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陳海洋問道：“那起航你想要說的是？”
“主任，我對如何管理一家計算機和互聯網高科技企業也沒有什么經驗，所以我的想法也都是基于西方以及國內的同類型企業的做法，可能和咱們國內現行的一些企業管理理念有沖突。”
張起航當然不能說這就是自己的想法，首先撇清了自己：領導，我就是說說我看到的這類企業是怎么做的，不是我要這么做，您別誤會喲。
“嗯，”陳海洋點點頭，說道：“你盡管說。”
“首先一個，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這類企業發展的目標都是上市，所以咱們的目標…”
“你等一下！”陳海洋猛然打斷張起航的話，說道：“起航，你打算讓這家公司上市？”
“事實上咱們做的是兩家公司，”張起航先解釋了一句，然后才點頭道：“那肯定要上市啊，領導您這么驚訝做什么？”
“我就是有點感慨，這可不像你啊，”陳海洋搖頭道：“之前為了勸說你讓華騰集團上市，你看多少人磨破了嘴皮子，你都不樂意，可現在你都竟然主動要將自己的企業運作上市？”
說到這，陳海洋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是的，在這個時代，“上市”已經成了對一家企業最大的肯定方式，而眼看著省內一家又一家的企業接連上市，省里的領導也多次向張起航詢問：“小張啊，你們華騰集團打算什么時候上市啊？”
但讓領導們疑惑的是，平日里對于省里的工作向來十分支持的張起航，在這件事上卻一反常態的“頑固”，堅決反對讓華騰工業集團上市，不管誰來勸說都一樣，哪怕是入IDG、高盛等歐美的大投資公司來勸說也是樣。
曾經有一次，張起航被人逼急了，直接丟下一句：“想讓華騰工業集團上市？除非先把我攆下去！并且簽字向省里承諾在未來的五年內，華騰工業集團的銷售額和利潤至少增長50，否則他本人以及他本人背后的勢力必須為全省人民遭受的損失而承擔對應的責任！”
這話一出，再也沒有哪個頭鐵的敢冒出來了。
大家為什么苦苦勸著華騰工業集團上市？不就是因為不少人看到了這其中蘊藏的巨大利益、想要借著華騰工業集團上市的機會進來分一杯羹么？
但問題是，進來分一杯羹，這個可以，但如果因此而承擔失去了張起航之后華騰工業集團在業績方面的損失，那就沒有人樂意了。
隨著國內諸多國企大面積的虧損和不景氣，在現階段的省內，有個共識就是華騰工業集團只有在張起航的手里才能發展壯大，為省里源源不斷的貢獻利潤和稅收，并且承擔起全省經濟發展火車頭的作用，毫不客氣的說，張起航就是這列火車的司機兼列車長，一旦張起航走了，省里必然會因此而遭受巨大的經濟損失，甚至于GDP的增長率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在這種共同的認知下，別說張起航只是反對讓華騰工業集團上市了，就算他像個調皮的孩子整天要這要那，領導們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這些事情，陳海洋都知道，他也認為張起航在企業上市這件事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老頑固”，可現在，張起航竟然說這兩家新公司的目標之一竟然就是上市，這怎么能讓陳海洋不驚詫莫名？
“上市又不是洪水猛獸，我為什么要反對上市？”張起航笑著說道：“我之所以反對將華騰工業集團上市，是因為我的一點想法還沒有實現，現在的華騰工業集團上市比較吃虧，但互聯網公司不同，這種企業的投入太大了，通過上市來尋求資金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哦哦…”
陳海洋連連點頭，其實他并不在意到底是怎么個情況，只要張起航支持這倆公司上市就行，連忙問道：“那你準備在哪兒上市？米國納斯達克嗎？”
之所以提到納斯達克，是因為去年的時候，張狐貍的搜乎網成功的在米國納斯達克上市，因為張起航的介入，上市之后，搜乎網的市值比曾經的搜乎網略高了一些，達到了5.46億美元。
在搜乎網納斯達克上市之前，對于張起航拿錢去投資互聯網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就幾臺電腦”的企業的舉動，不少同志其實是頗有微詞的，有些人甚至陰陽怪氣的表示“誰知道這錢到底是干嘛用了”，話里話外的暗示極有可能是張起航與張狐貍合伙貪了國家的錢，最終還是高級別的領導發了話，表示“看看再說”，這才將輿論堪堪的壓了下去。
可誰能想到呢，才過去了一年多點的時間，搜乎網竟然上市了！
不但上市了，還是在米國納斯達克上市！
市值還突破了5億美元！
靠著當初張起航的投資，華騰工業集團凈賺超過一億美元！
這下子，之前那些說怪話的、陰陽怪氣的人，一個個恨不得將腦袋塞進褲襠里，也是這個時候，領導們才發現：臥槽！互聯網竟然這么賺錢？上市竟然這么賺錢？！
也是因為搜乎網，魯省的領導們牢牢地記住了米國納斯達克。
