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劉建峰通報的情況之后，廣汽集團辦公室主范振東愣了足足有四五秒鐘，才一疊聲的向劉建峰道謝：“劉助理，謝謝你及時將這個情況告訴我們。”
“范主任你客氣了，”劉建峰笑瞇瞇的說道：“我們張總在知道了偷油獺正在與貴方接洽的消息后，就給出了評價，說偷油獺并不是真的有意跟我們合作，而是接著這個舉動在向貴方施壓。”
范振東連連點頭：“很，這個可能性確實是有的…”
何止是“有的”這么簡單，其實在范振東的心里，偷油塔就是這么打算的，只是偷油獺方面也沒想到華騰工業集團竟然不上當，反手就將這個情況告訴了自己，讓偷油獺的小算盤打了水漂——當然，你也不能說偷油獺的做法不對，畢竟商業談判嘛，借助第三方向合作方施壓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常規操作了，誰讓現在的情況是廣汽求著偷油獺合作呢？
“嗯嗯，”劉建峰應了一聲，接著說道：“我們張總委托我轉告貴方，我們華騰工業集團暫時沒有與偷油獺合作的計劃，更不會壞了兄弟單位的計劃，不會配合偷油獺方面的策略，所以請貴方盡管放心。”
“謝謝謝謝，”范振東臉面一疊聲的劉建峰表示感謝：“劉助理，感謝貴方的援手，也請您轉告張總，廣汽集團非常感激貴方的舉動，歡迎貴方隨時來廣汽考察和指導工作。”
“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之后，范振東不敢怠慢，趕忙將這個情況向集團總經理盧振亞做了匯報。
聽了范振東的匯報，盧振亞的臉上并沒有顯示出多少驚訝之色，只是點點頭：“在正式的合作協議簽署之前，偷油獺會通過各種方式來爭取對他們有利的條件，這是很正常的，沒什么好值得驚訝的，倒是華騰集團的這位張總，還真是挺夠意思。”
范振東連連點頭：“您說的是…”
倒是盧振亞，在低頭思索了片刻之后，忽然開口向范振東問道：“老范，你覺得華騰工業集團會不會打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心思？”
“啊？”
聽到盧振亞的這句話，范振東一愣，隨即皺著眉頭緩緩的說道：“這…這不大可能吧？”
“確實不大可能，但這種事情也不得不防啊，”盧振亞嘆了口氣，說道：“看看咱們貸款廣本的合作就知道了，一個廣本項目，一年給咱們集團帶來多少收益？給地方上帶來多少稅收和就業崗位？又拉動了多少產業鏈？而浙西產業鏈又給地方上帶來了多少稅收和就業？就算他張起航不心動、拒絕偷油獺也是他張起航內心真正的想法，但你敢保證他們魯省的領導不心動嗎？”
聽到自家老總這話，范振東的心里也有些不落底了：老總說的沒錯啊，盡管張起航表現的很磊落，但就算他張起航足夠光明磊落，不動我們廣汽集團的這塊蛋糕，但他們魯省的領導能夠忍的住嗎？只要這個項目能夠成功落地，能夠給他們魯省帶來多少分紅、稅收和就業？對于地方經濟又能夠起到多大的拉動？
在全國各地都在拼命招商引資、大家為了哪怕1的機會也要付出200的努力的時候，他們魯省憑什么放著這么大的一塊已經送到了嘴邊的肥肉卻不下嘴？
想到這，范振東小心翼翼的問道：“盧總您的意思…”
盧振亞也不繞圈子，說道：“張起航同志確實是一片好心，但這種事情不可不防啊，再說了，誰又敢保證這不是華騰集團放出來迷惑人的煙霧彈？”
“這…”
范振東不得不承認，還真有這種可能：如果華騰工業集團這邊跟自己說“你們廣汽集團放心，我們華騰集團絕對不會跟偷油獺勾勾搭搭”，可當自己這邊放心了，他們轉過頭就真的跟偷油獺勾勾搭搭起來了，那可怎么辦？
也不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華騰集團這么做不是過此一舉了么？他們華騰工業集團干脆什么都不說，直接悄咪咪的與偷油獺接觸不就行了？畢竟兩個省份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相隔差不多2000公里，再加上有魯省的配合，廣汽還能將手伸到他們魯省去？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話說回來，這就是他們華騰集團放的煙霧彈、華騰集團確實有意與廣汽集團合作，廣汽集團又能怎么樣？
畢竟，在沒有簽約、甚至沒有簽署合作備忘錄之前，人家偷油獺想跟誰合作就跟誰合作，就因為前期跟我們廣汽接觸過就必須跟我們合作？
沒有這么霸道的道理吧？
不過看到自家老總的表情，范振東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什么都沒反對，而是點頭道：“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集團辦公室主任，人家可是集團老總，國內老總爭執業務方面的問題，這是嫌棄自己的日子過的太順了嗎？
對于范振東的反應，盧振亞很滿意，他點點頭說道：“嗯，你這么想就對了，不過不管怎么說，既然華騰工業集團那邊已經表態了，咱們這邊也不能沒有表示…這樣，老范，你以集團辦公室的名義給華騰集團發一封感謝信，謝謝他們對咱們工作的支持。”
有些話，盧振亞沒說出來：這封感謝信即是感謝信，同時也是一堆火，如果華騰工業集團真的是好心也就罷了，可如果華騰工業集團真的打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主意，那么這封感謝信就是一堆將華騰集團架在上面烤的火，只要華騰工業集團與偷油獺接觸了，自己這邊將這封感謝信公布了出來，到時候行業內的人立刻就會唾棄華騰集團和張起航：
