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階妖獸身上斬下,又用天材地寶精心炮制數年,擁有活絡靈能,促進腦細胞再次發育功能的“紫炎冰極熊掌”,吃在眾人嘴里,卻是味如嚼蠟。
過春風捧著個飯盒,半天不動一筷子,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變幻莫測的光幕,連珠炮一般發布命令。
“禿鷲李耀到了青原市,距離天都市不過兩百五十公里,無論是直接走過來,還是駕駛飛梭車過來,時間都來得及。”
“從青原市到天都市之間,所有的交通要道,無論水路,陸路還是天空,統統嚴防死守,進入最高警戒!”
“步行的話,不施展神通,兩百多公里怎么著都要走一兩天,那么半夜就有住宿問題,不是露宿街頭,就要用身份證去住店,從這兩方面著手,查!”
“步行風險較大,是次選方案,最大可能還是飛梭車,所以要重點排查青原市的租車、盜車情況。”
所有秘劍使都一陣沉默。
青原市也是擁有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又是聯邦著名的飛梭車煉制基地,在這里尋找一輛飛梭車?
這是真正的大海撈針了!
不過,沒辦法,情報工作遠沒有外行人想象得那么瀟灑,不可能靈光一閃,就莫名其妙冒出線索。
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往往是從億萬條無用信息中篩選出來的。
這是水磨工夫,元嬰老怪來了也得老老實實去排查,不能偷懶。
隨著大量資源和附近幾個城市的秘劍使都涌入青原市,洪水泛濫般的信息很快傳輸到指揮中心的光幕。
其中一條閃爍的消息,令所有人的心跳都快了三拍。
李耀的第三個假身份,那名濃妝艷抹的中年女子,在青原市租了一輛車!
“揪住他的尾巴了!”
蚊子頗為興奮地說。
“可以追查,但不值得投入太多力量。”
過春風在軟塌上盤膝而坐,將光禿禿的毛毯搭在肩上,宛若老僧入定,“李耀不會那么傻,用同一張身份證,先買車票,再租車?這是怕自己暴露得不夠快么?”
“租車這一招,十有八九還是煙霧彈,還是將重心放在這兩天的失竊車輛上面。”
果然,沒過多久,從青原市就傳來消息。
那輛暗藏著定位器的“飛鴿”牌飛梭車,在距離青原市一百五十公里的鄉間被發現了。
但駕駛這輛車一路狂飆的并不是李耀,而是兩個青原市土生土長的垃圾蟲。
他們平時就住在法寶墳墓里,拾荒為生,有機會也干些偷雞摸狗,倒賣贓車的勾當。
這輛車是他們半天前偷來的,兩人還以為天降橫財。
卻沒想到跟著橫財一起從天而降的,還有數百名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秘劍使。
當數百支飛劍死死圍住“飛鴿”牌飛梭車時,兩個小蟊賊都嚇尿了。
這個結果,令指揮中心里的氣壓又降低了一半,不少人低聲罵罵咧咧。
過春風卻是心平氣和,淡定自若地命令手下嚴防死守從青原市到天都市的每一條交通要道,甚至擴大范圍,以天都市為中心,半徑五百公里的整個首都圈,統統翻個底朝天!
這是沒有辦法的笨辦法,會令無數秘劍使都疲于奔命,又要消耗大量資源,還未必有效。
可是現在,除了被動防守,等到盜車信息之外,似乎也沒太好的辦法。
“如果我是李耀…”
軟塌像是沼澤,過春風慢慢陷入進去,在恍惚中思索著。
他不喜歡這種被動挨打,被牽著鼻子走的滋味。
這樣下去,就算查到了,他們也永遠落在李耀的屁股后面。
必須想辦法,抄到李耀前面去!
忽然,過春風猛地一哆嗦,毛毯掉到了地上,喃喃自語:“我是李耀,會只給自己準備三個假身份么?”
“蚊子”等屬下早就知道頭兒的習慣,立刻接上去道:“頭兒,什么意思,你懷疑他還有更多的假身份?”
“沒錯。”
過春風的腰板越挺越直,仿佛從思維的沼澤中爬了出來,飛快道,“仔細想想,李耀的這三個假身份并不精細,三五天時間,肯定會被我們發現!”
“那么,就算他成功潛入天都市,又要以什么身份活動?”
“現在的天都市,警戒提升到了頂點,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處是監控晶眼,會隨機對路人的面部進行掃描,確認他們的身份。”
“沒有一個合法身份,他寸步難行!用三個北寧市民的假身份,更是自投羅網!”
蚊子眼前一亮,又有些迷惑:“不對啊,我們將北寧市最近幾天的‘身份證丟失’事件都排查清楚了,并沒有新的發現。
過春風淡淡道:“這一次,他既不需要身份證,也不會偽裝成北寧市民了。”
“天都市的防御體系,是全面聯網的,如果掃描到一名北寧市民的面孔,卻沒有他進入天都市的相關信息,豈不是很奇怪?人是不可能憑空冒出來的。”
“所以,他應該會偽裝成一個天都市民。”
蚊子皺眉道:“他連潛入天都市,都未必辦得到,怎么偽裝成一個天都市民?”
“很簡單。”
過春風飛快道,“他在北寧市的時候,只要在晶軌列車站、晶石運輸艦港口之類的地方蹲守,等來自天都市的列車或者運輸艦抵達,就可以鎖定幾名天都市民,并且獲取他們的身份信息了。”
“只要這些天都市民,在幾天之內就返程回到天都市,那么,他們在天都市出現,就是完全合理的,別說只是玄光掃描,即便遇上警方當面盤查,都沒有半點兒破綻!”
