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桃的帶領下,不多久,羅閻便來到一間廂房當中。
紅燭粉帳。
氣息旖旎。
但羅閻卻坐在遠離粉帳的窗邊,一邊飲酒,一邊望向窗邊的街景。
“公子,別人賞景,都是眺望江景,怎么到您這邊,卻要欣賞街景?”小桃柔荑微抬,一邊給羅閻倒酒,一邊嬌聲問道。
羅閻不語,默默喝酒。
這女人實在是黏人。
他幾次三番暗示他只想一個人坐坐,但這女人就是不走。
無奈之下。
他也只能保持沉默,聽之任之。
他默默飲著酒,對小桃的話充耳不聞。
沒多多久,他便眼前一亮,看到幾人結伴從遠處走來。
其中一個便是那云昭,而其身旁,還有四五個武者,每一個都氣血驚人,是煉骨境中的佼佼者。
羅閻盯著云昭。
他本想著云昭出門便將其干掉,也省的麻煩。
不想,這人竟然約上了一品丹師衛風揚的幾個保鏢。
衛風揚是寶泰藥坊的頭牌丹師,也是唯一一個一品,其在藥坊中的地位極高,連城內宗師都要給幾分薄面。
而能當他的保鏢,實力自然也極強。
“幾位大哥,請!”
樓下。
云昭笑容滿臉,對幾個煉骨武者做了個請的動作。
“嗯。”
幾個煉骨武者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微微頷首,便走進落花閣中,消失在了羅閻的視線當中。
羅閻不動聲色,依舊眺望街景,默默看著街上的人流。
但心中,卻想著快點擺脫這小桃,好去干掉那云昭。
畢竟。
進了青樓,這幾人肯定要分開,是他下手的最好機會。
“羅公子,您是做什么的?”小桃問。
她撐著下巴,眸子微微發亮,似乎對羅閻極感興趣。
“我是一名丹師。”羅閻正視小桃,微微一笑。
“公子竟然是丹師?!”小桃眸中泛起歡喜,同時帶著一絲詫異。
歡喜是因為羅閻終于跟自己說話了。
詫異則是由于她本覺得羅閻是個武道高手,沒想到,竟然還是位丹師。
不由得。
她越發想要結交羅閻。
羅閻再度默然。
他丹師身份,是用來掩人耳目的,但隨著實力不斷變強,一身氣血也越來越驚人。
就是他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因為人家看他第一眼,就能感知到他那驚人的氣血,然后將他當成一位武道高手。
“等回去后,便想辦法弄一門隱藏自身氣血之力的武學。不然,我遲早會被人盯上。”
他心中這般想著,不耐煩道:“你別說話了好嗎?你很煩啊。”
“我…”
小桃神情一滯,心中生出一絲慍怒。
這人…長得煞是好看,但卻跟條咸魚一樣,不管她怎么搭訕,就是不說話。
現在好不容易回答了兩句,第三局竟然說她煩?
她心中大會惱火,起身盈盈一福,有些慍怒道:“羅公子,要是沒什么事,小桃便先行退下了。您可別忘記付賬!”
她咬著銀牙,‘付賬’二字說的尤其重。
“你幫我付吧,多余就就當是賞給你的。”羅閻看也不看小桃一眼,隨手拿出十幾張百兩面值的銀票,塞進小桃胸前。
小桃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疊銀票,差點沒被氣死。
這人…
把她當什么了?
身為落花閣白衣,她小桃可不是下面那些艷俗的紅衣粉衣,她缺這點錢?
她抬頭,看向羅閻,咬牙切齒道:“羅公子,這點可不夠!”
“哦?那要多少?”羅閻皺眉看著這女人。
一千多兩銀子都不夠?
“我小桃陪客人一晚上,最少要一萬兩!”小桃插著腰,冷笑著說道。
羅閻一挑眉,道:“一萬兩?那行,你從現在開始給我蛙跳,我不喊停,你就不許停下來。”
小桃眼皮一跳。
羅閻見小桃不說話,冷笑道:“一萬兩一晚上,當然我想讓人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連蛙跳都不愿意,也想收我一萬兩?”
“落花閣的姑娘,就這種服務態度?”
