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不良人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三位頂級修行者敗退后,聯軍便鳴金收兵。
這個時候退兵是為了及時止損,為了避免更大程度的傷害。
因為他們很清楚,繼續打下去損失更大的只能是他們。
聯軍是因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如今戰爭失敗,聯軍自然沒有了繼續存在的可能。
北方蠻族、南方蠻族、東越劍閣瞬間做鳥獸散,各自沿著原路返回。
最慘的要數魏無忌。
他這一次來到長安城本想是渾水摸魚,趁著混亂潛入皇宮殺掉顯隆帝。
可他沒想到一切都被山長算在心中。
山長故意給他機會跟鄭介對決,魏無忌也毫不猶豫的使出了膨脹術。
跟鄭介對決魏無忌是占盡優勢的。
但那又如何?
使用膨脹術之后魏無忌就是活脫脫的一個靶子,靈活性大減。
山長只需要沖著這個靶子狠狠踩上一腳,魏無忌就只能痛哭哀嚎。
當然,魏無忌是吃了車輪戰的虧,但即便他此先沒有和鄭介先交手,而是蓄足氣力跟山長干一架還是沒有多少勝算。
經此一戰之后魏無忌絕不會再存有任何和山長干架的心思。
他明白自己和山長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
南蠻巫蠱師的情況則相對要好一些。
除了被山長啪啪打臉之外,他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打臉這種東西其實只要你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本身在超品修行者中,巫蠱師也是排在靠后的位置的。
打不贏山長不丟人。
而且對于南蠻來說,即便沒有拿下長安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為他們接下來會進一步的向劍南道撤離。
劍南道雖然比不了京畿道,錦官城雖然比不了長安城,但是也已經是極為富庶的存在。
要知道南方蠻族可是在一千年以前被人趕到茫茫大山之中的。
他們能夠在極其惡劣的條件下生存上千年,現在好不容易殺了出來,還占領了劍南道,已經是十分知足了。
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夠守得住劍南道,守得住錦官城,要不然還得滾回他們的大山里去住山洞。
以大周人睚眥必報的性格,被南蠻人如此羞辱之后肯定會不服,他們肯定會竭盡全力的殺回來。
所以現在對南蠻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盡快返回劍南道,盡可能的扎好籬笆等著大周軍隊來沖。
攻守之勢的轉換有時候就是這么的微妙。
至于北方蠻族 日子也不好過。
雖然他們的軍隊主力在這次征討之中并沒有受到什么嚴重的損失,也劫掠到了不少的東西。
但這個時候灰溜溜的返回草原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因為他們當初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南下而不是草原部落通常選擇的秋天,就是因為草原大旱。
旱情實在太過嚴重了。
人和牲畜都沒有水喝。
河水干涸,連枯草都存不下來。
不南下就是等死。
所以阿史那倬才會不顧魔宗大宗師的反對執意南下。
現如今他們劫掠到了金銀財寶,可如果返回草原,金銀財寶又不可能變出食物和水。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但是如果不回去的話,回過神來的大周軍隊很可能會迎面而上狠狠的胖揍他們一番。
畢竟對于大周人來說,他們受夠了屈辱,受夠了來自蠻族的入侵。
所以北方蠻族必須要及時撤離。
如果落入到大周軍隊的包圍圈之中,他們沒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大明宮,紫宸殿。
高坐在龍椅上的顯隆帝神情冰冷。
他冷冷的盯著跪在大殿中的王忠益,就像是在看一具尸體。
對顯隆帝而言,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人背叛。
尤其是被臣子。
王忠益作為朔州節度使,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北方蠻族的大軍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這讓顯隆帝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王忠益雖然第一時間率部南下勤王,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和北方蠻族爆發正面的沖突。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嗎?
“王忠益,你可知罪?”
良久之后顯隆帝方是開了金口。
對顯隆帝而言,他已經打心眼里認定王忠益是叛徒了。
所以不管王忠益說什么都不會改變他的判斷。
饒是如此,顯隆帝還是很想看看王忠益會怎么說。
王忠益此刻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太清楚顯隆帝的為人了。
這位陛下心眼比針鼻還小,雖然貴為天子,但和村邊裹腳婦人一樣記仇。
但凡是被他認為該死的人,那是一定逃不掉的。
之前王忠益已經被下了一次大獄,若不是不良人趙洵抽絲剝繭,披沙揀金,最終幫助王忠益脫困,王忠益怕是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當時王忠益被指認的罪名就是通敵叛國。
如今王忠益面臨同樣的指控,身邊卻沒了那個幫助他化險為夷的不良人。
這讓王忠益覺得十分不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顯隆帝真的要讓他死的話,王忠益沒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但是王忠益不甘心啊。
他真的什么都沒有做,為何要背負上這莫須有的罪名。
這很顯然是北方蠻族故意布的局,想要借刀殺人除掉他。
王忠益駐守朔州期間,整練軍隊,最大程度的激活了朔州人的血性。
他通過一次次的號召讓所有朔州男兒明白他們身上肩負的責任。
朔州男兒沒有一個是孬種,他們敢于和北方蠻族展開一對一的肉搏,也敢在兩軍對壘之際第一個沖鋒陷陣。
王忠益若是死了,朝廷再去派駐一個朔州節度使,萬一這個新的節度使不買賬王忠益的這一套,重新搞自己的東西,那王忠益這么多年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所以王忠益決不能接受自己就這么冤死。
他要向顯隆帝表明自己的心意。
“陛下,臣知罪。臣沒有第一時間捕獲北方蠻子的動向,沒能在他們南下前阻擋,致使北方蠻族兵臨長安城,驚擾了圣駕。臣罪該萬死。”
“哼,王忠益,你倒是很會避重就輕啊。”
顯隆帝冷哼一聲,眼神銳利的近乎能夠殺人。
顯隆帝自然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徑直點道:“朕看你分明是和北蠻暗通款曲,養寇自重。”
轟隆。
聽到這里,王忠益只覺得腦子一炸。
皇帝陛下為何會這么說,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他王忠益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陛下息怒,臣絕無此意。”
王忠益疾呼道:“臣在朔州三年來,一心放在練兵上,就是為了能夠有朝一日和北方蠻族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我大周騎兵不如北方蠻族,臣便下令養馬,養戰馬,養能打堪打的戰馬。我大周將士不擅長長途奔襲,臣便加強他們日常的訓練。臣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大程度的對抗草原蠻族啊。”
王忠益說的是痛心疾首,但在顯隆帝聽來卻無異于是狡辯。
他在內心已經認定了王忠益有罪。
即便他沒有和草原蠻族暗通款曲,沒有養寇自重。
僅憑他放任草原蠻族繞過他的防區直接南下這一條就是死罪。
草原蠻族的機動性很強,繞過朔州之后南下,很快就打到了長安城附近。
這之后草原蠻族并沒有立即攻城,而是在京畿道,在長安城附近開始劫掠起來。
這個時候他王忠益又在什么地方?
如果王忠益及時率部趕到長安勤王救駕,那顯隆帝多少會對他寬容幾分。
可問題是沒有啊。
王忠益哪怕率領朔州軍趕到,與草原蠻族面對面駐扎也沒有發起沖鋒。
這讓顯隆帝無論如也無法接受。
顯隆帝是一個十分看重忠誠的人,也是一個很多疑的人。凡是他認定的不忠誠的人他是絕不會再用的。
何況他已經給了王忠益一次機會。
王忠益真的是太令他感到失望了。
“來人啊,把他壓下去。”
顯隆帝大手一揮,便有兩名內衛上前將王忠義拖走。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臣絕無通敵叛國之心,更無通敵叛國之實啊。請陛下明鑒!”
