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十幾年前。”
“血妖界和天元界一前一后，差不多同時發現了一萬光年之外的骸骨龍星。”
“因為骸骨龍星是四萬年前絕世兇妖‘骸骨龍魔’的洞府所在地，所以妖族搜集到的資料可能更多一些，我記得那時候，聯邦還不知道這顆星球的真正名字，將它稱為‘至遠星’的。”
“不過，在發現了骸骨龍星之后，無論血妖界和還是天元界，都沒有第一時間展開探索。”
“因為一萬光年的距離實在太過遙遠，以血妖和天元兩界的技術力，即便勉強探索到了上面真的蘊含大量資源，是否能有效開采利用，都是很大的問題。”
“所以，即便是在對骸骨龍星更加了解的血妖界，你們對于要不要展開探索都爭論了很久，生怕砸下去大把資源都打了水漂！”
“最后，是你父親力排眾議，慷慨陳詞，說服了所有妖皇，集中血妖界所有可以煉制傳送陣的資源，開始興建超級傳送陣‘血妖之眼’！”
“為了血妖之眼盡快開建，你父親甚至拍著胸脯保證，金烏國將提供整個工程三分之一的資金和資源，有這事吧？”
金心月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不過對這件事的印象還是非常深刻的。”
“我父親雖然身為十二妖皇之一，但并不是修為最高的一個，我們金烏國的實力也比不上幽泉國和獅屠國，所以他一向來都十分低調，上次不是和師尊說過嘛，我父親是一個很善于‘妥協’的人。”
“唯有建造‘血妖之眼’的事情，是我有記憶以來，他最堅持，最霸道，最說一不二的一次，甚至在萬妖殿總部都拍了桌子。痛心疾首地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骸骨龍星上一定會有大發現的。”
“因為他負責血妖界的對外探索事務，在這個問題上最有發言權，金烏國又提供了大部分的資源。所以別的妖皇，才勉強同意了這一計劃。”
李耀道：“而星耀聯邦興建‘天元大炮’，還是在‘血妖之眼’開始建造之后的事情。”
“或許一開始聯邦也不準備探索骸骨龍星，但發現血妖界已經在積極行動，才被逼無奈。展開了‘軍備競賽’。”
“否則，萬一真的被妖族獨霸了骸骨龍星，發掘出什么驚天動地的法寶或者遺跡，豈不是很被動？”
“總之，探索骸骨龍星，這一計劃的始作俑者和大力鼓吹者，就是你父親金屠異！”
金心月道：“沒錯。”
“但這一計劃卻失敗了。”
李耀嘆息道，“姑且不說，我們中了骸骨龍魔的陷阱這件事，就連我將骸骨龍魔一波帶走之后。骸骨龍星的開拓計劃也在幾年后擱淺，因為天元和血妖兩界都發現，以目前的技術水平，想要大規模開發一顆一萬光年之外的星球，實在是極度困難的！”
“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果將大量資源都投入到骸骨龍星的開發上去，或許在骸骨龍星還沒發展起來之前，老家先被敵人一鍋端了！”
“之后十年，對骸骨龍星的小規模探索又進行了幾次，但大多局限在勘探、測繪和采集礦物標本上。投入巨資興建的天元大炮和血妖之眼，也是大材小用，用于較近距離的碎片世界開發上，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以上。是我根據你、火蟻王的說法，加上公開渠道獲取的信息，整理出的結論，有錯誤嗎？”
“沒有。”
金心月搖頭，“這件事對我們金烏國的打擊很大，我記得父親還遭到過很嚴重的彈劾。認為他太過冒進，浪費這么多資源建造了個鬼‘血妖之眼’，導致了那么多的銀血貴族被師尊殺死不說，之后也沒發揮出太大作用，是絕大的失敗！”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們不興建血妖之眼，聯邦也未必會建造天元大炮，大家一起把這么多資源都砸到水里聽響，也算是扯平啦！”
“總之，這件事令我父親消沉了好幾年，在萬妖殿里愈發低調，直到破曉之戰后，幽泉國和獅屠國一直堅持的大陸軍主義看起來行不通之后，我父親這個空中力量的掌控者，才被委以重任，成為萬妖聯軍統帥。”
李耀冷笑道：“你真覺得，你父親當年堅持興建‘血妖之眼’的決定，是腦子一熱的冒進嗎？”
金心月心神一蕩，陷入深深的思索。
李耀繼續道：“你父親既然是血妖界的‘對外探索和發展部部長’，探索碎片世界的經驗應該是極其豐富，連一般人都會考慮的開發成本問題，他會想不到？他會不知道，以血妖界當時的技術力，根本不足以大規模開發一顆一萬光年之外的星球？”
“恰恰相反，我覺得，他應該是心里最清楚的一個！”
金心月脫口而出：“他既然清楚，為什么——”
