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醫院的急診室里,一個中年女醫生正在幫另一個病人診療。
王林抱著周粥沖進去,大聲喊道:“醫生!快來救命!”
女醫生一看王林心急火燎的樣子,再看看他懷里人一動不動,倒是吃了一驚,說道:“怎么了?出人命了?”
王林生怕對方不重視,連忙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快來看看吧!她是廠里的周助理!是你們錢院長的女兒!”
女醫生一聽這兩層身份,果然不敢怠慢,扔下那個病人,就跑了過來,指揮王林道:“放到這邊病床上來。小心一點,對,就這樣。”
“哎,醫生,我先來的啊!”那個病人不滿意的喊了一聲。
“病情也分輕重緩急!你那個病不著急!這邊等著救命呢!”醫生道。
“醫生,哎唷,我肚子痛得厲害呢!”那病人明顯不滿意了,故意大聲嚷嚷道,“你不能因為她是你們院長的女兒,你就格外重視吧?哪有這樣治病的?”
女醫生喊過一個護士來:“他肚子痛,你給他扎一針屁股針!”
護士應了一聲。
那病人見有人照顧,也就不鬧了。
女醫生把簾子拉起來,檢查了一下周粥,又量了體溫,說道:“39.5度的高燒呢!這么高溫度!怎么才送來啊?小心燒出毛病來了!”
王林也吃了一驚,說道:“醫生,她這人堅強,小病都堅持上班的,下了班才發現撐不住了。我立馬就給送來了。”
女醫生道:“你們這些當男人的,都是馬大哈!這么高的燒,不是一天就燒起來的啊!肯定早就有癥狀了!平時都是女人伺候你們,你們也抽空關心關心愛人同志啊!兩個人生活在一個屋里,睡在同一張床上,她燒成這樣,你居然才知道嗎?”
王林不好解釋,也犯不著跟她解釋,便順口應道:“是,是。那現在怎么辦?”
“先打退燒針,”女醫生道,“然后再輸液,這樣才能好得快。”
“行!”王林道,“請你盡快給她打退燒針。”
“你愛人有沒有對什么藥物過敏的?”女醫生問。
“沒有。”
“是沒有呢?還是你不知道?”女醫生追問了一句。
“是沒有!”
“行,我這就給她打針。”
一時打過針,輸上了液。
王林守在床前,心想周粥一向身體好,是不是上次半夜去公園亭子受了涼?那天又受了驚嚇,所以回來才感冒的?
女醫生見他一臉的焦急,笑道:“別擔心,她很快就會退燒的。看來你倆還是挺恩愛的啊!她吃晚飯了嗎?”
“沒吃。”
“你去準備一點稀粥,稀一點的就好。等她醒來肯定會餓的。”
“好,她能吃蝦嗎?”王林問,心想吃白粥也沒營養啊!生病了就得補充營養。
女醫生道:“她這是感冒,當然可以吃蝦子了。蝦富含蛋白質,可以增加患者的營養,有助于感冒病情的緩解。前提是,她對海鮮不過敏,不然吃了會出現咳嗽、持續發燒、起皮疹的情況。”
“好,謝謝你。請幫忙照看一下,我這就去買粥來。”
“去吧!”
王林出來,開了車就往國際大飯店來。
這邊的飯店果然還在營業,餐廳里吃飯的人還挺多。
王林點了一碗稀飯,又點了一個蝦子,當場一個個給剝了,放進稀飯里,打好包出來。
他開著車,來回快速,回到醫院時,周粥的第一瓶液都沒有吊完。
女醫生正好閑下來了,看到他風風火火的進來,又提了一碗裝滿蝦子的稀飯,倒是一怔:“你這么快的嗎?”
“我開車去的。請問她醒了嗎?”
“醒了,你進去吧。”
王林道了聲謝,來到周粥身邊。
周粥閉著雙眼呢,這時睜開眼來,看到王林,又扭過頭去,默默的流下眼淚來。
王林扶她起來,把枕頭豎起來,讓她半靠在床頭,然后笑道:“我喂你吃點粥吧!”
“不要。”周粥嘟了一下嘴,“你怎么又來管我了呢?”