顯隆帝卻懶得在聽,任由王忠益的聲音越來越小,及至徹底消失。
皇城,不良人衙門。
衙門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之下。
敵軍退兵本是一件十分值得慶賀的事情,可是他們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
這其中包括趙洵。
原因很簡單,王忠益下獄了。
敵軍前腳剛剛撤軍,后腳顯隆帝就召見勤王的大將軍朔州節度使王忠義入宮。
結果這一進宮不要緊,王忠益接下來直接被顯隆帝以通敵叛國的罪名下了大獄。
趙洵對于王忠益那是相當了解的,這位也可以算的上是趙洵的老熟人了。
當初王忠益被左相構陷,差點一命嗚呼。
是趙洵一步步的抽絲剝繭,最終把王忠益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說趙洵是王忠益的救命恩人那是一點也不為過。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了了。
可誰知道顯隆帝又開始翻舊賬。
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就不能做點人事嗎?
趙洵人都麻了。
當然他知道做個人對顯隆帝確實是個極大的挑戰。
這次王忠益的罪名和上一次如出一轍,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在顯隆帝的心里還沒有把上次那件事徹底揭過翻篇。
或許在顯隆帝的心里,王忠益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家伙。
是啊,像這種只會帶兵打仗不懂得拍馬屁逢迎的人確實不會討皇帝的歡心。
但是顯隆帝也沒必要刻意打壓甚至污蔑王忠益吧?
趙洵和王忠益的接觸雖然不能算久,但了解還是很深的。
他知道王忠益是一個很直率的人,絕不是那種城府極深,扮豬吃虎的老陰比。
說誰謀反趙洵都信,唯獨不信王忠益會謀反。
顯隆帝這廝的腦袋是被門夾了吧,還是進水瓦特了?
趙洵此刻在心中已經把顯隆帝和他的女性親人問候了一遍,恨不得上去親自扇他兩個大嘴巴。
當然,趙洵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到的,至少眼下還不行。
如今的趙洵還不夠強,若是他真的這么做,鄭介那個老閹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這廝最是陰狠,偏偏對顯隆帝又是十分忠犬。若是鄭介看到有人對顯隆帝動手,一定會第一時間打回來。
趙洵即便是真的想要打臉顯隆帝,也得等到自己的實力變得足夠強大才行。
如今他靠的是書院,靠的是山長的庇護。
可是書院和山長總不能庇護他一輩子啊。
人終歸還是要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別人。
“嘖嘖嘖”
旺財抿了一口茶,感慨道:“這真的是世事難料啊。誰能想到王忠益大將軍又被下大獄了呢。這些大人物面上看起來確實風光,可要是倒霉起來端是喝涼水都塞牙。”
“旺財,你少說兩句話吧,沒看到明允這么難受嗎?”
賈興文在一旁道。
“唔,我知道了。”
旺財吐了吐舌頭,兀自說道。
“無妨的。”
趙洵苦笑一聲道:“這件事不怪旺財。”
對趙洵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營救出王忠益,而不是去問候顯隆帝的家人。
“如今王將軍關押在何處?”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只有充分了解清楚當下的情況和形勢,才能做出針對性的布置。
“刑部大牢。”
賈興文第一時間給出了答案。
趙洵點了點頭。
你永遠可以選擇相信賈興文。
“刑部的話確實有些麻煩,我和刑部不算熟,看來這件事想通過自己解決是不可能了。”
趙洵搖了搖頭,又轉向旺財道:“旺財,鎂醯夢胰羰喬肭蠓氪筧順鍪鄭他會同意嗎?”
“馮大人?”
聽到這,旺財的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馮大人應該不會愿意出手的吧。”
像馮昊這種天子近臣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王忠益去得罪皇帝。
何況馮昊最近自己都惹了一身的騷。
西域之事顯隆帝肯定很生氣,數萬安西軍,竟然生生退回到了沙洲,將安西都護府拱手送給了西域三十六國。
若不是當時長安形勢危急,顯隆帝很可能直接降下一道圣旨問責。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趙洵卻顯然沒有打算輕易的放棄。
對他來說,馮昊還是一個很有底線很正派的人。
正派不等于古板,正派也不等于孤直。
在趙洵看來,馮昊是一個外圓內方的人。
在許多事情的處理上,馮昊表現的很藝術,很圓滑。
但其實馮昊內心也是有屬于自己的原則的。
這個原則就是必須是向善,必須是公平公正。
若是誰觸及到了他的底線,馮昊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抨擊之。
當然這件事情有些復雜。
因為牽扯到了皇帝。
顯隆帝這廝的態度很微妙,毫不猶豫的將王忠益投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卻沒有在接下來責令刑部甚至是三司會審。
只能說這個狗皇帝帝王心術確實很厲害,明白這個時候冷處理是最好的選擇。
王忠益畢竟也算的上是一個名臣,朝中應該有不少的同袍同僚,甚至是故交故舊。
這些故交故舊肯定是會想盡辦法幫助王忠益,所以他們會不惜犯顏直諫。
如果這個時候顯隆帝選擇三司會審的話,那這些王忠益的至交好友肯定會一個個的跳出來為王忠益發聲。
但是顯隆帝偏偏選擇了冷處理。
這就讓這些人無法發力,無處發力。
就像是蓄足氣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顯隆帝甚至可以選擇不上朝。
這對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來說應該算是常規操作了。
只要顯隆帝選擇避其鋒芒,臣子們便沒有什么太好的應對方式。
唯一的選擇就是寫奏疏替王忠益申辯。
但是這樣也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顯隆帝也有后手。
他可以選擇不看啊。
一旦顯隆帝選擇將奏疏留中不發,那這些奏疏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難有任何音訊。
顯隆帝是掌握了主動權的,只要他不想看沒有人能夠逼著他看。
他不上朝,不接受臣子求見,不看奏疏,臣子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唯一的選擇是前往大明宮宮門外哭諫。
這種時候顯隆帝還有殺手锏,那就是廷杖。
廷杖是對付不聽話大臣的必殺技。
所謂廷杖說白了就是打屁股。
這十分吻合封建禮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
皇帝可以打大臣屁股,父親可以打兒子屁股,丈夫可以打妻子屁股。
說白了就是一種宣示權威和強勢地位的方式。
顯隆帝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挫敗一些臣子的銳氣,也讓其他想要替王忠益發聲的臣子三思而后行。
畢竟對這些人來說,有的真的是王忠益的至交好友。
這些人替王忠益發聲是沒有存任何其他心思的。
至于另外的一些,其實只是為了借此博得一個好名聲罷了。
好名聲這種東西是官員的最愛。他們就像是愛惜羽毛一樣愛惜名聲。
若能博得一個直臣的名聲,便是讓他們做什么事情他們也都是愿意的。
當然了,顯隆帝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畢竟廷杖也不是什么人都挨的起的。
一通板子打下來,身體差一些的直接就扛不住了。
因此落下隱疾的不勝其數,一命嗚呼的也不是沒有。
連命都沒有了,還要名聲作甚?
