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金屠異用抽絲剝繭的方式,一點一點將萬妖聯軍的大權完全奪過來之時,李耀卻在同一艘戰艦的中部,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金屠異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甚至將他安置到了血妖號上最重要的一間艙室,晶石倉庫之中!
即便他原先沒有在血妖號上安裝足夠的晶石炸彈,就憑滿滿一個倉庫的晶石和高能燃料,都足以讓他把血妖號炸成碎片。
正因為如此,李耀才感覺,有一張無形的羅網籠罩到了自己身上,把他死死裹住,甚至都嵌入到了他的血肉和神魂之中,令他動彈不得!
他越來越認定,金屠異是一個比幽泉老祖更可怕十倍的危險人物。
關鍵是,他完全知道了幽泉老祖要干什么,而他對金屠異的目的還一無所知!
“唰!”
晶石倉庫的大門緩緩開啟,金屠異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
他沒有帶半個護衛,甚至連妖氣都沒怎么激發,完全是最放松的狀態。
他甚至還在不住咳嗽,時不時閉上眼睛,艱難地喘息,完全當李耀不存在!
李耀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開玩笑,無論燕西北、蕭玄策、還是白星河這個級數的超一流高手,在和他對決時,誰不是戰戰兢兢,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將每一個細胞都激發到極限的?
誰敢在他面前這么放松?真當他“禿鷲李耀”是假的嗎!
“哧——”
金屠異關上艙門,從翅膀里取出了一支淡綠色的藥劑,注射到了頸動脈之中,發出了如釋重負的呻吟。
“唰——”
就在他閉眼嘆息的一剎那,李耀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疾速撲去!
一個是蓄勢已久,一個是無知無覺,黑色流光從金屠異左側一閃而過!
金屠異沒有做出半點兒防御姿態,依舊輕輕喘息著,揉了半天太陽穴才恢復過來。注意到了自己左臂上新出現的小玩意兒。
那是一個做工精巧,亮晶晶的臂環,外形就像是一頭華麗的蝎子。
“這是什么?”他晃了晃胳膊,眼里只有好奇。沒有憤怒或者恐懼。
“不知道金前輩有沒有聽過‘毒蝎蝕骨穿心鎖’?”
李耀冷笑,“這是我仿造‘毒蝎蝕骨穿心鎖’煉制的小玩意兒,威力自然不遠遠不及前者,不過炸斷前輩一條手臂,嚴重創傷心臟。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用枉費心機想把它拆下來的,沒有我,誰都不可能將它拆下來!”
“哦。”
金屠異面無表情地放下了胳膊。
“哦?”
李耀愣住,“喂喂喂,金前輩,這個真的是很厲害的晶石炸彈,你的反應會不會太冷靜了一點,是不是不相信它的威力?要不要我幫你詳細介紹一下它的具體結構和運作原理?你看,它的設計是這樣的——”
“不用了。”
金屠異淡淡道,“我以為你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總該想出些別出心裁的高招,沒想到還是炸來炸去這一套,實在太簡單粗暴。”
“如果你可憐的安全感,非要靠這些東西才能支撐的話,我都無所謂,戴上就戴上好了,但是我寶貴的時間和計算力,卻不值得浪費在這么無聊的東西上面。”
“無聊的東西…”
李耀就像是被人對著鼻尖狠狠搗了一拳,咬牙切齒道,“看來金前輩非常自信。我是絕對不會殺你了?”
“當然。”
金屠異平靜地說,“我的自信并不是來自晶石炸彈這種無聊的東西,而是來自我精密的計算,現在我是唯一能夠約束萬妖聯軍。并且看起來還可以和冷靜溝通的人,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殺我?殺了我,讓局面徹底崩潰,你和天元界又有什么好處?”
“反過來說,你明明知道在血妖之眼被毀掉之后,血妖界已經失去了向天元界大舉進攻的能力。而在幽泉老祖沒有消滅之前,我們都算是同一條線上的戰友,至少是合作者。”
“可你還是不放心,還是要用晶石炸彈來獲得一重虛幻的安全感,卻也加深了彼此之間的隔閡,歸根結底,你對自己的判斷,還不夠自信啊,年輕人!”
李耀瞇起眼睛:“少廢話,你葫蘆里究竟賣得是什么藥,為什么我總覺得,自己被你算計了?”
