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乾門?”
李耀眼珠一轉,雷乾門就是一千年前建立大乾王朝的超級宗派,也就是現在的大乾王族了。
理論上來說,的確是“天下第一大派”,不過卻很少有人將王族當成宗派來看待而已。
丹楓子冷笑道:“靈鷲長老,‘一山難容二虎’的道理,想必你都是很明白的,倘若說你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你對另一個野心勃勃,有一定實力可以取你而代之的勢力,會如何看待呢?”
李耀臉上的肌肉不斷抖動,用陰冷干枯的聲音道:“自熱是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
“說的沒錯,所以這‘天下第一大派’六個字,絕對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招牌,反而是六根奪魂釘,透骨刺,誰敢頂上這六個字,誰就非死不可!”
丹楓子沉吟片刻,道,“先帝在位時,為了制衡天下宗派,特別是對付天下第一大派太玄道,通過王喜,扶持我們紫極劍宗,令紫極劍宗急速膨脹,就是想為太玄道培養一個‘敵人’出來,讓我們鷸蚌相爭,令王族漁翁得利!”
“我們紫極劍宗,雖然對先帝和王喜的目的心知肚明,但是修真界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先帝肯利用我們,證明我們至少還有利用價值,那就趁此機會,放手一搏吧!”
“只可惜,太玄道終究根深蒂固,數千年的傳承和積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撼動的,直到先帝龍御歸天,王喜倉皇出逃,我們距離太玄道的實力,仍舊相差一線,亦沒有強大啊到,旁人連一點歪心思都不敢動的程度。”
“這時候,我們已經鋒芒畢露了!”
李耀插了一句道:“但我聽說,新天子和老皇帝不同,已經向修真界低頭了,否則王喜一系的勢力,也不會瞬息間灰飛煙滅!”
“新天子要誅殺王喜,不代表他就會向修真界低頭。”
丹楓子一陣怪笑道,“誅殺王喜,或許只是他剛剛繼位時實力不足,以退為進,放松各大宗派的警惕;或許是他不放心使用先帝的人馬,想要培植一個自己的‘王喜’而已!”
“總之,我從各種渠道搜集到的情報,這位‘鳳凰帝’絕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一個比王喜更加可怕十倍的梟雄!”
古圣界的慣例,皇帝駕崩之后,當然有專門的帝號,皇帝還活著時,卻是以年號來稱呼,目下是“鳳凰二年”,當朝天子便是“鳳凰帝”了。
古修世界,強者為尊,對不少元嬰老怪來說,所謂皇帝,只不過是代替他們統籌天下資源的大管家,并無太多敬畏之心。
丹楓子和李耀都是元嬰,將當朝天子稱為“梟雄”,也是稀松平常。
“今年是鳳凰二年,但‘鳳凰’二字,并不在祖宗定下來的年譜之上,是不合祖制的叫法,原本的年號應該是‘光武’才對。”
丹楓子繼續道,“這個年號,是新天子自己拋出來,代表‘鳳凰涅槃,烈火重生’之意,可見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了!”
“諸多大臣都反對這個年號,新天子卻一意孤行,此事現在還在廟堂之上爭論不休,鬧得沸沸揚揚,不少大臣都想要恢復正統年號,此事,被很多人稱為‘大禮儀之爭’!”
“其實,究竟叫什么年號,又有什么關系,不過是這位‘鳳凰帝’顯露權威的手段罷了,由此可見,他絕不會安安心心躲在神都當一個太平皇帝,肯定想要有所作為的!”
“新官上任,都要放三把猛火,殺殺當地豪強的銳氣,鳳凰帝剛剛繼位,正是磨刀霍霍,拔劍四顧,殺氣縱橫的時候!”
“我們紫極劍宗,本來就和王喜,和先帝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最近幾年又鋒芒太盛,所以才卷入閹黨風波之中,三個月前的龍泉大會,表面上是各大宗派威壓百刃山,但是背后,難道就沒有鳳凰帝的影子么?”
“在自家山門之中,縱然是太玄道加上其余四大宗派,我們都怡然不懼,但倘若背后再加一個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派‘雷乾門’的話,就不是紫極劍宗一家可以抵擋的了!”
“所以,我才希望燕師弟能輸掉這一戰,一方面是壓一壓自己的鋒芒,另一方面也是以此為契機,暗中輸送一些利益給太玄道,最好能和太玄道達成真正的結盟,來應對鳳凰帝極有可能出現的后手!”
“只不過,沒想到靈鷲長老會忽然出現,令局面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實在是…”
李耀有些尷尬地干咳幾聲,沒想到龍泉大會背后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倒顯得他天真爛漫了。
“我們紫極劍宗,坐擁天下礦脈匯聚的百刃山,出產天下最精良的刀劍和法寶,又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精銳劍士集團!”
