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1992
“…同志們，這就是我和張起航同志初次接觸的情況，接下來大家都各抒己見吧，討論一下這個事情怎么處理。”
長安汽車的會議室里，在將自己與張起航接觸的情況向集團的主要負責同志們介紹了一番之后，尹朝旭說道。
尹朝旭帶回來的信息確實是驚到了大家，在這之前，盡管大家都知道張起航來了，也知道了華騰工業集團接管秦川汽車的事，但在此前的數次討論中，大家都傾向于認為張起航的這次來訪，是希望長安汽車能夠繼續履行合同、切實保障秦川汽車的發動機、變速箱以及外觀覆蓋件的供應的，任誰也沒想到事情和自己猜測的截然相反，華騰工業集團竟然在今后一兩年里停產秦川奧拓，這就讓大家有些不適應了，隨著尹朝旭的話音落下，大家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華騰集團準備停產秦川奧拓？老王你覺得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也說不太準，”被稱為老王的這位同志緊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解：“如果是其他單位接手了秦川奧拓，我會覺得他們敢這么做就是在找死，可如果是華騰集團…”
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老王還是搖搖頭：“我就有些拿不準了。”
也有人小聲的對自己身旁的同事說道：“你說這會不會是華騰集團的策略？他們打算以退為進？”
“說不好，”被問及的這位同志搖搖頭：“在咱們國內的這些汽車企業來說，華騰集團的研發實力是絕對頂尖的，我倒是有些好奇，如果他們停產了秦川奧拓，那么接下來他們打算讓秦川汽車生產什么？小福星和中華那幾個丑的一批的車么？”
“這個誰知道？但我覺得華騰集團敢這么做，肯定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張起航在汽車工業設計方面的水準那是公認的厲害，或許華騰集團會給秦川汽車設計一款新車也說不定？”
“咦？聽你這么一說好像也確實有點道理，如果是這樣，那確實是說得通了，但華騰集團真的舍得下這么大的本錢嗎？畢竟他們只是托管而不是收購了秦川汽車的股份啊。”
“也是…托管而已，如果托管就要下這么大的力氣，那華騰集團下的本錢未免也太大了些…”
同志們議論紛紛，一時半會的也沒有商量出個什么結果，倒是集團副總經理之一的張杰，借著大家討論的這個空檔，低聲向尹朝旭問道：“尹總，咱們在秦川汽車那邊不是也有個朋友么，要不要向這幾個朋友打聽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朝旭當然知道張杰口中所謂的那幾個“朋友”是怎么回事，他遲疑了一下，說道：“這樣的事情，他們未必能夠知道吧？”
“這個誰能說得準呢？”張杰低聲道：“反正就是打個電話的事，他們不知道，咱們也沒有什么損失，但如果他們知道的話，咱們就賺到了。”
也是！
張杰的話讓尹朝旭反應過來：不過就是打個電話的事兒而已，如果能夠通過這個電話了解到一些東西，那長安汽車不久賺到了么！想到這，尹朝旭當即點頭，低聲道：“成，老張，辛苦你了。”
“好。”
張杰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10多分鐘后，再次回到會議室的張杰低聲對說道：“尹總，我打聽清楚了。”
尹朝旭的眼睛頓時一亮，連忙低聲問道：“哦？怎么說？”
張杰小聲的說道：“華騰集團確實有讓秦川汽車停產奧拓的意思，據說張起航還給秦川汽車設計了一款微型家用轎車…”
尹朝旭瞬間睜大了眼睛。
看到尹朝旭的樣子，張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連忙說道：“不過據說看過那個效果圖的只有陜省以及兵總的極少數幾位領導，而且張起航當時畫的也只是一份簡單的效果圖，只有參考意義，但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份效果圖，才讓兵總和陜省的領導堅定了將秦川汽車托管給華騰集團的信心。”
原來是這樣！
張杰的話，讓尹朝旭心中瞬間明了了張起航此前的話：華騰工業集團確實是有停產現款奧拓汽車的想法，這才來找自己商量，可以說對方也是帶著很大的誠意來的。
尹朝旭也搞清楚了張起航在秦川奧拓這款車上的態度：我們華騰集團其實是比較傾向于停產這款車的，準備和你們長安汽車協商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結果，但如果你們長安汽車覺得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拿捏我們一下，那么好吧，我們華騰集團就繼續“履行”之前簽訂的合作協議，繼續生產秦川奧拓…
意識到這一點，尹朝旭心中多少有些懊惱和郁悶：早知道是這樣，大家開開心心的解除合作協議不就好了，至于將事情搞到這個份上？
但問題就在于現在后悔也晚了，自己之前的試探，可謂是拍到了驢蹄子上。
不過還好，讓尹朝旭心里暗自慶幸的是事情沒有徹底搞僵。