“你?!”小桃氣急。
狠狠一跺腳,怒道:“老娘不做你生意了。”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見狀。
羅閻輕松一口氣。
這女人,總算是走了。
他眼神一動,縮骨改變形體,也向外走去。
他此來落花閣,本就不是來尋樂子的,而是來殺那云昭的。
他向樓下走去。
他剛下到四樓樓道口,便見云昭幾人一人摟著一個姑娘,迎面走來。
他不動聲色,目視前方。
而云昭幾人則看了他一眼,旋即不加理會,向樓上走去。
能來這落花閣玩的,非富即貴。
羅閻這般,不算矚目。
羅閻也看了幾人一眼。
只是一眼之下,他便察覺到一絲不對,眼皮一跳,不動聲色的多看了眼那云昭摟著的女子。
那女子嬌媚可人,身材火辣。
此時依偎在云昭懷中,巧笑嫣然,勾魂奪魄。
然而羅閻五感敏銳,卻清晰的感覺到那女人易了容、縮了骨,甚至那火熱的身材,都是假裝出來的。
哪是什么美人?
分明就是個男人!
“男扮女裝,大雕萌妹。”
羅閻冷汗涔涔。
他不知道,是那云昭癖好特殊,還是那女子故意偽裝。
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目送云昭摟著那女子,上下其手,單獨走進一間房屋后,便悄悄跟了上去。
先是觀察一番周圍。
然后拿出迷煙,朝房間內吹去。
迷煙繚繞,很快隱于空氣當中。
也就十來秒的時間,屋外隱約的男女嬉鬧聲便歸于平靜。
羅閻目光一閃,不動聲色,收回迷煙,走到房門前,伸手震斷門栓,然后輕輕一推。
“嘎吱。”
房門被推開一個小縫。
羅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了進去,隨即反手關上房門。
他看向床上。
只見那云昭衣衫半解,趴在那大雕萌妹身上,一動也不動。
“唰!”
羅閻站在門邊,手腕一抖,一錠碎銀便飚射而出。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事。
就在此刻,那原本躺在云昭身下,動也不動的大雕萌妹,竟然一把掀開云昭,直接朝他沖了過來!
“竟然被你給發現了,那就去死吧!”粗獷的男聲傳入羅閻耳中。
羅閻臉色微變,連忙道:“兄弟,誤會。我是來殺那小白臉的。”
“什么?!”那大雕萌妹也愣了。
但此刻。
外邊猛然響起幾道利喝。
“我聽到他聲音了,他就在上面!”
“快,抓住他!”
利喝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急促的腳步聲。
那大雕萌妹臉色一沉,無比驚怒的看向羅閻:“小子,你害我暴露,也給我死!”
他怒吼一聲,一個虎躍,一掌拍向羅閻。
掌風凜冽。
尚未臨近,勁風已是將羅閻吹得黑發亂舞。
在其出手前,羅閻未曾在其身上感受到半分氣血波動。
沒想到這一出手,其渾身氣血奔騰洶涌,竟然是一位煉骨境中的佼佼者!
“哼!就憑你?”羅閻眼睛一瞇,藏于袖中的右手旋轉,不進反退,足下一點,同樣朝大雕萌妹撲去。
他聽到了腳步聲。
外邊來了很多人。
現在不能從開門逃,只能跳窗。
而這大雕萌妹,卻擋住了他的去路!
“砰!”
兩人的手掌快如閃電,在空中一個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旋即兔起鶻落,拳腳齊出,瞬間交手數十招。
“可惡!”
數十招下來,大雕萌妹渾身氣血震蕩,假發掉落,高高鼓起的胸脯像泄氣一般直接干癟,甚至連縮起來的骨頭都被打出原型,露出原本那壯碩的身材。
赫然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和尚!
“小子,你給我等著!”
那和尚見久久拿不下羅閻,而外邊的腳步聲又越來越近,冷哼一聲,深深看了眼羅閻,便直接破窗而出,直接從四樓跳了下去。
羅閻臉色難看。
聽著身后傳來的房門爆裂聲,一根毒針解決那云昭后,也只能緊隨那和尚身后,同樣跳窗而出。
罡風猛烈。
旋即是人入水中的巨響。
在他跳入江中的一瞬,他隱約聽到四樓傳來聲音。
“他跳下去了,快追!”
“哼!這苦禪寺的禿驢,逃得倒是挺快。”
“封鎖河道,給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搜出來!”