“那你應該感到榮幸。”
金屠異完全不在意李耀的虎視眈眈,找了一大塊高純度晶石當凳子,一屁股坐了下來,“以我現在的狀況,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調動寶貴的計算力去算計的,你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調動110以上思維能力去精心算計的對手——牢牢記住這件事,這將成為你一生最大的驕傲。”
李耀:“…”
金屠異笑了笑:“更何況,也不能完全說是算計,只能說是大家用一種比較特殊的方式互相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李耀喃喃道:“所以,你承認了?一切都是你操縱的,你是故意放我和金心月離開通天城,你根本早就知道了孢子計劃的存在,相信我們所說的一切,只是用這種方式去破壞它而已?”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一直很奇怪,能當上萬妖聯軍統帥,想出赤潮計劃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一個庸才,為什么會在通話中泄漏那么多寶貴的信息給我,甚至在最后關頭,還提醒我大批妖皇已經來到,明明是讓我快逃的意思!”
“而且,潛入血妖之眼的過程…也太順利了,雖然遇上了一些磕磕巴巴,但卻沒有遭遇大的障礙!”
“血妖之眼的防御體系,不可謂不嚴密,但用來巡邏的高手,實在太少了一些,如果在關鍵節點上安排一到兩名妖皇守護的話,結果絕不至于如此,那就像是,無比嚴密的鏈條,卻缺失了最關鍵的一環,而這空缺的一環,剛好可以讓我有驚無險地鉆進去!”
“還有,在血妖之眼控制中心的見面,你那時候已經識破我的身份了吧,卻故意沒有拆穿,反而放手讓我對穩定系統進行改造,提升我毀掉血妖之眼的成功率!”
“最夸張的就是你的坐騎,那頭蝎尾金翅大鵬,怎么會那么巧,偏偏就在最關鍵時刻爆發了‘妖神病毒’?”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金屠異輕輕地咳嗽著,微微搖頭道:“我的確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些事,包括幽泉老祖在我身邊的滲透,但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幽泉老祖監控,怎么可能操縱一切?”
“破壞血妖之眼,99都是你的功勞,我最多是在關鍵節點上,小小地推波助瀾而已。”
“沒辦法,當我發現幽泉老祖居心叵測時,已經太晚了,我身邊的人,都被他滲透得千瘡百孔。”
“我不相信。”
李耀冷冷道,“過去我也這么認為,你是一心撲在赤潮計劃上,忽略了身邊的人,所以才會被幽泉老祖滲透。”
“可是現在看來,如果幽泉老祖的危險程度是一顆星,那金前輩你至少都是五顆星,你分明計算到了一切,怎么可能被他滲透?”
金屠異十分平靜地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大腦漸凍癥’?”
李耀一愣,點了點頭。
金屠異道:“我在一年半前,確診自己得了高分化大腦漸凍癥,但在那之前,這種病至少已經折磨了我四五年時間,在我殫精竭慮思索赤潮計劃之時,默默影響了我的大腦,令我忽略了很多東西。”
李耀目瞪口呆,第一個想法就是金屠異在騙人,但就算是騙人,也沒理由開這么離譜的玩笑吧!
自己斗來斗去,竟然是在和一個得了大腦漸凍癥的病人斗法?
“話說回來。”
金屠異自嘲地一笑,“或許正是因為我得了這種病,才能令幽泉老祖放松警惕,將我推上前臺,充當他的傀儡,‘孢子計劃’的鋪路石,所以這場病究竟是好是壞,誰說得清楚?”
“總之,當我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得了大腦漸凍癥,是兩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才猛然發現了身邊的蛛絲馬跡,知道一張看不見的天羅地網已經將我包圍。”
“只是,我不知道這張網究竟有多大,網眼又有多密,跟隨我幾十年的手下,我的兄弟和子女,同族的長老和戰友,究竟有多少人被滲透了,而我又可以相信誰?”
“甚至,連究竟是誰鋪開的這張網,我都一無所知。”
“而我根本沒辦法去試,一旦試錯,絕對沒有第二次機會的。”
“所以,我只能在羽族之外,在我的親信之外,去培植一些新的力量,但是在嚴密的監控下,我可以做的事情實在太少,未必能讓我徹底翻盤的。”
李耀道:“正好,這時候,我出現了?”
“沒錯。”
金屠異點頭道,“如果所有親人、部下和戰友都不值得信任,似乎只有敵人是不可能背叛我的,更何況,還是一個這么可怕,這么出色的敵人。”
李耀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從一開始,你的最終目的就是扳倒幽泉老祖…不對,除了幽泉老祖之外,你還想要一口氣干掉所有阻擋在你前面的人,將大權牢牢握在手里,成為名副其實的,血妖界最高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