這么重要的情況肯定是要向大家通報的，尹朝旭輕咳了一聲，等到大家安靜下來，才說道：“同志們，告訴大家一個剛剛得到的消息，和華騰集團以及秦川奧拓有關的…老張，你把這個消息向大家通報一下。”
張杰也不客氣，他微微點了點頭，確定大家都開始認真聽了，這才說道：“剛剛得到和確認的消息，華騰集團之所以能夠接管秦川汽車，是因為張起航同志拿出了一款全新設計的微型車說服了陜省和兵總。”
眾人頓時一陣輕微的騷動。
是的，這個會議室里面的每一個人，在張杰說出這番話之后，心里頭瞬間就明白了華騰集團的這個動作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華騰集團在接管了秦川奧拓之后，確實是有讓秦川汽車停產現款奧拓汽車的想法和意愿，而不是此前大家最擔心的所謂“虛晃一槍”。
這個結果讓不少同志心中很是欣喜，要知道，為了拿下“奧拓”商標的使用權，這兩年來長安汽車沒少跟另外三家兄弟單位起齷齪，但實話實說，大家都是吃公家飯的，這種情況誰也不樂意看到，如果華騰工業集團接管秦川汽車之后愿意主動停產奧拓汽車，對于長安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
尹朝旭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將大家的反應都收在了眼里，直到大家都逐漸安靜了下來，他這才微微頷首說道：“是的，相信大家都想到了，華騰集團的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這說明他們在接手秦川汽車之后是真的有停產奧拓的打算。
結合我之前向大家通報的情況，一個問題也就擺在了大家的眼前，那就是：騰工業集團是打算在秦川汽車停產奧拓沒錯，但他們顯然并沒有打算就這么輕松的中止與咱們簽訂的協議，而是打算讓長咱們付出一些好處，或者說是代價。
所以接下來，大家討論一下吧，咱們應該怎么辦？是不是要拿出一些好處來換取這件事盡快的敲定？”
一陣沉默之后，集團負責銷售的副總謝華開口，他慢吞吞的道：“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我就先拋磚引玉說幾句吧。
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來咱們為了拿下‘奧拓’商標的使用權，也著實費了不少力氣，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乃至財力，站在這角度來說，如果可以付出一些不大的代價來換取秦川汽車退出對‘奧拓’商標的爭奪，我個人覺得是劃算的。”
謝華的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尹朝旭——誰都知道，謝華同志是堅定的站在尹朝旭同志那邊的，那么此刻，謝華的話，是否代表了尹朝旭同志的意志？
在大家的注視下，尹朝旭的表情明顯放松了許多，嘴角甚至帶上了一點笑意。
看到這一幕，大家的心里就有數了：顯然，謝華的這番話就算不代表尹總的意思，那也是八九不離十。
謝華也注意著尹朝旭的動靜呢，看到尹朝旭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他心中大定，接著說道：“另外，我說句可能會被大家罵的話，秦川汽車停止了奧拓汽車的生產，他們肯定是有一些損失的，而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個損失的出現也多多少少與咱們有關，從這個角度來說，咱們給秦川汽車一些好處，我覺得也是應該的。
當然，這個好處應該是多少，還需要大家一起討論，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合理范圍之內的好處，咱們可以給，但咱們長安汽車絕對不接受對方的‘獅子大開口’的要求，那是訛詐！”
“很好…”
謝華說完了，尹朝旭輕輕的鼓了鼓掌，說道：“謝華同志說的很精彩，大家也都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啊，您都明確表示“謝華同志說的很精彩”了，而且實話實說，大家心里也基本上都認可謝華的話：秦川汽車停止生產奧拓汽車，他們多多少少的有一些損失，而長安汽車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再也不用與秦川汽車打嘴皮子官司，也著實是省了不少力氣，從這個角度來說，給秦川汽車一定的補償也完全說的過去，這個沒什么毛病。所以，既然尹總讓咱們說說，那咱們就說說吧…
“我覺得謝華同志的話很有道理，我覺得可以給秦川汽車一些好處，這個沒問題。”
“我也贊同謝華同志的話，只要華騰集團配合我們的工作，可以給他們一些好處、也好盡快解決這個麻煩…”
同志們紛紛表態，都贊同給華騰集團一定的好處，以換取秦川汽車不再生產奧拓汽車，同時停止與長安汽車對“奧拓”商標的爭奪。
至于到底應該付出多大的代價，一番討論之后，大家的意思是尹朝旭暫時不出面，由集團這邊派出一位副總與張起航溝通一下、也算是間接地摸一下張起航的底。