丹楓子神色復雜地說,“唯一欠缺的,就是大片可以種植‘玉晶子’的靈田,以及培養天材地寶的種植園。”
“這些東西,在東南魚米之鄉,都應有盡有!”
“倘若我們真的聽了正一真人之言,大舉向東南拓展,甚至將某一個州府牢牢掌握在手里的話,到時候,我們又有礦山之利,又有靈田之便,又有精銳之師數十萬,又有燕師弟和靈鷲長老這樣的絕世高手坐鎮!”
“換了我是皇帝,遇到這樣的超級宗派,都要寢食難安,將其名字寫在臥榻之旁,夜夜提醒自己,絕對要除之而后快啊!”
李耀滲出滿脊梁骨的冷汗,怪叫道:“齊中道該死,竟然如此陰險!”
“那倒不是。”
丹楓子苦笑道,“我相信正一真人絕不會是故意玩弄陰謀詭計的人,他是真心實意為整個修真界考慮,是不惜一切代價,都想將修真界團結起來,去和天災斗!和妖魔斗!和蠻夷斗!和皇帝斗!和一切不講規矩的東西斗!”
“只可惜,他是一個講規矩的修真者,這卻是一個無法無天,沒有規矩的時代!”
“靈鷲長老,你不要聽他說什么,‘太玄道、金甲宗、飛靈島、風雷谷、馭獸齋’都精銳盡出之類的話,那多半是夸大其詞,別說金甲宗等等宗派了,即便太玄道,他真能使喚得動么?”
李耀愣住:“三個月前的龍泉大會,我看他挺一呼百應啊!”
“那怎么一樣呢?”
丹楓子啞然失笑,“龍泉大會,是近千個宗派一起殺過來瓜分紫極劍宗的利益,又有正一真人出面,頂住燕師弟這樣的絕世高手,大家自然聽他的了,反正胡亂吹捧幾句‘大乾修士之首’,又不費半點靈氣!”
“但現在,真刀真槍去和超級天災較量,去和陰兵鬼軍糾纏,倘若一敗涂地,自然是損兵折將的買賣,即便大獲全勝,又會惹來鳳凰帝的怨恨——賑濟災民,安靖地方的事情都讓你們修真者干了,還要朝廷干什么,還要皇帝干什么?”
“明白了吧,這是兩頭落不到好處的買賣,勝也不行,敗也不行,誰會聽正一真人的,真的傾巢而出,去管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閑事呢?”
“不相干的閑事…”
李耀很想問一句,倘若所有修真者都不出面的話,那些在焚風和洪水中苦苦掙扎的災民又該怎么辦呢?
不過終究還是沒問出口,只是道:“原來如此,不過掌門說,正一真人連太玄道都駕馭不動,這又是為何?”
“倘若他能駕馭太玄道,那就不是‘太上掌門’,而是‘掌門’了!”
丹楓子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微笑道,“靈鷲長老見過多少皇帝,會喜歡‘太上皇’的呢,特別是一個整日指手畫腳,把‘規矩’二字掛在口邊的太上皇!”
李耀歪著腦袋琢磨片刻,明白了。
齊中道的確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更不是一個會讓人親近和結交的人。
他這樣的人,最適合的對待似乎就是,高高供起來,供到天上去,當一面旗幟,一塊招牌。
“總之,推心置腹和靈鷲長老說這么多,就是希望靈鷲長老不要稀里糊涂和正一真人捆綁到一起。”
丹楓子真心實意道,“您雖然只答應當紫極劍宗一年的供奉長老,但您對紫極劍宗的恩惠和貢獻,卻是我們上下數十萬劍修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我們自然不希望靈鷲長老有什么閃失。”
“既然東寧府三十三家修煉宗派向全天下修真界都發出求援信,紫極劍宗自然是要派人去的,看燕師弟腦門放光的樣子,也很難阻止他去會會白蓮老母了,但靈鷲長老和燕師弟不同,應該知道其中的利害輕重!”
“總之,東南之行,在所難免,不過紫極劍宗并沒有在東南大舉擴張的打算,精銳劍手絕不可能傾巢而出,而靈鷲長老和燕師弟,也請以自身安全第一,是否真能斬殺白蓮老母,并不重要!”
李耀長舒一口氣:“多謝掌門指點,看來白蓮教這一次又是剿之不盡,殺之不絕了?”
“的確!”
丹楓子臉上又閃過一絲譏諷之色,道,“除了正一真人、苦蟬大師,或許再加上一個叫花子巴小玉之外,普天下又有多少修真者,是真心實意想要去趟這片渾水呢?只怕,半個都找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