“因為你沒人管啊!”王林笑道,“而且我有車,送你來醫院方便。”
裝粥的是一個透明碗,王林打開來,粥香四溢,又帶著鹽焗大蝦的清香。
周粥其實早就餓了,現在燒退了下去,更覺腹中饑餓難耐,聞著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
王林笑道:“你再不吃,你肚子就要鬧革命了啊!”
周粥撐不住,撲哧一笑:“要你管!”
王林把粥端到她面前:“來吧,吃一口!”
周粥不再逞強,說道:“我自己吃,不要你喂。”
“你手上有針呢!小心動了出血!”王林道,“乖啊,別鬧了,快吃吧!吃飽了,你才能更加快速的恢復。”
周粥的手上吊著針頭,的確不敢亂動,只得任由王林喂給她吃。
“這蝦子挺好吃的,像是我們上次吃的那種。”
“是啊,知道你喜歡那邊的菜,這是我跑到國際大飯店買來的。”
聽到這話,周粥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王林便不再說話,只是喂她吃粥和蝦。
一時吃完,一瓶水也快吊完了,王林喊了一聲醫生。
護士進來換吊瓶,看看周粥的氣色,笑道:“你愛人對你真好,剛才你昏迷不醒,他抱著你進來,急得跟什么似的,又跑去給你買吃的,你現在氣色好看多了,之前真是嚇人呢!”
周粥白了王林一眼:“誰是他愛人了!我才不愛他呢!”
護士以為他倆吵架,也沒在意,笑了笑,換了藥瓶就出去了。
“你回去吧,我還得打一、兩個小時呢!等打完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周粥道,“謝謝你送我過來。”
“沒事,我就在這里陪著你。你現在不能再受涼了,外面下雨了呢!我們也沒帶雨傘過來。”
王林道:“上次大晚上的,你跑去公園里,又穿得那么單薄,肯定是那次受的涼,以后別再去了。”
“我生病挺好的,”周粥幽幽一嘆,“不然,你哪有時間來陪我啊?”
王林笑道:“我倒是有時間陪你,只是每次你見了我,就趕我走,要不就成心躲著我。”
周粥想想,還真是如此,便不再說,閉上了雙眼,身子慢慢的躺下去:“我睡一會兒,頭痛得很。你要是忙,你先回去,過一個半小時再來接我便是。免得她在家里又發威!等下你扣機又要響了!”
王林苦笑一聲,心想這扣機跟后世的手機一樣,雖然方便了人,但也束縛了人。以前沒辦這扣機時,反倒更加自由自在。
他起身離開。
周粥以為他走了,冷哼一聲。
不料王林又回來了,他從車里拿了本書過來看。
周粥故意裝睡,也不理他。
良久,周粥憋不住了,又是喝粥,又是輸液的,在她體內全化成了水。
她說道:“我要解小手。”
王林放下書,扶她起來,一手舉著輸液桿,一手扶著她去解手。
“你進去,我在外面舉著桿子。”王林道,“你把門掩一下就好。”
“這樣子我解不出來,你把桿子放里面吧!”
“你的手方便解開褲帶嗎?需要我幫忙嗎?”
周粥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我真的很急,求你了,你快出去,不然我解不出來。”
王林只得出來。
過了一會兒,聽到她在里面喊:“王林!過來!”
王林走過去,她已經好了。
他仍然舉著桿子,扶著她回到病房。
周粥也不好再裝睡,問道:“你看什么書呢?”
“我報了自考,準備考大專。”王林笑道,“我看的是自考教材。”
“是嗎?自考?”周粥深以為異。
1981年,我國開始試行高等教育自學考試。1988年,國家頒布《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暫行條例》,以行政法規形式確定自學考試是“個人自學、社會助學、國家考試相結合的高等教育形式”,以法律形式確定自學考試是我國高等教育的基本制度之一。
“是啊!你們不是都瞧不起我是個初中生嗎?”王林道,“我考個大考文憑,看你們還輕視我不?”
周粥道:“我可沒輕視過你。也只有你家那位,仗著她是個中專生,一直瞧不起你呢!”
“呵呵!”王林道,“不管怎么說,我考個大專文憑,總是有好處的。也不是說,非得讓你們瞧得起我。我堂堂副廠長,如果連個大專文憑都沒有,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難學嗎?”