話說一半，她猛地咬住了舌頭，渾身一個激靈！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李耀微笑道：“你想到了，對吧？”
“如果說，從一開始，你父親堅持建造超級傳送陣‘血妖之眼’，就不是為了一萬光年之外的骸骨龍星，而是為了近在咫尺的星耀聯邦首都天都城…”
“那，我們剛才討論的一切，都說得通了，對吧？”
金心月覺得四周堅固的世界，都在瞬間分崩離析，熟悉的一切全都變得面目全非，仿佛走進了一片黑色的深海，分不清什么是真相背后的真相。
她只能緊緊跟隨著李耀，在深海中跌跌撞撞地前行，依靠這位像是妖魔一樣的老師，尋找那虛無縹緲的光芒。
李耀長長舒了口氣，眼底流淌著一絲無比認真的尊敬。
在聽到最初版本的赤潮計劃時，他的確對金屠異生出過一絲輕視之心，認為這個萬妖聯軍統帥不過如此。
可是，在解析清楚全局之后，他的心潮也是劇烈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金屠異。實在是個不亞于燕西北、蕭玄策、白星河的梟雄，是值得他發動每一個腦細胞全速運轉來應付的，可敬的對手！
李耀的神情有些恍惚，神魂仿佛飛到了幾十年前的血妖界深處。附到了那個更加年輕的金屠異身上，他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道：
“所有信息，都說完了。”
“下面，我嘗試將這些信息拼湊到一起，串聯起一條比較合理的故事線。”
“根據我的推測。你父親在幾十年前，無意中得到了一種對天元和血妖兩界來說，全新的，劃時代的，具有革命性的傳送陣技術。”
“你們羽族本來就喜歡研究傳送陣，賞玩各種古代傳送陣符文拓印，你父親又是血妖界探索碎片世界的主管，無意間得到一種全新的傳承，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對吧？”
“得到‘超級傳送陣’傳承的一剎那。你父親心底就掀起了萬丈狂瀾。”
“任何人得到了這種傳承，第一個念頭肯定就是，是否能利用這種技術，將最精銳的部隊，直接傳送到敵人的心臟？”
“但，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比登天！”
“最關鍵的，是如何保密！這種類似‘斬首戰術’的突襲計劃，一旦事先泄露出去，幾乎就失去了全部破壞力。甚至會反過來導致己方精銳的全滅！”
“很可惜，這種超級傳送陣，建造起來的動靜一定極大，曠日持久的工程。天文數字的資源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聚集在一起日夜不停地運轉…只要敵人不是豬頭三，一定會發現的！”
“所以，你父親并沒有第一時間將這項技術暴露給萬妖殿，展開超級傳送陣的興建，而是默默地等待。一個更加合適的機會到來。”
“或許，在這段時間，他還在深入研究這種傳承，將它徹底嚼爛、吃透、深深烙印在腦域深處，并且圍繞它，構思出了一個個千奇百怪，不可思議的計劃。”
“我不知道他等待了多久，但機會最終來臨！”
“骸骨龍星的發現，使他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建造‘血妖之眼’！”
“表面上，這是一款‘超遠彈弓’，是用于向一萬光年之外傳送極少數精銳的。”
“但我相信，作為‘血妖之眼項目’最高負責人的他，即便沒有親自參與傳送陣的設計和建造，也一定有辦法，在‘血妖之眼’上預留某種‘接口’，方便它在未來某一天，完成傳送模式的轉換！”
“由此，一件對天元界來說最可怕的武器，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
“為什么你父親，沒有在‘血妖之眼’煉制完成的第一時間就發動‘赤潮計劃’？”
“我不知道，但估計是和天元、血妖兩界之間的關系有關。”
“十年前的天元和血妖兩界，尚處在融合的初期，可以理解成兩界的‘蛋殼’還很堅固，還沒有出現太多的縫隙，即便‘血妖之眼’，也不能保證傳送的精度和穩定性。”
“所以，你父親潛伏爪牙，繼續等待。”
“即便承受了所有人的非議，即便遭受了巨大的挫折，即便被人嘲笑他花了大價錢，打磨出了一柄大而無當的‘牛刀’，他仍舊像是一個最可怕的刺客，在黑暗中緊緊握住了刀柄，一言不發，等待著最完美的出刀時機。”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打磨的并不是一把‘牛刀’，而是一把，屠龍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