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早以前,厲靈風就一直在帶我‘治療’這種疾病,那時候我還小,自然分不清楚‘治療’和‘調制’之間的區別。”
厲嘉陵繼續道,“除了朝我體內注射各種奇奇怪怪的藥劑,或者用超高劑量的玄光反復照射我的五臟六腑,以及各種不堪回首的折磨之外,他和武英瀾主要是我往腦子里灌輸了大量東西。
“那就好像…‘醍醐灌頂’一樣,如汪洋大海般的聲音、畫面和數據流瘋狂涌入我的大腦,怎么躲都躲不掉,都是各種關于殺戮的技巧,以及陰謀詭計之類的東西。
“呵呵,所以我能有今天,還真是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位家族大佬,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能把我調制得這么‘成功’,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吧!
“不過呢,熟知某種殺戮技巧,和真正將人大卸八塊完全是兩碼事,那時候的我,盡管空有一身怪力并精通上百種在半秒鐘之內將人置于死地的方法,但那種極度惡心和恐懼的感覺依舊存在,并死死束縛著我的神魂。
“只要我生出殺意,就會頭昏眼花、心跳加速、頭痛欲裂,連刀劍都握不住,別說付諸實施了。
“所以,在旁人眼中,我依舊是那個‘天生膽小、性格懦弱’的可憐蟲,垃圾!”
李耀道:“那么,這道‘禁制’是什么時候被破除的呢?”
“兩年前。”
厲嘉陵面無表情道,“在兩年前的一次調制之后,我就發現腦中的禁制逐漸松動,不知道究竟是調制的作用,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禁制自動消退了,總之到一年半之前,我已經完全不受這該死的禁制困擾。
“雖然并沒有真的動過手,但我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對殺戮再無半點恐懼和厭惡,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地殺死任何…阻擋在我面前的人!”
李耀沉默片刻,道:“但你并沒有告訴厲靈風?”
“沒錯,為什么要告訴他?”
厲嘉陵狡黠一笑,道,“過去的我僅僅是不能殺人而已,并不意味著我沒有自己的情感和意志啊,我從很早以前就在琢磨該如何逃脫厲靈風的掌控,那就決不能讓他掌握我的真實情況。
“別看他現在嘴上說的這么好聽,但明顯是將我當成某種‘試驗體’來對待,或許他的話里有七八成都是真的,他的確在我身上傾注了大量精力和心血,那又如何?工具就是工具,試驗體就是試驗體!
“如果我當時告訴他實情,他一定會迫不及待讓我進入‘第二階段’的修煉,交給我各種各樣的殺戮任務,讓我為他,為厲家當牛做馬地玩命,我呈現出來的戰斗力越強,他交給我的任務就會越艱巨,終有一日,我會以‘大號炮灰’的身份,死在厲家爭奪利益的某處戰場上——憑什么?
“所以,我選擇了隱瞞自己腦域深處的變異,依舊偽裝出一副天性厭惡殺戮,無法和人動手的廢物模樣,就是在等一個最好的機會。
“在最理想的‘機會’中,我不能身處厲家的老巢,從那里是絕對逃不掉的;而且厲靈風最好也能被某些事情或者某個強者糾纏住,才能給我這條小魚,一個逃脫天羅地網的機會。
“今次或許就是最好的機會,我能感覺到厲靈風已經開始對我失去耐心了,倘若今年我再不解開封印的話,還不知道他會不會改用更殘酷的手段來調制我。
“而耀哥你又明顯和厲靈風不是同一陣營,很有可能存在極大的矛盾,所以雖然你出現得那么突兀,極有可能存在各種意外和變數,我都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搏上一搏!”
李耀深吸一口氣,道:“難道你就沒有考慮過,厲靈風并沒有說謊的可能?或者說他雖然在某些事情上說了謊,但他也是真心實意希望你能當他的繼承者,甚至有朝一日掌控整個厲家?”
厲嘉陵沉默片刻,輕輕笑了起來。
“你還是沒徹底弄明白,耀哥。”
厲嘉陵看著鏡子里自己熊熊燃燒的雙眼,道,“從頭到尾,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成為厲靈風那樣的人,或者說,我不屑于成為他那樣的人!
“即便有朝一日他真的當上了厲家的家主,帝國的四大選帝候之一,又如何,他依舊只是厲家推選出來的一個代言人,是這臺龐大機器上的一個構件,要為厲家的利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不愿意過這樣的生活,不愿意被任何人束縛和擺布,我是…絕對自由的!
