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高城，我想跟你要個人 當——當——當——
斑駁的老式掛鐘一口氣敲了十下，悠揚的聲音回蕩在并不算大的單身宿舍里。
臥室里，楊明軍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
他坐在木質書桌前，端著一個有些年頭的軍綠色茶缸。
茶缸周身，許多地方已經掉了漆，看起來陳舊至極。
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口茶水。
幾塊錢一斤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水有些苦澀，今天茶葉又放得有點多了，他不由皺了皺眉。
放下茶缸后，他拿起桌子上的座機，撥了一個內線電話，待得嘟嘟的聲音響起，他把話筒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了免提。
“喂，你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高城。”
“好的，請稍等。”
這一等就是一分鐘。
高城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了，或者是有什么事，一直沒來。
不過楊明軍也不急，耐心地等待著，一邊喝著茶一邊琢磨著那件事。
“喂，我是高城。”
電話里終于傳出了高城略顯疲憊的嗓音，但回答干凈利落，絕無半點兒拖泥帶水。
“老高，是我！”
楊明軍一邊回答一邊把身體往前挪了挪。
他的屁股就像沾了膠水一樣，帶著椅子一起往前移動。
靠近桌子一些后，楊明軍一手支在桌子上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身體微微歪斜著，用一個舒服的姿勢坐著。
“老楊，你這么快就搞上了？你行啊！看來我要向你取經了！”
高城一聽是他，瞬時口花花的，開起了玩笑。
之前兩個人偶然聊天，楊明軍無意間就說起了會有總政歌舞團前來師部慰問的事，高城一聽，當即就興奮了，連忙攛掇楊明軍，叫他趕緊下手，找一個文工團的女兵做媳婦，楊明軍當時不知怎么想的，被高城一番鼓動，弄得心癢癢的，當即就拍胸脯說他第二天就動手，所以此刻一聽是楊明軍打來電話，高城就以為是那件事成了，楊明軍是專門來匯報戰果的。
“搞個屁的搞，老子是那樣的人嗎？”楊明軍翻了一個白眼，沒什么好臉色。
想起之前被高城蠱惑然后腦子一熱就去追一個文藝女兵然后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楊明軍就暗暗來氣，所以回答高城的問題時，他直接就懟了回去。
“怎么了，火氣怎么這么大？”高城越發好笑了。
楊明軍本來想把高城狠狠地罵上一通的，不過想起今晚的任務，只得又把那些火氣強壓了下去，轉移話題道：“老高，跟你打聽個人？”
“什么人，你說？”
“你們新兵連的那個陳飛，他為人怎么樣？你也跟他相處快兩個月了，你覺得那小子怎么樣？”
“陳飛？”高城一愣，隨后回答道：“那小子——怎么說呢？我都看走眼過幾回了，我一開始覺得他太油滑了，根本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新兵蛋子，倒像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十多年的老油條，所以我一開始很不喜歡他，不過慢慢接觸下來，我發現這小子其實挺不錯的，外圓內方，外面看著圓滑世故，其實很有原則，而且，那小子是個狠人，認準一個目標后，舍得對自己下手，你都不知道，剛進新兵連的時候，他同手同腳那叫一個厲害，可是你猜怎么著，現在，他的隊列已經是我們新兵連最好的兵了！”
說起陳飛，高城的話匣子就像被打開了一樣，滔滔不絕的，一口氣講了十多分鐘，講得口干舌燥了，他這才突然一怔：“老楊，你跟我打聽這小子干什么？是不是他給你惹什么麻煩了？”
“那到沒有，我就是——就是——”楊明軍猶豫了一陣，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老高，我想把陳飛調我的警衛連里來，你看——”
楊明軍和高城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兩個人的關系很好，很多人甚至用兩個人同穿一條褲子形容他們，他們兩個也都把對方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兄弟情深。
不過兩個人之間也有不那么和諧的地方，比如楊明軍就受不了高城的賊精與小氣，只要一跟鋼七連有關，他就休想打主意，仿佛鋼七連就是高城的私人財產，他好幾次想從鋼七連調人，但都被高城阻撓了，最近的一次，是他想把伍六一留在師部教導隊，但也被高城破壞了。
要是一般的人，他直接從師部下一紙調令，直接就把人調走就成，但高城——
他也很無奈。
不過這一次，他決定還是要再試試。
以前的那些人，都是高城精心培養出來的，高城舍不得，能理解，那么這一次......那家伙才在新兵連呆了兩個月，想來高城對他的重視，應該不至于那么高的。
楊明軍的少校一直晉升不上去，但年齡馬上就要到了，按照政策，他用不了多久就得轉業回家，所以，他得為以后做好準備了。
他轉業回家后，他的這一身本領總得有一個傳人的，他覺得陳飛很合適，所以，他想把陳飛弄到師部直屬的警衛連，把陳飛作為自己的閉門弟子，好好培養，也因此，今天晚上他才會打這個電話。
沉沉地吐了口氣，楊明軍開口了：“老高，怎么樣，把陳飛給我？”
“陳飛？”
揚聲器里一下陷入了沉寂，十幾秒鐘了都沒有聲音。
看到這里，楊明軍明顯松了一口氣，剛剛繃緊的神經放松了一些，他也不催，只是端起茶缸悠閑地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水。
根據經驗判斷，如果高城很在乎對方，那么他只要一說那個名字，高城馬上就要蹦起來了，就要拍桌子罵娘，但現在，高城只是沉默，所以，他的機會還是有的。
因此，楊明軍連忙坐正了身子，正式開展了第二波攻勢，他打起了感情牌。
“老高，你知道的，我再過一陣子就得卷鋪蓋滾蛋了，所以，我想在走之前找個人，把我學的那些東西傳給他，在部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我多少也學到了一些東西，也積累了一些經驗，要是就這么被我帶回老家去了，總是有些不甘心的，我覺得陳飛這小子底子不錯，也有悟性，最重要的是踏實和肯學，舍得吃苦，這樣的人，我很久都沒有遇到了，所以我想跟你把他要過來！”
楊明軍把他的理由說了一通，添油加醋，大打感情牌。
電話那頭果然沒有再傳來斷然拒絕的聲音了，只是傳來一個疑惑的句子：“那小子的射擊真的那么優秀？我怎么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