而在這之后，再也沒有人對華騰工業集團的投資舉動指手畫腳，相反，無數人拐彎抹角的找張起航或者華騰工業集團投資部的人打聽：張總接下來又準備投資哪家公司啊？
準備跟著張起航一起撈一筆。
沒辦法，實在是一筆投資就賺上億美元的暴利太吸引人了。
張起航老老實實的說道：“納斯達克是不大可能了，但港股還是可以的。”
聽張起航這么說，陳海洋有些不太滿意：“港股啊…”
“沒辦法，”張起航無奈的解釋道：“在米股上市是有很多要求的，要公布很多東西，而咱們做的不是網站，是EDA軟件和芯片，在未來，說不定咱們研究的很多芯片會涉及到國家機密項目，所以不太適合去美國…”
被張起航這么已提醒，陳海洋也反應過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原來是這么回事，還是小張你考慮的周到…”
與此同時，陳海洋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點后怕：小張說的對啊，如果芯片這個東西當真在張起航的手里搞成了，國家肯定會有很多機密性質的芯片交給這家公司進行設計、研發，這些涉及到國家安全的東西能讓米國人知道嗎？
那肯定不能啊。
這么一算，就算這倆公司要上市，還真就不能去米國上市。
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陳海洋連忙問道：“你準備在合適的時候讓這兩家公司上市。這個我知道了，除了這個之外你還有什么補充的？”
張起航說道：“既然要上市，那么為了更好的激發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和創造性，就要給員工設立期權池獎勵…”
“你等一下，”陳海洋又懵了，連忙打斷張起航的話，問道：“這個‘期權池’又是什么東西？”
也不怪陳海洋發懵，實在是很多后世連初中生都知道的東西，可在2001年的當下，除非是業內的專家，否則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張起航也沒想到陳海洋居然連期權池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只好解釋道：“主任，簡單來說，所謂期權池其實就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拿出來一部分股份擱那兒放著，并且告訴有資格拿期權的人，說‘大家都好好干啊，咱們公司的前途是光明的，等上市之后大家都可以按照咱們之前約定的方式將這筆股份給分了’…”
陳海洋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吊在驢子前面的胡蘿卜么！”
張起航咂咂嘴：“這么說也沒錯，只是在歐美的互聯網行業，想要獲得期權池的股份比較復雜，要分為很多步驟，比如做到什么程度可以拿多少、中途退出又如何處理等等…但總的來說，歸根到底，就是一根吊在驢子前面的胡蘿卜。”
挺熟這是歐美高科技企業的慣例，陳海洋當即點頭：“既然這個‘期權池’制度是歐美高科技企業的管理，那這個可以有，還有呢？”
“還有就是管理股，也叫管理層股份，”張起航說道：“這個是最麻煩的…”
張起航的話沒說完，陳海洋的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他馬上意識到問題出在了什么地方，而張起航又為什么說鼓勵層股份比較麻煩：
理論上，既然公司將來上市之后，老百姓也可以買這兩家公司的股份，而員工們也可以持股，那么從道理上來說管理層持股也沒有任何問題，管理層持股，也有助于管理層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企業發展當中去。
但問題就在于張起航準備成立的這兩家企業不是民營企業，而是股份制的國有企業，企業的管理層基本上都是公務員，這么一來，管理層持股這件事就有點棘手了。
沉吟了一下，陳海洋說道：“這個事是有點麻煩，不過也沒關系，這畢竟是一個嘗試嘛，只要這種事情有慣例可循，作為一個試點嘗試一下、積累一些經驗總不是壞事。”
“還是領導高瞻遠矚。”
“屁的高瞻遠矚？！”陳海洋笑罵道：“你小子就會給我找麻煩！”
“嘿嘿…”
張起航嘿嘿笑了兩聲，算是默認了，隨即說道：“除了這些之外，就是政策方面的支持了，在這方面，我相信領導們考慮的肯定比我考慮的周到。”
陳海洋倒是沒有否認這一點：“你知道就好…沒有什么想要補充的了？”
“沒了。”
“那好，就這樣吧，掛了。”
陳海洋一點都不跟張起航客氣。
掛了電話的陳海洋，在將自己記錄下來的與張起航通話的關鍵信息重新組織了一番之后，提筆寫起了報告。
當報告交到唐長浩這個組長哪兒、又交由各位小組組員們討論過之后，很快，有資格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那個對上市無比抵觸的張起航，竟然在一開始就準備讓這兩家公司上市！
這下子，大家都轟動了：還有這樣的好事？張起航那個死腦筋的家伙竟然也轉了性子了？
而當眾人議論這件事的時候，張起航已經帶著倪老來到了魯省。