所以顯隆帝光是靠著這一套三連就足以打壓掉百分之九十五的臣子。
剩下的那些屈指可數。
不過在趙洵看來,馮昊算是一個。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趙洵對于馮昊的為人很敬佩。
所以他打算試一試。
不良人二層樓衙署。
不良帥馮昊端坐桌案之后,神情十分嚴肅。
“你想讓本官替王忠益求情?”
對于趙洵提出這個請求,馮昊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趙洵還是像以往那樣古道熱腸,十分的熱衷于幫助別人。
哪怕這個人和他并沒有什么利益關系也無所謂。
這恰恰在朝中是最難得的東西,也是馮昊最看重趙洵的東西。
在朝廷這樣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驅動力無外乎是利益。
有了利益就有了黨爭,就有了黨同伐異。
這些家伙在朝中吐沫星子四濺,爭的是頭破血流,所求的無外乎也就是個利益。
而趙洵恰恰是能夠跳脫其外,完全不去看利益的人。
這一點在朝廷之中實在是太可貴了。
“是的屬下希望大人能夠替王將軍發聲。”
趙洵沒有任何猶豫,慷慨激昂的說道:“王將軍乃是大周的功臣。屬下曾經在案牘庫中調取了有關王將軍的全部卷宗。發現王將軍曾經數次率領朔州軍擊敗北方蠻族,取得大捷。這樣一個赤膽忠心之人說他會選擇通敵叛國,屬下不信。”
馮昊沉默,良久之后嘆息一聲道:“非但你不信,本官也是不信。可是有用嗎,有人在意嗎?你我信不信不重要,滿朝文武信不信也不重要,關鍵在于陛下信不信。”
馮昊搖了搖頭:“咱們這位陛下啊最是疑心重,對王忠益這樣的領兵大將更是如此。王將軍統領十萬朔州軍,而朔州軍的戰力即便在整個大周都是能夠排的上號的。這種情況下,不出事陛下都寢食難安。何況眼下草原蠻族又揮師南下,大舉進攻呢?”
馮昊分析道:“明允,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講過陛下最見不得一種人。”
“哪種人?”
“自作聰明的人。”
馮昊頓了頓道:“那些耍小聰明的人,認為比陛下還要聰明的人,多半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馮昊在官場混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長到他見過了無數人。
多數人都能壽終正寢,但有一種人例外。
這種人就是所謂的自作聰明的人。
因為顯隆帝也是猴精猴精的類型,他絕不允許有的人比他還聰明。
作為帝王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刻意的進行打壓,那些人多半已經消失了,即便還在朝中存在感也極低。
“那么,馮大人愿意出手仗義執言嗎?”
馮昊說的這些其實趙洵都明白。
可問題是馮昊愿意出手嗎?
長篇大論說了這么一通,若是最后打了退堂鼓豈不是白費。
“我自然愿意。因為道義二字。”
趙洵聽到這里不由得心中一暖。
道義二字…
好一個因為道義二字。
不是因為友情,不是因為利益,僅僅是因為道義就伸出援手,這在滿朝上下幾乎是極為罕見的。
趙洵甚至想不出來除了馮昊還能有誰做到這點。
這是怎樣的覺悟啊。
“多謝馮大人。”
“你不用謝我,至少不用現在謝。”
馮昊淡淡笑道:“若是本官救出了王將軍你再謝也不遲。”
大明宮,紫宸殿。
顯隆帝一邊揉著額頭,一邊聽著不良帥馮昊的慷慨陳詞。
他想過很多人會為了王忠益的事情犯顏直諫,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馮昊。
道理也很簡單,馮昊是不良帥,是天子爪牙。
作為一名天子爪牙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名罪臣而得罪天子?
除非他不想混了。
但是今日馮昊確實來了。
這讓顯隆帝覺得疑惑不已。
“你說王忠益是被冤枉的?”
顯隆帝的目光冰冷,幾乎能夠吃人。
“臣覺得此案疑點頗多,當從長計議。”
馮昊卻是滴水不漏。
“好一個從長計議。”
顯隆帝哼了一聲,隨即道:“那你說說看,該如何個從長計議法?”
對顯隆帝而言,不良人是十分重要的耳目。不良人和內衛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有不良人和內衛在,顯隆帝就不會變成聾子和瞎子。
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
因為作為皇帝最擔心的就是被臣子架空。
那些臣子口口聲聲的忠君愛國,一心為了江山社稷。
可他們滿腦子其實想的都是如何為自己為自己的家族謀取利益。
皇帝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工具人和提線木偶。
顯隆帝當然不蠢,所以絕不會任由官員們糊弄。
“宜三司會審。”
“三司會審…”
顯隆帝沉吟片刻,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來:“倒也未嘗不可。”
“那么不良人呢,不良人在其中應該發揮怎樣的作用呢。”
“這個要看陛下的意思。”
馮昊很謹慎的說道:“通常來說只有欽定的大案才需要不良人來審理。一般的案子都是三司會審。”
顯隆帝聞言點了點頭。
“那就由三司會審吧。”
雖然此刻顯隆帝恨不得直接把王忠益給剮了,但是必要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顯隆帝可不希望被人戳脊梁骨。
皇帝雖然有很多特權,但也不能凌駕于律法之上。
至少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太明目張膽。
畢竟臉面還是要的。
“陛下英明。”
馮昊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對他來說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完全可以接受。
顯隆帝肯定不會同意由不良人來審理案子,能夠三司會審已經是最為理想的結果了。
“陛下,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臣就告退了。”
“退下吧。”
顯隆帝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
馮昊離開了皇宮之后直接返回了不良人衙門。
返回衙門的第一件事他立即召見了趙洵。
“馮大人,結果如何?”
趙洵對于王忠益案還是很關注的。
“本官剛剛從宮里回來,結果還算是理想。”
王忠益便將顯隆帝的話原封不動的又跟趙洵說了一遍。
“三司會審,怕是不妙啊。”
趙洵是不大看好所謂的三司會審的,道理也很簡單。
不管是刑部,大理寺還是御史臺,都是一群舔狗。
也就御史臺稍微好點,可這些御史也不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發聲,單純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
由這三司會審,趙洵基本能夠想象的到結果。
這個結果肯定可以讓顯隆帝滿意,但是就未必讓趙洵滿意了。
“馮大人,不能爭取一下由不良人主理此案嗎?”
“恐怕不行。”
馮昊搖了搖頭道:“陛下也是在試探我,看看我是不是王忠益的朋黨。這種時候我不好表現的過于明顯。”
趙洵能夠明白馮昊的意思。
這種時候王忠益就像是顯隆帝設下的一個誘餌。
有誰會去營救王忠益,多半就會是王忠益的朋黨。
馮昊已經竭盡全力的在幫助王忠益了,但總不好把自己也搭進去。
“陛下的心思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讓人絲毫琢磨不透。”
他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看就這樣吧,不好用力過猛。”
馮昊的話讓趙洵感到有些絕望。
哪怕是馮昊這樣的權臣在面臨強勢的顯隆帝時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因為他手中的權力是顯隆帝給他的。
顯隆帝可以給他權力自然也可以把權力再收回去。
這就是馮昊可以在群臣面前強勢無比,卻無法與顯隆帝據理力爭的根本原因。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只希望三司會審能夠有一個好的結果吧。
王忠益被投入了刑部陰冷的大牢之中。
雖然是一個單間,但是仍讓人覺得心情壓抑無比。
這是王忠益第二次被投入到大牢中了。
第一次的時候王忠益覺得已是必死,可最后被趙洵所救。
這一次是第二次,都說一回生兩回熟。
王忠益都能知道睡在哪個位置更舒服一些了。
這真的是莫大的諷刺啊。
王忠益知道以他的身份,審訊定然不會簡單,最起碼也是三司會審。
沒有大半個月甚至是一個月基本上不會有結果。
所以現在也不用著急,著急也沒有辦法。
王忠益自問問心無愧,所以他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問題。
守得云開見月明,一定會有個好的結果的。
“山長,您說這次戰事并未結束是什么意思?”