至于到底派誰去與張起航接觸，一番討論之后，張杰成了最合適的人選：一方面，他在長安汽車內的位置夠高，而另一方面，同時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張杰深得尹朝旭的信任。
只是，不是說換人就能夠換人的，基于對等接待的原則，長安汽車內最適合與張起航談這件事的人就是尹朝旭，現在尹朝旭想要躲在后面，長安汽車這邊總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行。
好在，長安汽車也是兵總的一份子，甚至于在兵總內的影響力還相當大，這么一來，事情就好辦了，當天晚上10點多，尹朝旭特意給張起航打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他就一疊聲的向張起航道歉：“張總，對不住了，真的是對不住，這么晚了還打擾您。”
“沒事，我這會兒還沒睡呢，”張起航有些好奇：“尹總，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確實有個事情要告知您一下，”尹朝旭飽含歉意的道：“我剛剛接到電話，兵總那邊有點緊急事務，需要我明天一早搭乘最早的航班趕赴京城…”
張起航驚訝的道：“這么緊急嗎？”
“具體是什么事情，我不能說，但真的挺緊急的，”尹朝旭苦笑著道：“張總您看這事兒整的…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張起航忍不住笑了起來：“沒事沒事…”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尹朝旭接著說道：“張總，這樣，咱們談的這個事情我已經和我們集團的張杰同志溝通過了，回頭由張杰同志和您對接，您…”
“尹總，”張起航笑瞇瞇的打斷尹朝旭的話，說道：“不瞞您說，如果不是你把電話打過來了，我都要給你打電話了。”
“嗯？”
尹朝旭聽的一愣，隨即心頭有種不太妙的感覺：張起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剛剛接到的電話，集團出了點事，需要我趕回去處理一下，”張起航歉意的道：“還沒等我給您打電話呢，您這電話倒是先打過來了…這可真的是太巧了…”
“是啊是啊，這可真的是太巧了…”
尹朝旭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心里隱隱有種感覺，張起航所謂的“集團有事，需要他回去緊急處理一下”，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都是借口。
但就算是猜到了又怎么樣？
許你尹朝旭找借口，還不許人家張起航找借口了不成？
“誰說不是呢，”張起航嘆了口氣，語氣十分惋惜：“我來之前還想著能夠盡快將這件事解決掉呢，沒想到成了好事多磨…”
說到這，張起航微微一頓，向尹朝旭問道：“對了，尹總，您這次去京城大概要呆多久？”
他張起航這話是什么意思？
尹朝旭心里有些摸不準張起航的意思，自然也就不會給張起航一個明確的回答：“這個…我也不好說啊，而且張總，公家的事情您也知道，說是一個星期能辦完的，可實際上拖個三五天那都是很正常的事…”
“這倒也是，”張起航點頭，對尹朝旭的表示贊同，同時解釋了自己這么問的原因：“我還想著如果能確定您忙完工作的時間，順便來我們集團指導一下工作呢。”
尹朝旭明白張起航的意思了，什么“指導工作”，這都是好聽的話，這是邀請自己忙完了京城的工作之后順道去一趟華騰集團，接著談秦川汽車停產奧拓的事兒啊，換句話說，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根本就沒有瞞過人家張起航，只是大家都要臉面，不好揭穿就是了。
不過話是這么說，對于張起航的邀請，尹朝旭還真的挺心動的。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華騰集團這兩年發展的實在是太快了，說是像坐著火箭一般發展起來的也不為過，在國內，華騰工業集團的飛速崛起簡直就像是一個神話。尹朝旭也是人，心里自然對華騰集團的發展歷程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一直以來兩家單位沒什么往來，再加上工作也忙，也就沒能成行，但現在張起航主動發出了邀請…
略一沉吟，尹朝旭痛快的答應了下來：“指導工作的話您就別說了，我臉上臊得慌，不過如果張總歡迎的話，我倒是真的想要和同志們一起去咱們集團學習一下。”
“那就這么說定了，”張起航痛快的道：“尹總您快忙完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和同志們掃榻以待。”
尹朝旭痛快的點頭：“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他心里明白，這次的華騰集團之行，其實也要就秦川汽車停產奧拓一事進行商談，不過這倒也正好，能夠用這種溫和當中帶著親近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那簡直再合適不過了——賺錢而已，誰樂意弄的血呼啦差的，誰不愿意和和美美的解決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