羅閻沉入江底,心中微沉。
旋即。
一個猛子朝遠處鉆去。
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策。
他就如一條游魚,順游而下,不一會兒就飚出數里。
他速度極快。
直到周圍變得黑暗。
喧嘩和腳步聲徹底遠去。
他才破水而出,無聲躍上河岸,朝一條陰暗小巷走去。
正當他輕松一口氣,打算打道回府時。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女子調侃的聲音。
“在我落花閣殺了人就想走?”
是那小桃!
羅閻心中一沉,豁然轉身,看向身后。
只見那小桃坐在圍墻上,兩根纖細的白腿微微搖晃,正一臉玩味的望著自己。
羅閻看著這小桃。
面色不變,沉聲道:“就你一個?”
“是啊,就我一…”
小桃話音未落,便覺眼前一陣嗆鼻粉末襲來。
她下意識瞇起眼睛,掩住口鼻。
然而動作而沒做完,便覺胸前一痛,整個人朝后倒飛而去。
“噗!”
鮮血狂噴。
小桃怎么也沒想到,這人竟然直接偷襲她,還打在她那里!
她心中升起無窮的憤怒。
但相較于憤怒,更多的則是痛苦。
痛啊。
感覺一拳被打穿。
五臟都移位了一般!
羅閻瞇著眼,在那小桃倒飛而出的一瞬,如大鵬展翅,直接跟了上去,然后一腳猛然踩向其胸口。
可怕的勁力匯聚于腳上。
若不閃躲,一腳下去,必成肉醬!
此時,那小桃還在半空,尚未落地。
這等無處借力的情況下,一般武者,只能硬生生挨上這一腳。
然而這小桃卻不一樣。
她看著羅閻,腰肢一扭,竟硬生生躲向了一旁,同時連忙喊道:“有話好說。”
回應她的,是猛烈的拳頭。
她就像一塊破布一樣,撞塌了身后的圍墻,摔進一片廢墟當中。
羅閻眼中兇光閃現,就欲解決這女人。
可這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婉轉的簫聲。
這簫聲婉轉,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即便是日夜觀想虎踞圖的羅閻,也動作一滯,只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就在這時。
一聲詭異的佛音自他心底響起,振聾發聵,瞬間便讓他清醒過來,同時臉色大變!
“不錯,竟然能抵御我的迷魂音。難不成你們苦禪寺還有修煉精神力的武學不成?”聲音動人,帶著一絲贊賞意味。
羅閻臉色凝重,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比那小桃更加漂亮的白裙少女從遠處走來。
她約莫十四五歲,手持玉簫,就如畫中仙子一般,不容褻瀆,美的驚心動魄。
然而。
羅閻此刻沒覺得其驚艷,有的只是沉重。
這少女,強大到了極致。
赫然是一個后天境宗師!
“閣下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苦禪寺的禿驢。”羅閻渾身緊繃,盯著那少女。
光是一道目光,他就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壓力。
幸虧。
他現在還處于縮骨狀態。
面部顴骨高高凸起,連才和他見過的小桃都辨認不出。
“哼!偷偷摸摸,從水中鉆出來,你不是苦禪寺的禿驢還能是誰?”
小桃從廢墟中鉆了出來,揉著心口,走到少女身邊,眼中盡是憤怒。
這苦禪寺的禿驢,竟然打她那里!
簡直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他看向少女,忿忿說道:“小姐,趕緊拿下他吧。他身上可是藏了半卷金剛經的。”
金剛經?
羅閻心中微動。
同時再度沉聲道:“這位小姐,剛才只是一個誤會,我給這個姑娘道歉,你放我離去,如何?”
那少女尚未開口,小桃便一臉揶揄道:“死禿驢,剛才打我的時候不是很果斷嗎?現在就慫了?”
“姑娘,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羅閻滿臉誠懇道。
“你?!”
小桃氣急。
這人打人時如此狠辣,找找兇殘,現在竟然還有臉道歉?
“巧舌如簧。”少女冷冷開口。
她面色肅然,真氣流轉之間,一頭如瀑青絲向后飛揚。
這恐怖氣勢下。
羅閻只覺渾身血液一滯,身子猛然變得沉重起來。
他眼神凝重。
宗師,恐怖如斯!
非他現在所能敵!
甚至,在宗師的鎖定下,他連逃跑都難以做到。
“說,苦禪寺的余孽藏在哪兒。”少女逼問,目光宛如火炬,盯的羅閻極不自在。
羅閻臉色陰沉,再度道:“我說了,我不是苦禪寺那幫禿驢,這只是一個誤會。”
“颼!”