終南山,浩然書院。
二層竹樓之中,龍清泉恭敬侍候在側沉聲發問道。
“北方蠻族退了,南方蠻族退了,東越劍閣退了,可是西邊呢?”
山長背負雙手,意有所指的朝西邊望去。
“山長您的意思是西域三十六國嗎?”
“不錯。”
山長頓了頓道:“西域三十六國如今已經兵臨沙洲,以沙洲目前的兵力怕是難以阻止。”
“可現在長安已經騰出手來,朝廷難道不會派兵增援嗎?”
“來不及了。”
山長搖了搖頭道:“十日之內必有大事發生。”
“監正,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內侍監鄭介親臨欽天監,面對監正袁天罡意味深長的說道:“陛下可是請了您入宮驅鬼的。”
最近大明宮中不太平,經常鬧鬼。
一開始顯隆帝還不以為意,直到他親自看到鬼影才確信皇宮之中確實進入了邪祟之物。
顯隆帝的第一反應是找鄭介,畢竟鄭介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超品大宗師。
但問題是捉鬼不是鄭介擅長的事情啊。
術業有專攻,鄭介擅長的是打斗,精通的是武道。
論殺人鄭介是一把好手,但論捉鬼他就確實不太行了。
所以鄭介向顯隆帝舉薦了一個人――袁天罡。
作為欽天監監正以及大周國師,袁天罡在道門之中的地位和輩分那是相當高的。
捉鬼是道門擅長的事情,袁天罡的身份捉鬼雖然有些大才小用,但好在能夠干脆利落的解決問題。
皇宮之中鬧鬼可不是鬧著玩的,加之顯隆帝最近情緒又十分的脆弱,鄭介可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所以他第一時間通知了袁天罡。
袁天罡當時也爽快的答應了,表示會第一時間前去捉鬼。
可事實卻是袁天罡并沒有如約而至。
放皇帝陛下鴿子這件事怕是也只有袁天罡敢做了。
“鄭公說笑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貧道是在等一個人。”
“等人?”
鄭介皺眉道:“等誰?”
“我的小師侄,青蓮。”
袁天罡不疾不徐的說道。
“青蓮道長?”
這個名字多多少少讓鄭介感到有些驚訝。
論修為品級,青蓮道長遠不如袁天罡。
兩者一個是超品,一個是二品。
可謂天壤之別。
至于輩分,袁天罡也在青蓮之上。
袁天罡等青蓮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鄭介心中所想,袁天罡淡淡笑道:“其實青蓮捉鬼的本領在我之上。”
“什么!”
鄭介驚呼道:“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貧道騙你作甚。”
“既然如此,那青蓮道長呢?”
“我那小師侄最近在陪他的徒弟參悟道家真經,說沒空,叫我等等。”
這下鄭介徹底無語了。
他的臉色漲得通紅,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堂堂大周天子竟然要等一個道士?
這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聞所未聞。
“他那徒弟是誰?”
鄭介仍不死心徑直追問道。
“不良人趙洵,也是鄭公的老熟人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
“當然也是貧道的義子。”
袁天罡把義子兩個字咬的很重,似是在刻意強調一般。
“趙洵趙明允?”
鄭介一時間哭笑不得。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是簡單了。”
鄭介沉默片刻道:“可以叫他一起進宮。他是不良人有入宮的權力。”
“這樣也行?”
袁天罡顯然沒有想到鄭介會這么說,一邊捋著胡須一邊悠悠道:“那我去與他說說看。”
青蓮觀。
吳全義盤腿而坐,坐在他旁邊的是不良人趙洵。
這些時日趙洵一直跟著吳全義打坐學習道家真義,頗有心得體會。
不得不說恩師確實是這方面的行家。
經過恩師一番點撥,如今趙洵已經漸漸能夠領悟道家真義的核心。
這和只知皮毛是完全不同的。
便這這時忽然見到空中出現一個黑點。
那個黑點越來越大,趙洵能夠清楚看到這是一把飛劍。
飛劍之上踩著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袁天罡。
“義父怎么來了…”
趙洵口中喃喃道。
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見沒過多久袁天罡就從飛劍之上跳了下來,輕巧的走到吳全義和趙洵的身邊。
“義父。”
“師叔。”
趙洵和吳全義相繼起身,分別向袁天罡行禮。
“不必多禮,我這次來是想問問青蓮何時進宮。”
“進宮?”
“對啊,你難道忘了,進宮捉鬼啊。”
吳全義恍然大悟。
“你不說我都忘了。”
他頓了頓,繼而接道:“捉鬼是挺重要的。但是我給徒兒講課講到一半。你看這。”
“哈哈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袁天罡笑瞇瞇的說道:“無妨,你帶著趙洵一起入宮就是。”
“我已經問過鄭公的意思了,他已經同意了。”
臥槽!
趙洵心中無數羊駝飄過。
他心道你們這些大佬三言兩語就定下來了,問過我的意見嗎?
這簡直了…
趙洵本人當然是不想進宮的。
他一看到顯隆帝那張臉就想吐。
若不是為了營救王忠益,他甚至不希望不良帥馮昊去向顯隆帝求情。
而現在他竟然要跟著恩師入宮捉鬼。
好家伙,這不可避免的要和顯隆帝遇到了。
趙洵如果有選擇的機會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拒絕。
但他知道他沒有。
所以他只能勉為其難的應下了。
就當是去看看恩師的神通。
畢竟這是道門的拿手好戲。
若是趙洵不會捉鬼傳將出去難免會被人笑話。
技多不壓身嘛,多學一點技能總歸不吃虧的。
進入到皇宮之后趙洵立即感覺到了氛圍的異樣。
“恩師怎么覺得陰森森的。”
“據說宮里在鬧鬼,能不陰森嗎。”谷 青蓮道長吳全義說了一句讓趙洵恨不能撞豆腐的話。
“具體鬧鬼的地方在哪里?”
