲對陶潛施放法門。

  可這次,早有準備的陶潛卻是先一步下手。

  那許久未用過的秘竅靈臺猛地打開,立時將老魔扯入。

  靈臺內,陶潛元神等候已久。

  “大師一身魔念已散去大半,還剩余些也不打緊。”

  “晚輩這滅魔法雖也煉得不好,但尚可一觀。”

  說話間,陶潛滿臉笑容燦爛,頭頂著先天道種,一手掐著秘魔煉神印,一手靈寶降魔印,口吐九真靈音,徑直撲將上去。

  伴隨著陣陣動靜,這過往是陶潛用來釣魚喚魔的靈臺內,諸般神通法門開始對戰。

  不過未過多久,陶潛露出敗象。

  百禽老魔隨手一揮,將襲來的陶潛元神擊飛,這讓他眉頭皺起。

  若在洗練之前,他這一下足以將陶潛擊得魂飛魄散。

  雖然心底怒火洶涌,但這老魔仍舊不得不耐心勸誡道:

  “施主,你何必白費功夫。”

  “用不了幾息貧僧便可出去,結局仍舊是那般,改變不得。”

  “貧僧也知施主內心不忿,不若這般,此事了結后,貧僧除了可將百禽秘法授予施主外,其他如轉輪寺、大自在寺等等隱秘神通,貧僧也一應傳授給施主。”

  “如此補償,施主可滿意?”

  聽到這話,陶潛元神果然停下。

  面上浮現出一抹貪婪之色,隨后問道:

  “大師此言當真?”

  “當真!”

  “那大自在心光遁法,我能學?”

  “能學。”

  “那一整套小轉輪無相秘法,我能學?”

  “可學。”

  “那…”

  “住口,雖然不知曉施主拖延時間是為了什么,但如此沒有誠意,也別怪貧僧下狠手了。”

  陶潛這次還沒問出,立遭老魔打斷,只見他雙眸噴火似的欺身上來,似立刻就要將陶潛元神錘爆。

  可不等他近身,陶潛忽而取出一葫蘆散發著濃郁香氣的丹藥,對著周遭道:

  “眾魔頭可瞧真切了,此是天魔化血丹。”

  “汝等聽我命令,齊上啃了這魔僧,這一葫蘆丹藥便可拿去分了。”

  這話一出,百禽面色大變。

  而本該是空空如也的靈臺內,突兀的,顯現出成百上千域外魔頭來。

  這些魔頭個個狡詐無比,原本只是觀戰。

  如今在看到陶潛手中魔丹后,齊齊嘶吼著,好似蟻群般撲向百禽子。

  “無恥!”

  老僧在被淹沒前,只來得及吐出這二字。

  不過很快,陶潛這靈臺猛地爆發出一股駭人聽聞的魔氣來。

  那千數魔頭震開的被震開,被吞噬的被吞噬。

  轟鳴中,百禽子那佛光幻影竟是崩解成一團佛魔相融的猙獰光霧,洶涌著朝陶潛而來。

  “無恥豎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原不想傷你性命,既然你定要頑抗,那也莫怪貧僧不客氣。”

  “直接奪舍了你這上好元神,將你煉成傀儡之軀,也不妨礙貧僧成佛做祖,開百禽一脈。”

  “至多便與你那位還未見面的師尊結下梁子而已,我大自在寺,扛得住。”

  老魔一邊嘶吼著,一邊朝著陶潛元神啃噬過來。

  這番景象,自然是要行奪舍之事。

  可詭異的一幕也發生了,眼看著自己要被奪舍,陶潛竟是一動不動,毫不抵抗。

  這又讓百禽子心生不妙,可箭在弦上,他也是不得不發。

  魔霧撲來,淹沒陶潛。

  隨后在這靈臺內,陶潛元神先感覺到兇險,接著便又打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是爽快的冷顫。

  腦海中,一道志述生出:

  “正遭受佛魔真靈奪舍…可豁免!”

  伴隨著志述,一股不知從何處來的,無法言喻、無法想象的力量降臨過來,瞬間將百禽子這道快要洗白的佛魔真靈轟了個粉碎。

  在殞命之前,百禽似感受到了什么,但他卻連哀嚎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墮入無邊黑暗時,他只來得及聽見陶潛一道嘆息:

  “若大師不來奪舍,晚輩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今正好,既成全了大師要洗去魔念,也成全了晚輩強度這麻煩第三災。”

  “大師走好!”

  陶潛感嘆過后,看也不看靈臺內剩余的那些,正瑟瑟發抖,驚懼不已看著自己的域外魔頭。

  將它們扔回域外,重新閉了秘竅。

  陶潛立刻醒轉過來,看著腦海中的志述,確認百禽子的真靈、神魂徹底湮滅后。

  看著僅余部分的人道氣運洪流,連忙張口,又是將百禽舍利吐出。

  許是機緣如此!

