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大馬的事,馮國慶老爺子忽然說道:「張總,在大馬這件事上,咱們是不是可以先發制人一下?」
「嗯?」馮老爺子的話讓張起航一愣:「怎么說?」
蔡向東也是一臉驚奇的看向馮老爺子,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說。
在張起航和蔡向東的注視下,馮老爺子滿臉平靜的說道:「一直以來,都是大馬人給我們不斷的添麻煩,咱們總是處于防守的位置,這樣不好,我覺得咱們的這個態度與咱們集團的規模大小以及在這個合作當中的主導地位不相襯,我們有必要做點什么來提醒一下大馬人,在這個合作當中,不是咱們在求著他們,而是他們在求著我們,也算是提醒他們一下,認清自己在這樁合作當中的位置。」
聽到馮老爺子這話,蔡向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就舒展了開來…他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和咱們一直以來的外交政策有點不符,但這是人家華騰工業集團內部的事務,自己這個重汽集團的董事長還是不要隨便發表意見的比較好。
倒是劉江、江河等人,聽了馮老爺子的話,眼睛頓時一亮,隨即面帶熱切的看向張起航——不同于蔡向東,這一年多來,劉江和江河是被大馬的多次出爾反爾給折騰的夠夠的,馮老爺子的話可謂是正合他們的心意。
張起航呢?
張起航的心里其實也挺心動,作為華騰工業集團的總經理以及事實上的董事長,哪怕之前的反復并不需要他親自參加,但是否讓步、如果讓步的話又要做出多大幅度的讓步等這些事情依舊是需要他來權衡、考量的,可以這么說,劉江、江河等人對大馬人是夠夠的,張起航其實也是夠夠的。
但與大馬的合作不是單純的企業之間的合作,其中還牽扯到政治層面的因素以及外交,張起航當然也很想快意恩仇一下,但這么大的事,到底是否可以以這種方式給大馬人一個警告,需要張起航反復權衡。
在劉江、江河的注視下,張起航沉吟了片刻,向馮老爺子問道:「老爺子,您覺得這個‘提醒,的力度應該是怎么樣的?」
「我覺得‘暫停談判,希望寶騰汽車方面慎重考慮合作細則,這個力度就差不多可以了,」馮老爺子的語氣沒有猶豫,更沒有磕絆的,表情看上去更是平和,但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卻透著一股子冷森森的味道:「理由也是現成的,寶騰汽車在此前的合作當中一再推翻之前已經談好的合作條款就是最好的證據,這充分說明了他們對于合作不夠重視、對于合作當中的很多方面考慮的不夠成熟和周全,我們希望寶騰汽車方面能夠在進行全面的考慮之后再重啟談判,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和精力。」
聽了老爺子的話,張起航立刻就明白,雖然這番話是馮老爺子剛剛說出來的,但這個想法肯定不是他剛有的,估摸著老爺子此前就已經對大馬方面的一再出爾反爾氣的咬牙切齒了,只是一直以來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讓老爺子將心頭的這股子火氣發出來,這倒也可以理解,老爺子很明白,自己不能以犧牲公司的利益為代價來換取自己的心情舒暢。….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敘利亞出現之后,大馬寶騰汽車的位置和分量瞬間下跌,再也沒有之前那么重要,在這種情況下,此前被老爺子使勁按捺下去的那股子火氣,估摸著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張起航很清楚老爺子這些年來為華騰工業集團的發展付出了多少,現在老爺子在不影響公司長遠大計的基礎上只求一個心情舒暢,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好說的?當然是干他!
所以,沒有猶豫,張起航當即點頭:「可以,您說的沒錯,也是時候提醒一下大馬人,在這樁合作當中是誰在求著誰了。」
說完,張起航笑著道:「當然,咱們并不 是說被求的那個人就是大爺、天生高人一等,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但求人的人就該有個求人的樣子,不能你求人的時候還跟個大爺似的,那就不對了。」
馮老爺子聞言,笑著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江河和劉江也是一臉的笑意,開心的說道:「我也是,早就看那些家伙不順眼了,就怕耽誤了公司的發展大計,可現在,」
到底是年輕氣盛啊…
唯有蔡向東,雖然嘴上沒說話,心里卻是在默默的嘆息,只是這該死的暢快感又是怎么回事?
不過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給張起航提出了一條建議:「張總,你們的想法倒是不錯,不過這個事情是不是還是請示一下?」
聽到這話,張起航頓時就笑了,他搖搖頭道:「蔡董,大馬人這么反復的折騰,你覺得領導們的心里就沒有火氣?」
「嗯?」
蔡向東聽的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江河把話接了過來,給蔡向東解釋道:「蔡董,我們張總的意思是,領導們的覺悟比咱們高,就算他們因為大馬人的反復出爾反爾而心里惱火,可出于顧全大局的考慮,也只能選擇隱忍,但咱們畢竟是在企業里面工作的,覺悟沒有領導那么高,所以如果咱們有些地方做的不夠好,領導在事后也能體諒…所以您懂的…」
蔡向東懂嗎?
當然懂!