“后宮都有,一開始是東六宮,后來是西六宮,最后連紫宸殿也開始了。”
接話的是死太監鄭介。
一開始趙洵對鄭介就沒有多少的好感現在更是厭惡至極。
在他看來鄭介完完全全就是一條顯隆帝的舔狗,還屬于是那種毫無底線的存在。
這樣的人趙洵直是一刻也不想看到。
偏偏迫于壓力他還得跟鄭介談笑風生,真的是惡心死了。
“這么說來,這鬼應該早就存在了。”
吳全義淡淡道:“只是一直被陽氣鎮壓,所以沒有掙脫出來。”
“青蓮道長,袁天師我們先去東六宮吧。”
鄭介似乎并不想多做評論,而是直接朝東邊走去。
趙洵見沒有選擇,便拔步跟上前去。
既然來了那自然得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捉鬼?聽起來還真的蠻有意思的。
東六宮相較于西六宮要熱鬧一些。
一般而言西邊宮殿多是失寵的妃子所住,或者是冷宮。而東邊的宮殿則是寵妃所住。
這一點不光是從宮殿的規模還是伺候的宮人數量都可以看出來。
在鄭介的引領下,袁天罡、吳全義以及趙洵等人相繼來到了慧寧宮前。
慧寧宮乃是東六宮之首,最早鬧鬼的消息就是從慧寧宮中傳出來的。
慧寧宮的主人是潘妃,準確的說是潘貴妃。
潘貴妃很得圣寵,在宮中的地位僅次于皇后。
如今中宮之位懸著,潘貴妃就是實際意義的皇后。
話雖如此可畢竟差了那么一層。
女人又是對位份很關注的,所以潘貴妃一直耿耿于懷。
她經常攛掇顯隆帝立她為后,顯隆帝在別的事情上對她百依百順,可在這件事上顯隆帝卻并沒有同意,他寧肯皇后的位置一直懸著。
當然,這些宮廷之事都是永和縣主李太平跟趙洵說的。其中究竟幾分為真,幾分為假,趙洵就不知道了。
得虧義父袁天罡和恩師吳全義沒有動用觀心術,不然若是他們知道趙洵此刻還在八卦,肯定要氣的吐血。
“到了。”
鄭介對慧寧宮十分的熟悉,來到大門前靜靜的說道:“幾位請進吧。這里是后宮佳麗的居所,照理說男人是不能進來的。但幾位是為了捉鬼,得了陛下特批,不過還是應該心存敬畏。”
趙洵直是被鄭介的這番嘴臉惡心到了 媽呀這個死太監就不能做個人?
敬畏,敬畏個錘子啊。
若是一般沒見過世面的升斗小民或許還會被高高在上的顯隆帝唬住,認為這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可實際上這世間哪有什么真正的貴賤。
都是人為制造出來進行區分的。
人不是牲口,不需要名種名血來配種。
就像趙洵,出自最尊貴的成國公一脈,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從沒有因為自己是趙家人而感到暗中狂喜過。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和其他人沒有什么本質不同。
至于皇帝也是一樣的,皇帝不過是貴族頭子罷了。
顯隆帝糊弄一下尋常百姓尚且可以,想糊弄趙洵,在想屁吃。
當然了,趙洵面上還是會表現出基本的恭敬的。
其他兩位似乎也不怎么感冒。
畢竟他們都是道門中人。
道門講究的核心是清靜無為。
講究的是境隨心動,無為而治。
顯隆帝讓他們屈尊降貴來捉鬼,他們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潘貴妃最近受了驚擾,諸位小點聲。”
在進入正殿之前,鄭介再次提醒道。
好家伙,用不用這么刻意。
趙洵心中直呼內行。
他們又不會對潘妃做什么,明明就是個二手貨…
三人跟著鄭介進入了正殿,當即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
是龍涎香。
趙洵當即就聞出來了。
到了這個世界后除了如廁趙洵最受不了的兩件事一件是沒有wifi,一件就是熏香了。
不管什么香,這么熏一天換做是誰也頂不住啊。
熏的香這么濃,這潘妃還是個重口味。
繞過屏風走到暖閣之中,趙洵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美人塌上的潘貴妃。
這潘妃生的身材豐腴,皮膚白皙猶如潔白的和田玉,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看年歲應該在二十六七。
“奴婢參見潘貴妃。”
鄭介畢恭畢敬的在潘貴妃面前跪倒磕了頭,這舉動讓趙洵在心中腹誹不已。
好家伙,你好歹也是個超品大宗師,雖然身殘但應該志堅啊,怎么能這么輕賤自己呢。
自賤者人賤之。
連自己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那別人更是會把你當個奴才瞧。
趙洵一開始以為鄭介只是對顯隆帝跪舔,沒想到他連帶著也對皇妃開始跪舔。
趙洵不由得對鄭介又輕看了幾分。
“貧道參見潘貴妃。”
“下官參見娘娘。”
袁天罡和吳全義都只是微微頷首算作是行了禮。
至于趙洵則是行了一記叉手禮。
這在大周是再正常不過的禮節,遠比鄭介動不動就跪拜要好的多。
“免禮。”
潘貴妃輕啟朱唇,柔聲道。
看的出來潘貴妃最近很憔悴,應該是被鬧鬼鬧的。
從這點來看所謂的貴人和平民百姓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別。
便是皇帝貴妃不一樣為了睡不著覺而煩惱?
“幾位應該也聽說了。最近宮中也不知是怎的突然鬧起來鬼,本宮被擾的寢食難安。也叫鄭公來看過了,說是確實有不少邪祟之物。但鄭公不擅長捉鬼,這才勞煩兩位道長…和趙大人。”
臥槽,潘貴妃認識我?
趙洵直是震驚不已。
這個趙大人叫的很是讓人莫名其妙啊。
不過仔細想想應該是顯隆帝經常在潘貴妃身邊念叨。
畢竟潘貴妃乃是寵妃,陪王伴駕乃是家常便飯,聽到點關于顯隆帝對于臣子的評價應該再正常不過了。
嗯這么看來顯隆帝應該是很好看趙洵的啊,應該是把趙洵描述成了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瀟灑無比的俊秀公子哥。
所以潘貴妃在看到趙洵的第一刻才能一下子認出來。
畢竟這個世界像趙洵一樣的帥的人可不多。
“潘貴妃無需擔心,且讓貧道來看一看。”
率先發聲的是青蓮道長吳全義。
趙洵仔細想了想,有兩位大佬在確實沒有他說話的份。
“道長請。”
吳全義在獲得了潘貴妃的許可后邁步走向暖閣。
這一點很重要,要知道這里可是嬪妃寢宮,還是顯隆帝的愛妃寢宮。
若是稍有不慎,風言風語的流傳下去,顯隆帝頭頂一片青青草原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平日里別看青蓮道長很隨意,但在這些大事上還是很拎得清的。
“道長,最先鬧鬼的就是這個暖閣。”
“潘貴妃,仔細說說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這月初三。”
“那個鬼是長的什么樣子?”
“看不見臉,穿了一身白衣,走路就像是沒有腳,一直飄著…”
潘貴妃說著說著竟然瑟瑟發抖起來。
趙洵心道好家伙這怎么聽著像是有人裝神弄鬼呢。
臉都瞧不見的鬼糊弄誰呢。
種種跡象表明,潘貴妃是被人扮鬼糊弄了。
一同被糊弄的應該還有顯隆帝。
子不語怪力亂神,那是在現實世界。
大周是一個修行者與妖獸并行的世界。
在這里出現什么都不稀奇。
顯隆帝和潘貴妃肯定也清楚這點。
所以他們才會在被人扮鬼的情況下感到異常的恐懼。
話又說回來了,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看來顯隆帝和潘貴妃應該沒少做虧心事。
這倒是也符合他們的人設。
當然了,這些都是源于趙洵對于細節的觀察和推測。
一切還得捉鬼專家恩師青蓮道長說了算。
只見吳全義在暖閣之中仔細觀察了一番,隨后定定的說道:“這里沒有鬼。”
果然,恩師果然是行家。
見青蓮道長和自己的判斷一致,趙洵心中覺得很穩。
應該是沒問題了。
“沒鬼?怎么可能沒鬼?”
