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高層全部隨行左右。
走在最前列的老者牽著一只大青驢。
落后半步的則是地府之主、司命大君,巫融。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
眼看著走過森羅殿,老者依舊沒有停下,直來到玉命殿,才松開手中的韁繩。
平靜地說道:“我本以為是情報的夸大,不想,情報和宗門都低估了你們,地府,并不是一個小勢力。”
“這也不是一次小小的沖突。”
孟巨子神色如常,可是他說出來的話,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凝重。
不遠的余神驟緊眉頭,他們應該早點發現萬法宗的來使,而不是放任對方在城內觀摩。
就這么一了解,管中窺豹的情況下,只要不是遲鈍的修士,都能夠敏銳的察覺出地府的潛力。
想到這,他側目看向如藏。
秋長老不在,他返回宗門去了。
太境則是沒有太多感慨,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其余那幾位大圣則顯得局促。
眼前的這位老者深不可測。
看府主的態度,對方的修為怕是遠高于他們。
“前輩謬贊了,地府于整個天下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巫融微微拱手,神色坦然。
青驢嗤的笑出聲來,上下打量著說話的羅都道君,歲數小、沉穩,頗有大修之風。
不過他并覺得這位能夠做出什么決定,一切都還得問過那人:“小孩子家家沒有半句實話,叫你家大人來。”
“前輩稍安勿躁,這便是我師居所。”
殿內爐火正旺。
吧嗒!
鐵靴落地。
清脆而響亮。
走來的修士站在大殿的臺階上。
輪回冠扎起狂瀑赤發。
頂角斜指青天。
青白鬼面猶如遠山冰峰凝成。
不死眼微微轉輪,淡淡的業火煞氣在眼角飄淡。
寬大的地獄變相法袍穿在身上發映襯挺拔。
只一眼,青驢就如臨大敵。
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再怎么道聽途說也不如一見。
大道矗立,橫于天淵。
如見大魔神。
青驢只覺得對方深不可測,根本不是尋常道君能夠比擬,不由看向身旁的老者。
在看到孟巨子面容的時候他才有幾分平靜,對方或許強大,然而孟巨子做為萬法宗長老只強不弱。
羽蛇遁一咧嘴笑著看向大青驢,剛才就是驢在說話,讓巫融叫大人來。
現在老魔頭走出大殿,怎得對方不覺得欣喜高興?
他全然忘了,當日在神墳得時候他也這么說過,讓地府陰差小修為他傳話,讓涂山君來。
涂山君果然來了。
臺階上的赤發修士拱手。
“道友,在下有禮。”
“道友!”
孟巨子還禮。
涂山君走下臺階,笑著說道:“我常年深居簡出,內外事務都是巫融自己做主,我并不插手什么。這殿門前都少有人來。”
“道友既然來了,不妨一塊走走,正好今天的天氣也不錯。”
“好。”老者微微頷首。
兩人驟然消失。
“喂,你從哪里來?”羽蛇遁一眼珠子一轉,大聲的詢問青驢。
青驢赫然是一位成道之君,道息縈繞,擤氣如混沌煙竄出,模樣漸變了,竟化作一只龐然麒麟異獸,張開血盆大口道:“早先就發來信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萬法宗,麒麟道君。”
“你又是誰?”
青驢看向羽蛇,他不知道地府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四九。”遁一拿出自己的曾經的名字。
巫融看著這邊針鋒相對的兩位道君,本想說些什么,察覺到殿內丹爐的異樣,驚訝道:“爐火…”
遁一說道:“放心吧,魔頭看著呢。”
天氣確實不錯。
日煦風清。
羅都的長空一片寧靜。
長街石板,兩人并行。
如果說初來乍到的孟巨子是以微觀來看地府,那么在涂山君身旁就是完全是宏觀,羅都山的布局完全映入他的眼中,光是看著這些就感到一種震撼,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新興的小勢力。
“宗門留意過你。”孟巨子收回目光。
涂山君面色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他相信以萬法宗的情報網查出他的跟腳不難。
孟巨子繼續說道:“如果不是宗門情報從未出錯,我真的不會相信一個赫赫有名的三花道君崛起于近千年,你的修為和道行的進境令人驚嘆。大道相爭,寸步不讓,不會因為你與我宗有淵源就坐視不理。”
涂山君眼中閃過追憶,感慨道:“我和萬法宗確實挺有緣的,想當年我那朋友也是萬法宗的修士。”
“他是我從小靈州走出的引路人。”
“我還記得蒼瀾真人在大黑山問我的問題。”
“實話說,我對萬法宗頗有幾分好感,自從踏上仙路,萬法宗是為數不多讓我肅然起敬的宗門,就你們整體而言肯定是諸宗大勢的佼佼者。”
涂山君講述的頗為平靜,卻很是坦蕩。
他已不怪萬法宗沒有及時救援香火洞天的赤玄,那本來就應該是自己應該承擔的。
當事人能力不足的時候,才會怨天尤人。
涂山君顯然已經過了那個時期,就算他的能力不足,更多去想的也是如何解決問題。
孟巨子聽出了涂山君言語中的堅定。
能夠三花聚頂的修士哪一位不是道心如堅韌者,怎可能因為三言兩語而改變自己的策略。
孟巨子沉聲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肩負的責任。”
“仙凡是一條紅線。”
“我來,意味著宗門還打算好好談。”
“太乙升仙宗畢竟沒落了。”
“你家那位老祖因為當年之事導致尊位不穩。”
“若來的是我萬法宗古帝老祖,攜帶帝兵,你家那位老祖拖身以無量祖兵應戰,又有幾分勝算?”