“所以,就算厲靈風真的為我安排了一條十分順遂和耀眼的人生之路,我亦不愿意按照他的指手畫腳,來度過一生啊!”
說到最后,少年竟然有些咬牙切齒,橫眉怒目的模樣。
深吸一口氣,他笑了笑,繼續道:“不好意思,有些激動了,或許我已經被人擺布了太久太久,又壓抑了太久太久吧,怎么樣,聽完來龍去脈,耀哥對整件事有什么看法,都說‘旁觀者清’,您作為一個‘旁觀者’,能否猜測一下過去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呢?
“厲靈風拋出‘起源計劃’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絕不相信的,但過去困擾我的那種惡心和恐懼感,要說是某種變異的‘三大本源法則’殘片,似乎也很合理。
“所以,如果厲靈風是在說謊,根本沒什么‘起源計劃’,我也沒有被圣盟人的邪惡力量污染,我的毛病又該怎么解釋呢?”
“很簡單。”
李耀深思熟慮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你并沒有被圣盟人的邪惡力量污染,只不過,你的雙親中有一方是圣盟人,那就能解釋一切了。”
厲嘉陵愣住。
李耀第一次在這個早熟少年臉上,看到不加掩飾的目瞪口呆表情,不知為何,心底竟然生出一絲竊笑之意。
“好像,說得通啊。”
厲嘉陵嘴角抽搐,喃喃自語。
“是啊,如果是純粹的圣盟人,自然被‘三大本源法則’牢牢壓制,甚至會被剝奪全部的情感和意志。”
李耀道,“但如果是‘半個’圣盟人,而且傳承給你‘圣盟之血’的那個人,還曾經有過某些奇遇,本身都隱隱開始突破‘三大本源法則’,不能算是最純粹的圣盟人,那么,真正能遺傳到你基因和神魂深處的禁制,就只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殘片,比較容易被突破了。”
“耀哥,剛才你說你怕我。”
厲嘉陵不由自主地輕輕按住了腹部,道,“但現在我忽然覺得你實在深不可測,太可怕了,這真的是你在短短瞬間,根據這樣一點七零八落的信息就推演出來的嗎,為什么感覺你非常肯定,好像這就是事實一樣?”
李耀的本體在距離不遠的星港中眨了眨眼,道:“你剛才不是都說了,‘旁觀者清’嗎?”
厲嘉陵冷哼一聲,顯然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
不過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沒必要浪費力氣追問下去。
“圣盟人…”
他幽幽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底增添了一種別樣的色彩。
“如果是真的,你有什么感覺?”
李耀道,“會不會覺得有點…別扭?”
“無所謂。”
少年長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放松下來,攤手道,“修真者、修仙者、圣盟人,或者別的什么妖魔鬼怪的后代,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就是我,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的我,只要別人不來招惹我,我怎么都無所謂!”
“但現在厲靈風很明顯就要招惹你,還要利用你。”
李耀道,“勸你多多注意‘厲靈海’這個女人。”
“對了,從一開始你就提起過‘厲靈海’。”
厲嘉陵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為什么?”
“假設厲靈風一直在說謊,所謂‘起源計劃’并不存在,你只是他精心調制的一具‘完美試驗體’,很顯然他不是心血來潮才在你身上投入這么多時間、資源和心血的,肯定是要用你去對付什么人。”
李耀道,“這也是你剛才追問他,毀掉‘起源計劃’的幕后主謀究竟是誰的原因吧?”
厲嘉陵有些意外,對李耀愈發欽佩:“耀哥看出來了?”
“當然,厲靈風說誰極有可能是毀掉‘起源計劃’的幕后主謀,誰就是他希望你去對付的人。”
李耀微笑道,“看起來,厲靈風希望你去對付厲靈海。”
厲嘉陵冷哼一聲道:“我剛才就說過,我對厲家高層這些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我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想去對付帝國的皇后呢!”
“不感興趣,是遠遠不夠的。”
李耀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厲靈風要你去對付厲靈海——即便你接受了再尖端的調制,終究連二十歲都不到,憑現在的戰斗力連武英瀾都未必打得過,厲靈風憑什么認為你足以去對付厲靈海呢?”
厲嘉陵皺眉:“哼,武英瀾算什么,我剛才還保留了三分實力,不過耀哥說的也有道理,這的確是個極大的問題。”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李耀道,“你和厲靈海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厲靈風之所以有信心你能對付厲靈海,并非單純因為你的戰斗力,而是因為這種極其特殊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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