偷油獺找上了你們華騰工業集團的大門，不管是真心想要跟你們合作還是利用你們華騰集團向廣汽集團爭取更好的合作條件，這都正常；你們華騰工業集團因此而心動了、想要與偷油獺合作，這也很正常，但你們華騰工業集團一邊說自己絕對不會與偷油獺合作，一邊悄咪咪的和人家接觸，這就是你們華騰集團不地道了。
張起航沒有直接拒絕自己，這并沒有出乎瀨戶浩之的意料。
在瀨戶浩之看來，此前副社長閣下告訴自己的信息本身就有問題。當然，并不是說張富士夫閣下故意將錯誤的告訴了自己，應該是宏達汽車的那些家伙沒有將真實情況告知張富士夫閣下，這才出現了這樣的誤會，但不要緊，這樣的錯誤自己是不會犯的。
所以當見到張起航的時候，一番寒暄之后，瀨戶浩之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張君，偷油獺對于貴方的實力以及銳意進取的精神非常的欣賞，希望能夠與貴方建立起全面的合作關系。”
“全面的合作？”張起航眉毛一挑，向瀨戶浩之問道：“除了產品之外，也包括技術領域的全面合作？”
張起航的回答稍稍有些出乎瀨戶浩之的意料，他原本以為張起航在聽到自己的話之后應該表現的很興奮的，瀨戶浩之也十分有自信，他自信即便張起航將他的自信隱藏的很好，自己也能夠分辨的出來，可張起航的反應讓瀨戶浩之吃了一驚：張起航對于偷油獺在華夏合作生產汽車似乎興趣不大的樣子，相反的是，他竟然比較推崇技術領域的合作。
不過瀨戶浩之的反應很快，在短暫的錯愕之后，他當即點頭：“技術領域的合作當然沒問題，對于貴方在技術領域的成就，我方還是很佩服的，但全面展開技術合作…”
瀨戶浩之遲疑著、一臉為難的說道：“張君，您應該明白，任何兩家企業之間想要進行全面的合作，那都是要在前期有個長期的互信積累過程的。”
“這么說倒也沒錯。”
看到張起航的反應，瀨戶浩之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不過，雖然兩家企業在短期內不大可能進行全面的技術合作，但進行一些小范圍的技術合作還是沒問題的，當然，具體在哪些方面進行合作，這個還需要雙方進一步的溝通。”
“不錯，我對瀨戶先生的這番話很是贊同，”張起航點頭道：“不過瀨戶先生，偷油獺對于雙方的合作又是怎么設想的呢？”
終于來了！
瀨戶浩之松了一口氣，趕忙說道：“張君，我們社長的意思，是非常希望能夠與貴方成立合資企業、共同生產偷油獺汽車，至于具體的車型，這些都可以商量。”
“合作生產偷油獺汽車嗎？”張起航沒有表現出高興或者拒絕的態度，反而微皺起了眉頭，臉上的表情也很審慎：“瀨戶先生，想必您是知道我們華騰集團此前其實是與宏達汽車接觸過的吧？”
“是的，我知道，”瀨戶浩之點點頭，不過隨即，瀨戶浩之就解釋道：“為此我還特意仔細了解過當初您為什么會拒絕宏達汽車的合作構想，坦率的說，我認為宏達汽車提出的合作設想，對于廣汽汽車這樣的汽車集團來說沒問題，但對于華騰集團這種有著強大研發能力和設計能力的汽車來說，就有些過分了，以您在汽車設計方面所展現出來的能力，這是對您的侮辱。”
張起航擺擺手：“話也不能這么說，我們國家的汽車工業和汽車技術才處于剛剛起步的階段，其實宏達汽車給出的條件對于任何一家企業來說都不算是很優厚了，我們其實也很心動，只是這其中另有內情。”
“啊？是這樣啊？”
瀨戶浩之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
“嗯，”張起航應道：“我們國家在汽車行業的規定，相信你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家外國企業只能與兩家國內的汽車制造企業合作，宏達汽車與廣汽集團成立了合資公司，而在此前更早的時候更是已經與我們的二汽集團簽署了合作備忘錄，甚至成立了發動機合資公司，而按照那份合作備忘錄當中的條款，宏達汽車在華夏的乘用車合作伙伴就只有廣汽和二汽，與我們的接洽處于具體的經辦人員鬧了個烏龍，如果沒有這條規定，我相信我們與宏達汽車的合作其實也是很愉快的，所以…”
說到這里，張起航望著瀨戶浩之，問道：“瀨戶先生，我知道貴方在于我國的一汽集團成立了乘用車合資企業之后，之前也正在與廣汽集團接觸，請問貴方此前是否與廣汽集團簽署過類似的合作備忘錄？”
“沒有，這個絕對沒有！”瀨戶浩之毫不猶豫的說道：“偷油獺與廣汽集團的接觸正處于前期的相互了解階段，張君，我就對您實話實說了吧，也正是因為通過前期對廣汽集團的了解和分析，我們認為他們并不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這才找到了貴方。”
張起航臉上露出“原來如此啊！”的表情，笑著點頭：“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瀨戶先生，不瞞你說，我與廣汽集團盧總經理的關系還不錯，還真怕壞了他們的好事之后盧總來我們家門口堵門，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我就算是放心了。”
“呵呵呵…”
瀨戶浩之跟著笑。
張起航再次接著說道：“能夠與偷油獺這種世界級的汽車制造企業進行合作，對于華騰集團來說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可以讓我們從偷油獺汽車身上學到很多，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認為我們才更應該拿出自己的態度，而不是急于達成一些合作條條款…
所以，瀨戶先生，我建議我們雙方先互派考察團隊對對方的情況有個更加清晰和深入的了解，然后再談具體的合作方式，您覺得怎么樣？”
瀨戶浩之微微躬身，點頭道：“這個建議非常好，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