“白白葬送了最后底蘊。”
涂山君沉默著。
面對似萬法宗這樣的龐然大物他也會生出一股無力。
哪怕他算上手中的一切力量,連太乙升仙宗最后的底蘊也完全耗盡,他也看不到任何的勝算,反而只是敗局已定。
大道封鎖!
兜兜轉轉兩人重回大殿。
落座的孟巨子依然在等待涂山君的回答。
涂山君沉思良久,緩緩說道:“城隍廟撤出東荒大境,從今往后,地府主要落目光于北蘆,同時開辟西方和南天,打下來的地盤三七分賬,萬法宗拿七成,地府絕對不爭搶對干涉仙凡修士的審判權。”
“不需要。”
孟巨子微微搖頭。
涂山君看向鶴發童顏的老者。
耷拉著眼皮。
沙啞的說道:“那就是讓我死!”
孟巨子瞇著眼睛感受到了危險:“這條路你走不通,你可以選擇走另一條路。”
涂山君的獠牙微動:“我沒得選。”
“你可以選。”
“不再前行的三花道君足以長生久視。”
“我不是為了享受長生。”
涂山君臉上的冰霜蔓延,淡淡地說道:“既然沒得談,那就做好準備吧。”
“我做好死的準備,希望貴宗也能夠做好這樣的準備。”
“你說的對,萬法宗是龐然大物,一位古帝就能殺死我。”
“那就出手。”
“我相信很多人愿意看到萬法宗的古帝出手。”
孟巨子長出一口濁氣:“道友這是打算拖著蒼生陪葬?宗門固然不希望生靈涂炭,也不會接受威脅。”
“是道友先威脅我。”
涂山君已經徹底失去和談的興趣。
萬法宗毫無誠意。
他們根本不需要地府做馬前卒,他們認為地府消失才是最好的。
既然是根本上的沖突,是大道相悖無可調和,那除了斗爭之外他找不到其他辦法。
在古帝不出的時代,更得做好長期斗爭的準備。
“說得好!”
大喝聲傳來。
一位身著王袍的修士緩步走來。
“周文和?!”
孟巨子看清楚了來人,又一位三花道君而且此人是東岳的道君。
“冠命侯。”周文和先是拱手向守在殿前的巫融。
這才回轉目光看向殿內,笑呵呵的說道:“孟道友,貴宗是大宗,有什么事情應該先和我東岳交接才是,方不墮大宗風范吶!”
“周道友是什么意思?”
孟巨子看到對方的時候就眉頭緊鎖。
東岳怎么這么大的反應。
“沒什么意思,我此來是要宣東岳王法旨。”
周文和取出一方卷軸法旨,旋即看向巫融道:“冠命侯聽旨。”
“臣。”
“聽法旨!”
巫融哪還看不出,這分明是東岳對自己的支持。
“賜婚?!”
孟巨子驚訝的看著領旨謝恩的巫融。
這釋放出的信號可不是要保巫融,而是在告訴世人,東岳王城要全力支持冠命侯巫融,或者說是站在地府之后的神兵器靈,尊魂幡主魂‘涂山君’。
孟巨子深思,念頭何止億萬。
霎那理清。
東岳似乎是想要地府取代它。
這么說來,地府的出現和崛起并不是偶然和簡單,倒很有可能是東岳王,不,古帝促成的。
“這…。”
孟巨子霍然起身,神色凝重。
涂山君也沒想到東岳王城會發來賜婚法旨,并且指名道姓巫融。
要將公主嫁給巫融。
“沒錯。”
周文和笑著看向孟巨子,朗聲說道:“陛下親保的姻緣。”
“陛下還讓我帶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