他話音未落,一根銀針便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羅閻臉色巨變。
雙拳一捏,天罡勁瞬間遍布全身。
他渾身肌肉瞬間緊致如鋼鐵。
但哪怕如此,那銀針還是刺穿他肩頭,從前方入,從后方出,帶走一抹血花,也在他肩上留下一個手指粗細的孔洞。
“真氣?!”
羅閻倒吸一口冷氣。
低頭看了眼肩頭的孔洞,眼皮開始狂跳。
幸虧是一根銀針。
若是一把,只怕他現在已經成了篩子。
“禿驢,說,還能活命,不說,死!你個煉骨境的螻蟻,不會覺得自己能從我家小姐手中逃走吧?”
小桃站在女子身邊,微抬著下巴,一臉的傲然。
“狗仗人勢!”羅閻眼神森然:“我已經說了,我不是那禿驢!爾等,欺人太甚!”
“小心!”
話音未落。
那少女便臉色大變,一把推開小桃,自己也向后爆退而去。
地面皸裂,粉塵震響。
在兩人后退之際,只見原本那少女和小桃所站之處,已是多出一道恐怖人影。
那人影高大,黑衣蒙面,可怕到了至極。
正是毒人!
羅閻出門,怎可能不帶毒人?
只是讓其隱藏在暗處而已。
“殺了她!”
羅閻聲音極冷。
隨著羅閻一聲令下。
毒人瞬息而動,在少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瞬間出現在少女身前,旋即一拳搗出。
“砰!”
一拳之下,少女來不及反應,便覺小腹一痛,整個人弓成蝦米。
她臉色微變,卻是沒想到這人身后竟然還藏了個可怕的宗師!
同時,她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人不是葛炎…難道,真弄錯了?”
她念頭翻滾,苦禪寺只有一個宗師,便是那葛炎。
但那葛炎,也僅僅只有后天境初期,不可能像她眼前這位這樣強大。
顯然,她弄錯了。
“這位公子,看來是誤會,我們認錯人了,還請速速住手!”女子調動全身真氣,一邊招架來自毒人的猛攻,一邊焦急喊道。
“公子,我給你道歉,都是我有眼無珠,認錯了人,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饒過我等。”小桃站在一旁,看著女子被壓著打,想上前幫忙卻又插不進手,只能慌張的向羅閻道歉。
“哼,剛才我向你道歉,你怎么不大人有大量?”羅閻眸中泛起一絲冷笑。
同時。
心中微微一沉。
這毒人的疫毒可傳播,極其剛猛詭毒。
但不算疫毒,一身實力,在宗師境中卻不算出眾。
無論是面對葛炎還是這少女,壓著打是能壓著打,但卻難以直接將其擊殺。
顯然,其敏捷有余,防御也頂尖,唯獨這攻擊,卻有些弱了。
“那周玉瑤說他大伯堪比半步先天…如今看來,那血神子煉制傀儡的手段屬實一般,一個半步先天,被其煉成傀儡后,竟然連兩個宗師都拿不下。”
在羅閻看來。
煉制成傀儡,應該要比本體更強才對。
顯然,那血神子技術不到家。
他狠狠鄙夷了血神子一番。
然后冷笑一聲,道:“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此事便到此為止。若你們再敢跟上來…”
他冷冷一笑,不言而喻,旋即朝毒人喊道:“我們走。”
他話雖如此說,實際上,是聽到動靜,有人從遠處趕過來了。
說罷。
他深深看了眼少女和小桃,施展縱躍術,幾個縱躍,便消失在黑暗中。
而后方,毒人也瞬間停下攻擊,轉身跟隨羅閻而去。
直到毒人徹底消失。
那少女才輕松一口氣,臉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
“小姐,你沒事吧?”小桃來到少女身邊,神情有些緊張。
“沒事。”少女嘴角掛著一絲血跡,此時如小桃一般,揉著自己的心口,星眸微微閃爍。
她在回憶剛才和自己交手那人。
一個宗師,而且至少是后天境中期的宗師。
但偏偏,她對其沒有半點印象。
這時候。
一群舉著火把的武者終于到來。
為首的是兩個公子哥,他們看著略有些狼狽的少女,不約而同道:“碧落,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