甚至還沒等江河把話說完,他就已經明白這家伙的話是什么意思了:領導在大馬人那里受了氣是沒錯,但領導畢竟是領導,也不好直接發作,要著眼于大局、顧慮影響嘛,所以如果你提前匯報了,領導難不成還能指望領導眼睜睜的看著你犯錯誤而無動于衷?這不可能的;但反過來說,咱們的覺悟沒有那么高,一時間火氣上了頭,沖動之下犯了一點錯誤,領導雖然生氣,但生氣歸生氣,但批評之后還是要給同志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的嘛!
想到這,蔡向東心里默默的嘆息:華騰集團的這些家伙啊,一個個的都是人精!
他也是剛剛想到其中的關竅,甚至已經想到了此前那些被大馬人反復折騰的領導們,在知道了華騰工業集團做的事情之后的反應:罵肯定是要罵華騰集團的這些家伙們一頓的,但估摸著也就是罵一頓,而且是板子高高的舉起、然后輕飄飄的落下的那種,甚至等這件事過去之后,說不定還會從其他什么地方補償這些家伙一下——領導指不定還會因為華騰集團的舉動而偷著樂呢,還真當領導都是圣人、沒有一點脾氣啊?….
想到這一層,蔡向東的心里甚至隱隱的有些羨慕,羨慕華騰工業集團有這么一個好機會。
再看看馮國慶老爺子,蔡向東在心里默默的感慨: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京城。
看著眼前的這份公函,毛希丁·亞辛的眼睛都直了。
一度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跟自己開玩笑的參贊先生,他甚至是將公函的信封都反復看了兩遍,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華騰工業集團居然主動提出了暫停談判?!
確定不是有人在跟自己開玩笑之后,贊餐先生頓時緊張起來:既然不是惡作劇,那這件事就嚴重了…
不敢怠慢,毛希丁·亞辛趕忙帶著公函來給了安瓦爾·諾力查先生,不出意外,他果然很是惱火,緊皺的眉頭顯示出此刻的心情很糟糕——「華騰工業集團的那些該死的混蛋怎么就敢做這種事?」
不過也不怪安瓦爾·諾力查先生會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這些年來,他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不但是安瓦爾·諾力查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他的前任、前前任乃至歷屆前任,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火歸惱火,生氣歸生氣,安瓦爾·諾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之后,安瓦爾·諾力查就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人家華騰工業集團之所以敢給自己發這么一封公函,是因為對方有恃無恐!
對方的底氣就在于公函當中的「貴方多次、反復推翻已經達成協議的條款,足以證明貴方對貴我雙方本次合作的重視程度不夠,沒有進行足夠慎重的考慮」這句話,也是對方提出「建議貴方先于內部達成一致之后,再重啟談判」的依據:你說話不算話,經常是自己將自己之前說的話給推翻了,這還怎么談判?要不你先把你的要求、想法都理清了、弄好了,咱們再談?
實話實說,華騰工業集團的這個要求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算是提出抗議,對方該不給自己面子的還是照樣不給自己面子。
想到這,盡管心中對于事情發生了這么大的轉折倍感惱火,但他還是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在再次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緩緩的開口道:「亞辛先生,你把華騰集團的這封公函轉發給寶騰汽車。」
「啊?」
毛希丁·亞辛聽的一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只是這樣?
「啊什么啊?」安瓦爾·諾力查抿了抿嘴唇,對毛希丁·亞辛說道:「華騰工業集團明確說了,是希望我們能夠作為項目的介紹方,將這封公函轉交給寶騰汽車,現在我要求你做的就是轉交,這有什么問題嗎?」
說到這,安瓦爾·諾力查盯著毛希丁·亞辛,緩緩的說道:「還是說,亞辛先生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亦或者你打算抗議?」
對于安瓦爾·諾力查的話,毛希丁·亞辛的心里當然有些失望,他更希望自家大使沖動一些,這樣自己才有機可乘,可既然大使閣下沒有犯錯誤,他自然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沒有沒有,」毛希丁·亞辛急忙搖頭道:「華騰汽車的做法雖然確實是非常過分,但寶騰汽車也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先幫忙斡旋一下?畢竟這個項目也是咱們這邊給牽的線、搭的橋。」
安瓦爾·諾力查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斡旋肯定是要斡旋的,不過現在的重點不在于咱們,而在于面對華騰汽車的這封公函,寶騰汽車那邊是什么態度、他們又打算怎么回應,只有知道了這些,咱們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么做,所以…毛希丁,你懂我的意思吧?」
毛希丁·亞辛怎么會不懂?
他很清楚,雖然自己和大使閣下在寶騰汽車與華騰汽車的合作當中有利益,但自己兩人的利益只是蠅頭小利,背后的DRMHI才是真正的巨頭。
用力的點點頭,毛希丁·亞辛說道:「是,先生,我這就將公函給寶騰汽車傳真回去。」
「嗯,」安瓦爾·諾力查應了一聲,隨即意味深長的對毛希丁·亞辛說道:「亞辛先生,以后做事情之前多動動腦子。」
聽到安瓦爾·諾力查這番意味深長、若有所指的話,毛希丁·亞辛的心頭一顫:莫非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被大使先生看出來了?.
千年靜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