“還好啊,我覺得這書并不深奧。”
自學考試對王林來說,并沒有多大的難度,他的靈魂,本來就是本科學歷!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考是教考分離的,學習方式靈活、工學矛盾小、費用低,只要你通過了各科考試,就能拿到畢業證書,對王林來說最合適不過。
兩人聊著天,時間過得快,三瓶水很快就打完了。
“你感覺怎么樣?”王林問她。
“好多了,頭也不痛了。”周粥道,“之前真的像是死過一回似的,你抱著我下樓時,其實我心里是有知覺的,就是說不出話來,整個人的肢體,都不受我控制一樣,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像進了渾沌世界一樣。”
“明天再來打一天針。”
“沒必要了。好了就行。”
“那拿點藥回去吃吧?”
“嗯。”
王林找到女醫生,開了一些藥。
走出醫院大門,外面凄風苦雨,冷得人直發抖。
王林護著她上了車,往家里開去。
到了樓下,王林叮囑道:“回家后好好睡一覺。這兩天請假在家休息吧!”
周粥道:“感冒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忘記跟你說了,分流到服裝廠的人已經派過去了,明天正式開始培訓,你有空就過去看看吧!”
“嗯,我明天過去看。”王林陪著她上樓。
周粥道:“行了,你回家吧!今天謝謝你了。”
王林沒有說話,一直送她到了家里。
周軍已經回來了,見到他倆進來,問道:“好些了嗎?”
周粥瞪了哥哥一眼:“難得啊,你還知道關心你妹妹啊?”
周軍笑道:“你是我親妹啊!我當然關心你啊!”
周粥冷哼一聲:“我打了兩個小時的吊瓶,你也不過來看看我?”
周軍道:“這不知道有王林陪著你嘛!他能照顧好你,我就不去添亂了。”
王琳笑道:“外面下雨,是我沒讓他去,他倒是想去醫院來著。”
周粥道:“嫂子,你別替他掩飾了。我哥要是有王林一半好——算了,不說了,我去休息了。”
周軍尷尬的笑了笑:“王林,過來坐會吧?”
王林看看時間,說道:“太晚了,我回家了。”
王琳道:“你家文秀要是問起來,你只說送我出去辦事情了。”
“我知道。”王林揮了揮手。
王林回到家里,看到李文秀在織毛衣,李文娟照例是在看電視的,孫小蝶也在,因為下雨,她就沒回宿舍睡。
“琳姐喊你過去做什么呢?”李文秀果然發問。
王林漫不經心的答道:“她出去辦點事,讓我送了一趟,剛回來呢!”
“哦,你過來一下,我給你織件毛衣,比比大小。”李文秀說道。
王林便走到她面前:“不是說給孩子織嗎?怎么給我織起來了呢?”
“孩子的要織,你的也要織!你是一家之主,比我娘倆都重要。天氣眼看著就凍了起來,說不定哪天就下起雪來了呢!給你織件新毛衣,你穿起來暖和不是?”
她拿著織了個開頭的毛衣,在他身上比了比,笑道:“還行,不用加針了。夠了!”
她又聳了聳鼻子:“王林,你身上什么味道呢?”
“什么味道?煙味吧?”王林笑道,“不然還能有香味?”
“就是香味!”李文秀懷孕了,對氣味格外敏感,“你哪里蹭來的香味?抱誰家美女了吧?”
“荒唐!我和我姐出去的!未必我抱了她不成?”王林佯裝生氣,“你要是不信任我,你去問我姐好了!”
李文秀白了他一眼,仍然坐下來織毛衣,說道:“我就這么一問,你至于急眼嗎?”
“你這個人說話,動不動就懷疑人,你還怪我?”王林冷笑道,“懶得跟你說,我要去洗澡了!”
李文秀一聽,放下手中的活,說道:“喲,我沒生氣,你倒生氣了?可是你身上明明就是有香氣啊!未必我連煙味和香氣都分不出來了?我問一下還不行了?你先別去洗澡,你倒是解釋一個給我聽聽看?你身上的脂粉香氣,是哪里來的?我敢肯定,這不是琳姐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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