只見原本儀態還算端莊的潘貴妃一時間變得花容失色,面容扭曲。
趙洵見狀和聲道:“娘娘,有鬼沒鬼咱們得聽專業人士的。正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我師父他可是一等一的道門捉鬼天師,他說沒有鬼,那自然是沒有鬼的。”
趙洵幫吳全義站臺,吳全義自然感到很滿意。
嗯,不愧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徒弟,就是親,知道心疼師父的。
當然,此刻吳全義也得展現出來自己的實力,堵住潘貴妃的嘴。
不然照這樣下去,這個案子是沒法辦了。
“這里確實沒有鬼,有的只是亡魂。”
噗嗤,聽到這里趙洵直是差點噴了出來。
他心道恩師能不能不要大喘氣啊,這樣子讓他很難做的啦。
他才剛剛捧了恩師一番,結果恩師就這么說。
他倒是想知道鬼和亡魂的區別。
“所謂鬼,一般指的是惡鬼,厲鬼。這些都是由亡魂轉化而來。亡魂不能得到超度,所以一直積怨,最后變成了厲鬼。但是并不是所有亡魂都會變成厲鬼,因為亡魂通常都會轉世投胎。這也是人們在人死后給他念經祈福的原因。”
恩師青蓮道長吳全義接道:“一般來說人死之后的七天是一個關鍵時期,亡魂能否轉世投胎就看這個時期。如果滯留在人間又沒有人超度引導,很大可能會變成孤魂,最后轉化成厲鬼。”
潘貴妃早已是嚇得面無人色。
她咽了一口吐沫道:“那依您看,這亡魂真的會變成厲鬼嗎?”
“有這種趨勢。”
吳全義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
“啊這.”
潘貴妃的身子本能的往后一仰,直是嚇得面無人色。
“那可該如何是好啊。”
“不要慌,貧道可以為其超度。”
吳全義很是自信的說道。
“好,真的是太好了。有勞青蓮道長了。”
趙洵此刻望向恩師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之情。
恩師不愧是他的偶像啊,以后要給恩師再起一個捉鬼小達人的外號。
就憑恩師捉鬼的本領,便是靠此為生也沒有任何的問題。
“小師叔,來幫我設齋醮。”
這話卻是青蓮道長吳全義轉向袁天罡說的。
此時此刻這位大周國師完全沒有任何的架子,而是微微頷首。
青蓮道長一邊念著一邊用拂塵揮灑。
“千千蕩穢,兇惡不存;萬萬魔王,保命護身。超度三界難,地獄五苦解,悉歸太上經,靜念稽首禮。稽首青玄主,太乙救苦尊,九頭獅上坐,設法度孤魂。”
隨后袁天罡接道:“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啪酃Φ攏同聲救罪人,罪人實可哀,我今說妙經,念誦無休息,歸身不暫停,天堂享大福,地獄無苦聲,火翳成清署,劍樹化為騫,上登朱陵府,下入開光門,超度三界難,逕上元始天!”
師叔師侄二人分別誦經,一番超度之后便見宮殿之中出現一抹金色的光芒。
青蓮道長吳全義面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好了,冤魂上路了。”
聽到這里面色慘白的潘貴妃方是松了一口氣。
若非親眼所見,她是萬萬不信道士真有誦經超度的神通的。
可如今她是對青蓮道長和監正佩服的五體投地。
“多謝兩位,多謝兩位道長。”
“潘貴妃不必多禮,如果沒有旁的事情,我們就告退了。”
從慧寧宮出來后趙洵好奇的問道:“那個冤魂是誰,恩師你就不敢興趣嗎?”
青蓮道長白了趙洵一眼道:“為師是來超度的,關心這些作甚。再說了在這皇宮之中慘死的冤魂不計其數,你關心這個沒有任何的意義。”
趙洵仔細想了想恩師說的也有道理,捉鬼哦是超度只是一個小插曲。
如今任務完成了,趙洵還是應該把精力多放在營救王忠益上。
這個倒霉催的朔州節度使已經是“二進宮”了。
看來這廝真的是和顯隆帝命中犯沖,若是放出去以后最好還是不要來長安的好。
以顯隆帝這廝的心胸,弄不好一怒之下真能夠把王忠益砍了。
趙洵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顯隆帝的。
這廝只敢窩里橫,北方蠻族和南方蠻族的聯軍圍城的時候顯隆帝只敢躲在皇宮里,連上城頭鼓舞士氣都不敢做。
這樣的皇帝,著實讓人鄙視。
如果有機會,趙洵一定要為民除害。
刑部審理案子的進度很快。
只要是顯隆帝關心的案子,他們總能用最快的速度進行審理。
論跪舔顯隆帝的本領,刑部在三司里絕對可以排在前列。
由于顯隆帝有著很明顯的傾向性,所以刑部在審理案子的時候也帶有很強的誘導性,有意誘導王忠益認罪。
可是王忠益也很懂啊,無論如何就是不認罪。
他很清楚只要他認了罪,那就是必死無疑。
非但他必死,就連他的一干親信,他的家族親人也會連帶著喪命。
所以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松口。
刑部的官員見狀大怒,立即下令動刑。
王忠益卻是不怕。
他好歹也是三品修行者,底子很好。
只要對方的刑罰沒有穿透他的識海他的身體就不會出現不可逆的損傷。
西域三十六國的聯軍兵臨沙洲城已經很久了,但是遲遲沒有攻城。
一方面是顧忌到城中的十數萬大軍,另一方面他們得到可靠的消息,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在中原人的兵法中屬于至高境界。如果可以實現,又何須動武?
畢竟攻城不是動動嘴皮子那么簡單的事情,是會流血死人的。
在野外作戰的時候聯軍相對來說還好一些,大不了大伙兒一擁而上。
那種時候誰也不會埋怨誰。
可攻城不然。
攻城總有一個排序先后吧,先攻城的和后攻城的完全不是一個強度。
那么誰都不愿意沖在最前面做炮灰。
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西域三十六國雖然號稱三十六國,但實際上一個國家也就是中原的一座城池大小。
與其稱之為國倒不如稱之為城邦。
就這樣一座城邦,大一點的能夠湊出萬余人披甲之士。
少一點的大概只能湊出幾千人。
那真的是人命堪比金子啊。
死一個少一個,必須得珍惜著用。
所以得知有不流血就拿下沙洲城的機會,他們寧愿去等。
城中,安西節度使劉霖神情凝重。
他當初寧肯自己背上責任也要把安西軍帶離西域,就是因為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這支精銳軍隊被人耗死。
可現在他們已經抵達了沙洲,這些西域三十六國的叛軍依然像一群惡犬一樣毫不留情的追了過來。
這讓劉霖覺得難以接受。
他不能再退了。
安西守不住他退回到了沙洲。如今沙洲要是也守不住,他難道繼續跑嗎?跑到涼州去?
若是那樣,即便皇帝不殺他他也無顏面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弟兄們,這些叛軍欺人太甚。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要跟他們死磕到底!”
“對,跟他們死磕到底!”
“跟他們拼了,拼了!”
“對,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安西軍是大周的驕傲,是屬于天下人的驕傲。如今他們已經恢復了氣力,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他們要讓這些叛軍感到后悔。
“在下何春,乃是魏王殿下派來的使者。”
西域三十六國聯軍的中軍大帳內,走入了一個中原人面孔的男子。
這個男子長得十分俊美,臉上甚至還敷了粉。
一進帳篷,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了你很久。”
合延沃爾冷冷注視著何春。
“所以,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你失禮了。”
“哈哈,對對,我失禮了。所以在下為諸位送上一份大禮賠罪。”
“那么禮物在哪里呢?”
