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幅畫卷,描繪的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周圍繚繞著強勁的氣流,如一柄絕世戰刀,將天穹撕裂,星辰大海流淌出來,形成一只巨大的星空之眼。
另一幅畫卷,呈現的則是一望無垠的大沙漠,在沙暴的影響下,卷起驚濤駭浪,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沙塵之上,戰天斗地,拼斗到生命最后一息。
還有幾幅畫卷,繪制的是血腥殘酷的戰場,煙云飄渺的山川,幽暗無底的峽谷。
更有兩幅畫卷,光影交錯,色彩斑斕,就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水墨,根本看不清楚畫的是什么。
所有畫卷,都蘊含著極其強大的神魂力量,李耀只看了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仿佛九個漩渦,將他的神魂吸收進去。
他忽而出現在直插天際的山峰之上,在狂風呼嘯中奮力攀登,沖向無盡星辰。
忽而出現在沙漠深處,頭頂就是億萬噸沙礫肆虐,他咬緊牙關,繃緊渾身血肉,拼命抗衡。
忽而出現在煙云飄渺的山谷間,清澈見底的溪流上,小小竹排,隨波逐流,神念融化于山川之間,怡然自得,瀟灑愜意,無欲無求。
甚至徹底融化于那兩幅斑斕的水墨,在空靈無我中,細細體會那種玄之又玄的意境。
不過…
他凝視最久的,還是第九幅畫卷。
這一幅畫和前面八幅完全不同,只是用最細碎的筆觸,描繪了一個普普通通,司空見慣的菜市場。
就是人聲嘈雜污水橫流摩肩接踵,擺滿了青菜蔥頭鮮魚排骨牛肉的那種菜市場。
李耀的神魂進入畫卷之中,嗅到了青菜的清新。水果的香甜,濃烈的魚腥;聽到了討價還價和爭吵聲,“咚咚咚咚”的剁肉聲。還有街坊聊天發出的笑聲;更看到了一張張閃著光亮,心滿意足的笑臉。
李耀不知道。為什么這名強者對于“筑基”的理解竟然會是一座隨處可見的菜市場。
他只是覺得,這一幅畫面隱隱和他內心,產生共鳴。
畫面逐漸模糊,人們的笑臉變成了另外一張張煙熏火燎的面孔。
那是這十天來,在紅蓮城里和他并肩作戰的人們。
他們中間,既有在軍隊里廝混了十幾二十年的老兵油子;也有半年前入伍,剛剛完成新兵訓練,屁都不懂的菜鳥。
既有揮手就能轟爆一層樓房的金丹強者;也有剛剛覺醒靈根沒多久。用畢恭畢敬眼神注視他,管他叫“師兄”的煉氣期低階修真者。
一張張面孔,無論是普通人士兵還是修真者,交錯在一起,瞇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齒,一起笑得無比燦爛。
“噗通!噗通!噗通!”
李耀的心跳越來越快,血液循環的速度驟然提升十倍。
靈根也在某種神秘力量的驅動下,如心臟一般跳動起來!
吸收!吸收!蘊含于血肉之中的靈氣統統都被靈根吸收進去。涓滴不剩。
“啊!”
李耀眼眶炸裂,眼角流淌下了兩道血水,只覺靈根不斷膨脹。逐漸占據了整個腦域。
而看不見的靈能觸須,慢慢纏繞上了神經和血管網絡,和身體組成了密不可分的系統。
“咔嚓!”
當他再也承受不住,以為天靈蓋都要被靈根頂開之時,腦中忽然一個霹靂,靈根開始猛烈收縮,蘊含其中的所有靈氣都被擠壓成了液態,猶如瓊漿玉露,順著無影無形的靈能觸須。向四肢百骸流淌。
就像一萬條洪水泛濫的大江大河,在體內橫沖直闖。左突右沖,將每一簇神經末梢和每一個細胞都統統碾碎。
而蘊含于江河深處的勃勃生機。卻是在一瞬間將碾碎的細胞和神經簇重組,變得更加強大,充滿希望。
九幅《筑基圖錄》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浮光掠影,《破陣子》一遍又一遍反復轟擊著他的神經,二十多年的記憶都在一瞬間涌入腦域,以三維立體方式,組成了一座燈火輝煌的巍峨大廈。
每一束神經末梢都被液化靈能的大江大河充塞到了極點,李耀虛虛漂浮于半空,叉手叉腳,呈現出一個“大”字,骨節中發出一連串“噼噼啪啪”的爆響,血管里卻傳來如驚濤拍岸般的轟鳴,心臟和靈根的律動逐漸協調到了同一個節拍,共鳴出前所未有的強音!
不知過了多久。
“呼…”
李耀從體內一幕幕不可思議的異相中蘇醒過來,發現自己軟綿綿地躺在地上,四肢枯瘦如柴,皮膚上布滿了色澤黯淡的淤泥。
這都是剛剛被代謝出來的廢棄物。
他已經脫胎換骨,在進化的道路上,踏出了一大步!