  那最后一波氣運,正好將舍利內剩余魔性洗練得干干凈凈。

  就自那一息開始算起,那物便不能再稱作是百禽,合該喚作是佛禽舍利。

  此為真正佛家異寶,以佛煉魔,再由魔入佛,如今更洗去魔性,立得百尊可護道,可對敵的佛禽金剛。

  轟隆!

  當那最后一絲魔性執念消散,卻見一顆金燦燦舍利子放出籠罩萬里的耀眼佛光來。

  戰場內外,百萬人皆看得分明。

  也見得陶潛,輕輕摘下那舍利,便要烙下屬于自己的神魂真靈。

  便也是在這一刻,變故再生。

  尋仙城內,眾多正道修士陣營內,一個被許多僧侶護衛,有著佛子氣象的小和尚忽而雙眸翻白。

  須臾恢復后,立刻朗聲對著陶潛處喊道:

  “施主且慢,此舍利乃是貧僧師弟百禽子所遺,乃是我大自在寺之佛寶。”

  “還請施主交給我這慧心小徒帶回,大自在寺必有厚報。”

  這兩句,陶潛聽到了。

  然而他心底冷笑不止,面上卻是恍若未聞,依舊拿了舍利要烙真靈。

  陶潛原以為,此刻也就只有那勞什子大自在寺和尚借著自己徒弟身子降臨意念,要搶回這佛禽舍利。

  可很快的,更多驚人變故出現。

  似乎剛剛只是人道氣運洪流,所以才隱而不發。

  如今人道隱匿,陶潛作為一個煉氣境修士的底細徹底暴露,這些隱藏著的惡意也齊齊迸發出來。

  陶潛最先感受到的,是那秦無相。

  這在不久前曾差點殺了他的神秘圣子,如今又好似一輪明月般飄蕩過來,同時好似清冷仙人般的聲音也響起道:

  “那道人,你壞了本圣子的計劃,也不要你多做賠償,把這佛禽舍利交給我,本圣子便不殺你。”

  秦無相剛說完,陶潛沒來得及回答。

  卻見那尸骸山下,只余一層破碎皮囊的艷尸體內。

  她那遭凍結的元神驀地此刻睜開眼眸,直接躍出皮囊,出現在天穹之上。

  一道極其霸道陰冷,偏又蘊著一絲佛性的男音,自艷尸口中吐出:

  “小道士,你讓那百頭禽魔啃噬了我這美麗徒兒的美好肉體,就剩了個破碎皮囊給本座。”

  “看在你是靈寶修士份上,本座不為難你,只需你將這顆舍利子交給我。”

  這連番變故,直讓陶潛又是驚訝,又是被氣笑。

  而更讓陶潛陷入驚駭的,是下一刻他腦海中驟然來的一記轟鳴悸動感。

  循著源頭,陶潛驀地看向自己面前不遠處,那祭壇上的天妖化血神針,以及被其釘著的天妖血囊衣。

  本該是死寂的囊衣,此刻竟蠕動起來。

  一道極其恐怖的意念,好似隨時可能降臨。

  這意念主人是誰?

  不用猜測,不言自明。

  “該死的百禽子!”

  “這就是你要轉移的因果?”

  “幸好我坑死了你這老貨,要是真讓你脫劫轉世,去開什么百禽寺一脈,轉而把這些恐怖因果都丟給我,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陶潛內心,狂吼著。

  同時,他立刻就打算將手中佛禽舍利扔出去。

  這鬼東西,誰愛要誰要。

  他陶大真人得了一大波人道氣運,已是占了不小好處,知足知足。

  也就是在陶潛這般想著之時,忽然這戰場上空,毫無預兆響起一陣好似銀鈴般,無比悅耳的笑聲。

  同時陶潛身前,竟是突兀出現一位光芒四射、俏麗玲瓏的少女來。

  這少女肌膚白皙,頭生四角,一襲青發拖拽腳踝處,雖看似是妖物,可散發出來的卻是一種極其純正的,道門仙靈之氣。

  她剛一現身,直接擋在陶潛面前,小手叉腰,而后對著正威脅陶潛的一位位強大存在,毫不客氣接連呸了個遍。

  “呸呸呸呸!”

  “大自在寺臭和尚,弱雞小白臉,魔佛寺的蠢和尚…還有你,妖神了不起啊。”

  “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竟敢欺負我家的小老爺。”

  “老爺說了,今天誰敢為難小老爺,日后他就親自拎著天刑劍,一個一個找上門,就算為此發動宗門大戰也不怕。”

  “老爺還說了,不管小老爺得到什么好處,既然到了小老爺手里,那就是小老爺的。”

  “你們如果不服,那就等幾個呼吸,待我鐘豆豆通知老爺,讓老爺親自降臨過來,和你們這些家伙…講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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