不提魯省方面對于倪老的到來給出了高規格的接待，單單說當倪老來到華騰工業集團的舜耕工廠，看著里面現代化的生產場面之后，他忍不住感慨起來：“太先進了…小張，你們的現代化程度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啊，而且我看很多設備都是咱們國家自己生產的？”
“是，”張起航笑著點頭，指著眼前這臺5000噸的沖壓機對倪老說道：“比如咱們現在這個沖壓工序，這臺5000噸的沖壓機就是我們魯省舜耕市第二機床廠跟我們華騰集團一起聯合研發的，沖壓速度、效率、精度都達到了國際同類重型沖壓機90年代中早期的水平，完全能夠滿足我們的使用要求，但價格還不到國際同類產品的三分之一。
又比如旁邊這臺2000噸級的沖壓機，也同樣是我們舜耕市第二機床廠生產的，速度、效率以及精度等關鍵技術指標與國際同類型產品幾乎相當，可以說是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
再比如我們使用的這些車身模具，是我們與成飛廠下屬的汽車模具廠一起聯合研發的，精度幾乎達到了國際同類型模具的同等技術水平。”
“好，好，太好了，”倪老聽的連連點頭，開心之色溢于言表：“那這些設備有沒有什么不足之處？”
“不足之處也還是有的，”對于其中的不足之處，張起航也不隱瞞，說道：“比如在能耗方面，咱們的沖壓機還是略高一些。
再比如模具等這些與沖壓機進行配套的周邊系統方面，雖然我們的模具的精度水平達到了，但材料的質量和水平還是差了點，導致咱們的模具在使用壽命方面與東瀛、德意志以及米國的模具還有差距。”
“這么說的話，差距還是不小啊。”
倪老有些感慨。
張起航點點頭：“差距是不小，與10年前相比，咱們國家在這類產品上與國際水平的差距其實是縮小了很多的，另外考慮到雙方的價格差距，我只能說，國產真香！”
“呵呵…”
聽張起航說的有趣，倪老也樂了：“確實，如果整體性能和關鍵技術指標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價格能便宜這么多，那確實是挺香…”
說到這，倪老不免感慨的道：“要是能夠出口就好了。”
“出口？有的。”
倪老聞言，驚訝的道：“已經可以出口了？”
“是的，”張起航點頭道：“之前福特汽車不是與長安方面進行談判么，他們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這件事，就好奇的過來了解了一下情況，后來發現舜耕第二機床廠的產品很不錯，就跟舜耕市第二機床廠談采購的事宜…就上個月，舜耕市第二機床廠的總經理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將沖壓機成功的賣給了米國人，要請我吃飯、好好感謝我呢。
除了舜耕市第二機床廠的機床，我們開發的模具也吸引了一汽和上汽通用，此前他們在對我們的模具進行了考察之后，已經小批量的訂購了一批，顯然這批模具就是為了考察和了解性能的，如果我們的模具當真能夠達到和滿足他們的要求，我相信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訂單等著為我們。”
舜耕市第二機床廠不但實現了沖壓機的整機出口，甚至還是賣給了福特這樣的世界級汽車巨頭？
華騰工業集團和成飛廠合作開發的汽車模具，不但可以滿足他們的使用要求，甚至已經售給了一起和上汽通用？
張起航的話給倪老帶來了巨大的震撼，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沉浸在芯片和操作系統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些忽略了外面的世界了？
看到倪老有些失神的樣子，張起航就知道這件事對倪老的震撼不算小，不過對于這種結果，張起航樂見其成：先后經歷了聯翔電腦和方舟芯片的打擊，不管倪老爺子的心理多么的強大，對有些事情產生了一些懷疑那都是很正常的。
而今天，張起航就是要通過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告訴倪老：有些人確實是目光短淺，只關注著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但在咱們這個國家和民族，除了那些只關注蠅頭小利的人之外，還有更多的人關注著整個國家和民族的發展、科技的進步，您老人家可不能因為一小撮人給您的打擊就一蹶不振了啊。
在接下來的參觀過程中，倪老一直若有所思，當參觀結束，倪老忽然向張起航問道：“小張，明天能不能去你們的技術研發中心看看？”
張起航當即點頭：“當然沒問題，”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我們華騰工業集團對倪老您沒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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