見何春兩手空空,合延沃爾有些不悅的問道。
“禮物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何春指了指敞篷外面,沙洲城的方向。
“在下愿意替魏王殿下把沙洲城送給大將軍。”
“哼,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們的魏王是大周的魏王,他為何要幫助我們打自己人,又為何要把沙洲送給我們?”
合延沃爾又不傻。他當即聽出了何春話中的邏輯問題,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何春也不急,他來之前早有準備,已經打好了全部的腹稿。
如今便是把準備好的話說出來而已。
“當今大周天子昏聵,太子無德,魏王欲取而代之。但以魏王殿下的實力還不足以問鼎中原。所以他希望得到盟友。諸位便是最好的選擇。”
何春毫不避諱的說道。
魏王李璉的封地在涼州。
而涼州與沙洲分別是河西走廊的兩端。
可以說若是獲取了西域三十六國聯軍的支持一舉拿下沙洲、瓜州再沿著河西走廊行軍,他們就能夠在涼州匯合。
從這點來看,魏王的如意算盤確實打的不錯。
“你的意思是魏王想要謀反?”
合延沃爾眉毛一挑道。
他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位大周魏王是不甘心做一個藩王駐守一方,而是想爬上那張龍椅爽一爽。
但他自己的兵力不過幾萬人,即便他在涼州范圍內募兵撐死也就湊個十萬大軍。
這東拼西湊的烏合之眾當然不是拱衛長安的京畿道精銳兵力的對手。
所以魏王必須要有盟友,借兵是最好的選擇。
魏王能向誰借兵呢?
除了西域聯軍,幾乎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北方蠻族已經在打長安了。
“不是謀反,是清君側。”
何春清了清嗓子強調道。
“在我們看來,就是一個意思。”
合延沃爾冷冷道:“說說吧,魏王能夠為我們提供什么?”
“魏王從涼州帶來了數萬大軍,如今就駐扎在城中。”
何春吞了一口吐沫,繼而接道:“這些涼州軍隊誓死效忠魏王殿下,也只聽魏王殿下的命令。在下不才,是這支軍隊的臨時統帥。”
“就你?”
合延沃爾盯著何春看了良久,隨即放聲大笑道:“你們中原沒有人了嗎?”
他實在無法把一軍統帥和眼前這個娘娘腔中原人聯系到一起。
雖然對方是來跟他們談合作的,但是合延沃爾還是沒有忍住放肆的嘲笑了起來。
“你們中原人都是樣子貨哈哈哈。”
他的大笑引發了其他蠻族將軍的嘲笑。
“是啊,你們中原人都是一些樣子貨,都是一群只會玩女人的蠢驢。”
“哈哈,是啊,自己人打自己人最在行,對外則是一塌糊涂。”
何春的面色一時間變得鐵青。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些西域蠻族會如此的無禮。
不管怎么說他也是魏王派出的使者。
他千里迢迢來到沙洲不是為了聽這些西域蠻子嘲笑的。
“咳咳,諸位請放尊重一點。我們魏王是來與你們談合作的,合作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的。”
合延沃爾抬了抬手,示意眾將停下。
“好,具體說說你的思路,該如何拿下沙洲城。”
“這個簡單,城中的軍隊主要由沙洲當地駐軍以及安西軍、涼州援軍組成。剩下的兩支軍隊對我們涼州援軍全無防備,只要我們突然打開城門,與你們里應外合,拿下沙洲便是手到擒來的易事。”
何春說的恣意飛揚,唾沫星子四濺。
但在西域三十六國聯軍的統帥合延沃爾聽來不過是何春的自嗨罷了。
“說完了?”
“嗯,說完了。”
“就這?”
何春直是尬住了。
“咳咳,你覺得這個計劃不靠譜?”
合延沃爾嘆了一聲道:“你是覺得是你傻還是我傻,還是沙洲駐軍還有安西軍傻?即便他們對你們沒有防備之心,可基本的防御體系還是有的吧?他們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在城中為所欲為。”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何春還以為是什么,既然他們擔心的是這個那倒是沒有什么可顧慮的了。
“大將軍請放心,我們有自己的路數,能夠保證屆時里應外合,迎大軍進城。”
何春知道他根本無需對合延沃爾說太多的東西,只需要跟他說明自己能夠做到承諾的就好。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合延沃爾的大軍缺的就是一個口子,只要他能夠幫助西域聯軍把城門打開,大軍攻城之下一定能夠將沙洲城拿下。
“我怎么相信你?”
合延沃爾眼睛微微瞇著,十分深沉的問道。
這個問題也是合延沃爾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理由也很簡單,萬一對方只是在演一出戲呢?
萬一這都是大周軍隊商量好的呢?
萬一他們信以為真,攻城的時候原本的“盟軍”突然捅他們一刀呢?
這些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作為西域三十六國的聯軍統帥,合延沃爾有必要對這支聯軍的安全負責。
“您多慮了。”
見合延沃爾擔心的是這個,何春笑了笑道:“您怕是不懂我們中原人。您可知方才我是已經把老底都交給您了。若是我做了別的承諾不做數不打緊。可方才我說的可是天大的把柄。只要有這個把柄攥在您的手中,您就完全不用擔心。”
合延沃爾聽的直皺眉:“什么把柄?”
這些中原人說話繞來繞去的,跟個娘們一樣。
合延沃爾直是惱的很。
“就是魏王殿下有意大寶之位,要起兵清君側啊。”
何春笑了笑道:“有這個把柄攥在您的手中,您覺得我們還有退路可言嗎?”
合延沃爾沉默了。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啊。
中原王朝似乎對這個確實很看重。朝廷對于藩王的提防那也是相當高的。
尋常藩王要想進入京師都得經過朝廷特批,否則就有可能頂著一個謀反的罪名。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分分鐘可能掉腦袋。
不得不說在權力斗爭方面,所有地方都是共通的。
合延沃爾知道在西域也是如此。
許多國主和王子之間為了權位大打出手甚至刀戈相向。
最后弄得一個十分凄慘的下場。
魏王選擇走這一步確實已經沒有退路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魏王只能一條道走到底。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什么時候動手?”
合延沃爾很是認真的說道。
在他看來時間是很重要的。
只有把時間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才好推行。
“三日之后。”
何春早有準備,頓了頓道。
“好,那就約定三日之后動手。”
“一言為定。”
沙洲城。
如今城中有近二十萬的大軍,加上原本的十萬百姓,足足三十萬人,把本就不大的沙洲城擠得是水泄不通。
和中原人不同,河西走廊上的漢子們似乎天生帶有一股樂觀的態度。
哪怕是敵軍幾十萬大軍就在城外圍著他們也沒有感到生活有什么改變。
一樣上該吃吃,該喝喝。
沙洲夜色中,安西大都護劉霖下令宰殺了數百頭羊烤了吃犒賞三軍。
別看一口氣宰了幾百只羊,可分到每個士兵嘴里其實就沒剩下多少,更多的還是嘗個新鮮,打個牙祭。
要想吃飽,靠的還是烤馕。
一說起烤馕,就不得不說西域的烤馕。
那烤馕真的是烤的锃光瓦亮,里外焦黃。
只遠遠望去就叫人垂涎欲滴。
“嘖嘖,大都護,這杯酒我們敬您!”