蚊子雙眼放光,連連點頭:“沒錯,如果禿鷲李耀化裝成一名普通天都市民,就算不帶身份證上街閑逛,也很合理啊,我們總不能把所有沒帶身份證的市民都抓起來!”
過春風笑道:“知道該怎么查了吧?”
蚊子用力一砸拳頭:“明白,查找近期從天都市去北寧市的所有乘客名單,重點關注那些在這兩天就返程的市民,對他們進行重點排查!”
過春風微微一笑,終于有心情啃了一口熊掌。
熊掌早就冷透,他滿口油膩,卻甘之如飴。
他有預感,往這個方向查,一定能發現李耀的新身份。
這一次,終于抄到對手前面去了!
柳河市晶軌列車站,李耀蟄伏在黑暗中,像一只烏黑發亮的蝎子。
排查升級了,就連這座九線城市的偏僻小站,都出現了幾名疑似秘劍使的修真者。
不過,他們排查的重點是開往天都市的晶軌列車,又或者是在首都圈之間交通的線路,對于開往首都圈之外,和天都市完全背道而馳的列車,卻沒什么興趣。
李耀深吸一口氣,讓冷冽的寒風,幫自己最后一次冷靜思考。
“真要這么做嗎?”
李耀知道,自己這樣鬼鬼祟祟潛入首都的舉動,就像是褲襠里的黃泥巴,實在很難解釋。
如果有更直接有效的辦法,他絕不愿意這么做。
李耀閉上眼睛,將早就被否決的幾個方案,重新過了一遍。
方案一,現在就不顧一切開啟晶腦,用十幾年前的舊號碼聯系丁鈴鐺,說清楚一切。
“丁鈴鐺會相信我的!”
“即便所有人,即便整片星辰大海中的每一顆星星都不相信我,丁鈴鐺也一定會相信我的!”
但是…
自己和丁鈴鐺的關系,并不是太大的秘密,如果“深淵”真的潛伏在秘劍局高層,肯定會知道,而且肯定會提前布局,監控丁鈴鐺!
不,不止丁鈴鐺,就連莫玄教授,飛星修士…一切李耀可以信任的人,只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中。
“只要我向丁鈴鐺發消息,肯定會在半分鐘之內被鎖定,說不定連家常都沒嘮完,就被大批秘劍使包圍了!”
“而且,這也會給丁鈴鐺帶來太大的危險!”
丁鈴鐺再強悍,也只是一名年輕的金丹,李耀相信,經營數十年的“幽冥之子”們,絕對有對付她的辦法。
李耀絕不能讓丁鈴鐺冒這樣的風險,方案一,否決!
方案二,隨便找一臺晶腦,將來龍去脈都發到網上,公諸于眾?
用這種方式,就沒那么容易被鎖定了。
可是,怎么寫呢?
“各位網友,大家好,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其實特級聯邦英雄李耀并沒有死,還又一次憑一己之力,拯救了聯邦呢!”
“沒錯,其實我就是傳說中的‘禿鷲李耀’,下面,請聽我的故事…”
李耀嘆了口氣,好吧,自己在血妖界的經歷實在太曲折離奇,放到網上,誰信啊!
就算信了,又怎么和他聯絡?難不成他還要在帖子后面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和地址嗎?
方案二,否決!
方案三,現在就跑回青原市的市中心,最熱鬧非凡的市民廣場上,大吼一聲:“我是李耀,我還活著!我為聯邦流過血,我為天元立過功!我要見鐵帥!我要見議長!”
問題來了,最先趕到現場的,會是記者、精神病院醫生還是秘劍使呢?
李耀覺得,還是秘劍使的可能性最大。
關鍵在于,他根本不知道秘劍使當中,究竟誰是壞蛋。
說不定,一百名秘劍使,里面九十九個都是對聯邦忠心耿耿的,秘密戰線上的無名英雄,只有一個“幽冥之子”。
那么,當人家的飛劍和鐵拳毫不留情朝他臉上招呼的時候,他還能把人家殺了嗎?
別說他只是究極金丹,就算是究極元嬰,也很難在不傷及性命的情況下,放倒成百上千的修真者啊!
更何況,現在的玄骨戰鎧,妖氣四溢,一旦全力輸出,活脫脫就是個大妖!
如果他穿上玄骨戰鎧,激發出濃郁的妖氣,和眾多秘劍使激戰,一時錯手干掉了幾個好人,那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那么,等秘劍使一到,就束手就擒,然后語重心長地和他們說:“我是冤枉的,這里面有一個天大的陰謀,你們聽我慢慢解釋…”
潛伏在秘劍使當中的“幽冥之子”,會給他解釋的機會嗎?
“深淵”的最大嫌疑者過春風,會給他解釋的機會嗎?
所以,他絕不能被秘劍使抓到,至少現在不能。
要抓,也要當著議長、鐵帥、各大宗派掌門和億萬群眾的面被抓。
如此,才不用怕潛伏在秘劍局里的“幽冥之子”和“深淵”耍花樣!聯邦高層才會聽他慢慢解釋!
方案三,否決!
好吧,所有不切實際的方案統統否決,擺在面前的只剩下一條路了。
李耀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不遠處,即將開往東鷗港的晶軌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