在感知中,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年半載。
可是抬頭看看靈子掛鐘,離他進入修煉室,卻是才過去了半個鐘頭。
“成功了!”
“我體內的靈氣,全都轉化成了液態,在新形成的靈脈中緩緩循環,而且靈根也進化了,可以將靈氣源源不斷地轉化成靈液!”
李耀想笑,卻是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滋滋!”
從修煉室四面八方的孔洞中,忽然流淌出了深藍色的粘稠液體,那是專門為剛剛筑基的修真者準備的超高能營養液。
不一時,李耀懸浮于深藍色營養液中,如餓鬼投胎,所有毛孔統統張開,風卷殘云,瘋狂吞噬靈能。
以他為中心,一道漩渦在修煉室中緩緩旋轉。
一邊吞噬,李耀的神魂卻是飛入記憶深處,迫不及待向歐冶子的記憶之樹掠去。
果然!
隨著他升上筑基期,歐冶子的記憶之樹也進一步解鎖。
現在整棵記憶之樹的樹冠都是金光燦爛的一片,把他的識海深處照耀得一片輝煌。
“歐冶子升上筑基期之后的龐大記憶,也可以被我吞噬了!”
李耀興奮至極。
在四萬年前的百煉宗,歐冶子升上筑基期的那幾十年里,可是發生了不少大事。
其一,歐冶子終于有資格進入煉天塔第二層,修煉更加高深的煉器秘術!
其二,魔道入侵,連番血戰,歐冶子將《一百零八手披風亂錘法》,推演到了一百八十九手,在戰場上大放異彩,轟殺了二十四名筑基期的修魔者。
其三,歐冶子被百煉宗長老魚腸道人收為弟子,成為百煉宗核心門人!
這是歐冶子開始接觸到百煉宗核心秘術的一段記憶。
現在統統歸李耀所有,可以被他盡情吞噬。
“太好了!”
“只要將歐冶子筑基期的記憶碎片統統吞噬,就能掌握真正的百煉宗核心秘法,煉制出強橫無匹的神兵利器!”
“更能在四萬年前的魔道入侵戰場上,修煉兇悍絕倫的殺伐之道!”
“到時候,就算面對妖王,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
一道道閃閃發亮的記憶碎片,令李耀垂涎三尺,恨不得現在就展開廢寢忘食的研究。
不過他也知道,眼下還不是時候。
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歐冶子的記憶碎片,神魂回歸現實,粘稠無比的深藍營養液,已經變得清澈通透,寡淡無味。
其中蘊含靈能,都被李耀吸入四肢百骸之中。
李耀的身體,再度變得充盈飽滿,如初生嬰兒般充滿生機。
廢水很快通過修煉室底部的下水孔排干,一陣“嗡嗡”響動之后,空氣都變得干燥無比。
天花板上忽然落下了十個圓形拳靶,依靠動力符陣驅動,在半空中靈巧穿梭,滴溜溜亂轉。
李耀微微一笑。
這是他預先設定好的測試環節,就是想看看筑基之后自己的實力能提升到什么程度。
“速度還是不夠快,再提升…三倍!”
“嗖嗖嗖嗖!”
十個拳靶以每秒鐘三十圈的速度高速自轉,同時在半空中做著無規律的飛行。
每一個拳靶都有西瓜大小,但上面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力量感知區域,只有不偏不倚直接命中這一個力量感知區域,才算“命中”,才會記錄下出拳的力量,否則就是失敗。
想要在每秒鐘旋轉三十圈的拳靶上,精確命中力量感知區域,絕不容易。
李耀深吸一口氣,雙腿微微彎曲,周身忽然爆出一道綿密的氣勢!
乍一看去,比煉氣期時更加內斂收縮有種不顯山露水的味道。
卻是更加堅實渾厚源源不絕,沒有半點兒破綻和疏漏。
李耀瞬間化作一道流光,小小的修煉室里充斥著他上百道殘影,四周光幕上顯示出了一連串數字,片刻之后才傳來拳靶被擊中的“啪啪啪啪”之聲。
半分鐘后,所有殘影都在修煉室正中央凝聚成李耀的本體,十個拳靶在他頭頂瑟瑟發抖,搖搖欲墜。
李耀額頭滲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
他心滿意足向四周的環形光幕望去。
第一張光幕上,顯示的數字都是111.11公斤。
第二張光幕上,顯示的數字都是222.22公斤。
以此類推,直到第十張光幕上,都是1111.111公斤。
半分鐘內,他在每一個拳靶上,都以相同的力量轟出了一百拳,按照拳靶的序號逐漸提升,沒有一絲一毫的錯亂。
這就是筑基修士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