“對啊大都護,這杯酒我們敬您!”
“若是沒有您,我們是不可能活著走出西域的。”
“是啊大都護,沒有您的領導,我們早就在沙漠和戈壁灘中被蠻子叛軍殺的七零八落了。”
眾將說的倒是實情。
當時安西軍上下情緒十分的低落,幾乎沒有人想著他們能夠成功逃脫叛軍的圍追堵截。
若不是劉霖一直把這口氣提著續著,士氣早就崩了。
有的時候就差那么一口氣,若是能夠咬住,一切都有可能,若是咬不住,則萬事皆休。
“你們說這些做什么。這些都是本帥應該做的。來呀,是男兒就把這杯酒干了!”
“大都護說的好,來啊我們滿飲此杯!”
“對,我們滿飲此杯!”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才是人生啊。”
“對,我們終有一日能夠在大都護的帶領下重新殺回西域的。”
“可是,我想回長安啊。我的婆娘孩子都在長安。我剛剛離開長安的時候,我的孩子還不會說話,現在應該都有我一半高了。”
“你特娘的說這些作甚,男兒郎就應該有豪情壯志,豈能做這小女兒情態。”
“對啊,今日高興,莫要說這些壞興致的話。”
安西軍是很抱團的,抱團的另一層含義就是不準許輕易的脫離。
沒有大都護劉霖的首肯,任何人不可能脫離安西軍。
按照安西軍的規矩,除非受了嚴重的傷,再也無法上陣殺敵,否則就得繼續當兵。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劉霖清了清嗓子道:“不說這些了,吃飯喝酒。”
與此同時,沙洲城的另一邊,涼州軍的駐地。
大營之中,何春在仔細籌劃著不久之后的行動。
按照他的計劃,他會先命人在沙洲城中縱火,隨后靠著大火的掩護發動突襲。
原本在熟睡中的安西軍、沙洲軍這個時候應該才匆匆忙忙的起來集結。
這便給何春以及涼州軍留下了足夠多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何春可以下令全軍沖開城門。
只要城門打開了,西域聯軍就能順利入城。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何春擔心了。
以西域聯軍的戰力,加上他們涼州軍對付沙洲軍和安西軍是不在話下的,他覺得他們的勝算至少有七成以上。
拿下沙洲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
因為這是大周對外的門戶。
控制了此處,西域軍隊就可以源源不斷的涌入。
有了這源源不斷的生力軍加入,則魏王殿下的大計可成。
何春也能因此立下大功,因此封侯拜相也并非什么難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涼州魏王府內,魏王李璉吟誦著趙洵所作的一首詩,隨后放聲大笑。
他的命運是因此人而改變的,自然對趙洵是打心眼里痛恨。
但不得不說,趙洵還是頗有詩才的,能夠做出如此驚艷的詩。
魏王尚武,當初在長安城的時候就經常通過馬球賽展現自己的力量。
與崇文的太子、齊王大為不同,魏王堅信只有手中攥有大軍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而養那么多的文人有什么用?
被父皇顯隆帝趕到涼州就藩以后,在世人眼中魏王便已經失去了皇位的爭奪權。
但魏王自己卻沒有放棄。
因為魏王很清楚涼州之地民風彪悍,又是大周養戰馬的地方。
只要他有心培植勢力,在短時間內拉起一支強大的軍隊絕非什么難事。
培養軍隊的目的不是鎮守邊關抵御蠻族,而是為了讓他有機會角逐至尊之位。
魏王是很有野心的,絕不會甘心情愿的俯首稱臣。
不到最后一刻他都堅信自己有機會。
如今這個機會就讓他給等到了。
西域陷落、劍南失守,長安被圍。
這是天下大亂的節奏啊。
亂的好!
若是天下不亂,魏王就完全沒有可乘之機。
但只要這天下亂了,魏王的機會就來了。
涼州位于河西走廊的東端,是經由西域去往長安的必經之路,也是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節點。
所以魏王要想進攻長安奪取帝位最好的選擇就是和西域三十六國結盟。
西域三十六國自古以來就不是省油的燈,近百年來之所以臣服大周,是因為大周很強盛。
但他們并不是打心眼里敬服大周的。
所以只要大周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他們都會露出獠牙狠狠的撲上來撕咬。
魏王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給他們提供這個機會。
西域三十六國有數十萬大軍,而魏王麾下的軍隊只有幾萬。
這些軍隊結合在一起就是一股強大無比的勢力。
他們完全有能力一舉攻向長安。
所以魏王必須要把這一支勢力拉攏到自己身邊來。
他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何春領兵增援沙洲。
一方面是做個姿態,回應朝廷的旨意。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奪取沙洲在暗中布局。
何春明面上的身份是統兵增援的將領。而暗地里他的身份是和西域三十六國大軍結盟的使著。
何春帶去的是魏王的意志。
魏王也相信他們會愿意和自己結盟的。
西域胡族最看重的就是利益。
誰能夠給他們提供利益,他們就會心甘情愿的替誰做事。
在某種程度上雙方可以說是各取所需的。
魏王借的是兵,能夠提供的承諾是財富。
屆時他們拿下長安后,魏王可以登基為帝,至于西域三十六國可以把長安城中的金銀財寶洗劫一空。
在魏王看來,金銀都是無關緊要的。
只要他能夠登上至尊之位,今后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還在乎什么金銀。
一想到長安城中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明宮,魏王就覺得控制不住情緒了。
他已經在幻想自己坐在紫宸殿的龍椅上俯瞰大周群臣時的場景。
他坐在龍椅上,接受百官的朝拜,那感覺真的是爽啊。
劍南道。
退回蜀中的南方蠻族在巫蠱師首領的帶領下回到了錦官城中。
原本他還擔心一路上會有追兵。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長安城經過一個多月的圍困,城中軍民早已是疲憊到了極點。
他們驟然脫困,是沒有心思追擊的。
這便給了南蠻軍隊喘息之機。
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
因為他們需要時間來布置。
只有把劍門關守住他們才能守住蜀中門戶。
而只有守住錦官城,他們才能最大程度保證部族的富庶。
長時間生活在茫茫大山深處,讓南方蠻族已經適應了窮困的生活。
乍一暴富,自然是狂喜的。
但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南方蠻族已經回不去了。
他們現如今絕不可能輕易放棄這到手的富貴。
只要他們守住劍南道,就能夠一直過著花天酒地酒肉池林的生活。
如此還打什么長安?
就算是打下來長安,那多半也要和北方蠻族、東越劍閣瓜分利益。
到底能分到手多少還未可知。
還不如守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至少這些利益都是他們自己的。
“傳令下去。守好入蜀的各項關卡。”
南蠻巫蠱師首領很清楚蜀道艱險。
只要能夠把守住這些要隘,就不擔心京畿的軍隊攻進來。
當年巴蜀劍圣楊之水獨自一人在劍門關拖住了十萬大軍,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們只要能夠如法炮制,就一定可以守得住劍南。
說什么居安思危,uu看書說什么莫要驕奢淫逸。
人生苦短,不過幾十載而已。
即便是修行者可以延長壽命,但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永生。
所以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
不抓緊時間享受,那才是對不起自己。
尤其是經過這次長安之戰,讓南蠻巫蠱師首領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實力。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在沒有強敵的情況下南蠻巫蠱師首領尚且可以稱王稱霸,但在面對修為境界比他高的人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