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沈憶宸兩人走出瞻園后,白胖子張祺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愣愣的說道:“大哥,我們就這么走了?”
“不然呢,還留在那里做什么?”
“炫耀啊,你沒看那群王八蛋臉色都變成什么樣了,這時候當然要狠狠的嘲諷回去!”
張祺絲毫不顧及那些所謂的君子言行,在他看來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才是正道。
之前那群家伙氣勢洶洶的德行,就差沒動手了,現在大哥沈憶宸用詩作啪啪打他們的臉,自然得好好羞辱一番,才能解了心頭之氣。
“無所謂,這群人提不起我的興趣。”
沈憶宸所展現出來的“性情大變”,更多是出于計劃需求,而不是真如同紈绔子弟那樣盛氣凌人,來尋求某些心理上的滿足感。
甚至退一萬步說,就算沈憶宸有這份心踩別人來裝逼,他也沒打算找賞花游會的這群公子哥。
別看他們好像身份、才華都挺不錯的樣子,實際上都是一些虛名。家族里面沒有地位實權,才學放在外面,又稱不上真正的天才少年,踩他們不相當于是在菜雞互啄?
今天自己這番操作,能壓制住關于成國公府家塾科舉舞弊的傳言就足夠了,再做其他也沒有多大意義。
而且很多東西過猶不及,今日在場的不止公子文人,靜妙堂內還有著南京城的勛戚大臣們。讓他們看到自己咄咄逼人,按照這個時代的邏輯,恐怕得到的不是贊揚,而是心生反感。
見好就收的道理,沈憶宸兩輩子人生經驗很清楚。
唯一讓沈憶宸感到有些不爽的,就是自己的這番舉動,相當于變相也拯救了朱慶宇等人。
說實話,如若不是現在被綁架在成國公府家塾一艘船上,沈憶宸他都有向儒學提舉司舉報的心,這幾個朱氏宗親能被府試取中,絕對有問題!
“大哥,那我們接下來該去哪?”
“各回各家。”
“就這么回去?不找點樂子?”
“你想找什么樂子?”
“聽說桃花樓最近來了個胡人歌姬,長相奇特俊美,要不我們兩個去看看?”
聽到這話,沈憶宸樂了,明朝這個時代的胡人歌姬,大概率是中亞或者俄羅斯那邊來的,直白點說就是毛妹。
沒想到回到了幾百年前,還有人邀請自己去看毛妹…
放在平常時候,沈憶宸可能會架不住心中好奇去看看。不過現在他有這個興趣,也沒這個時間。
“算了,等候院試結束后再去看看吧。”
院試在五月中旬,距離現在已經沒幾天時間了,更重要府試將正式考經義題,對于沈憶宸而言是一種全新的挑戰。
所以他打算好好抓緊剩余時間,讓自己經義基礎知識更為穩固一些。
“好吧…”
張祺臉上流露出一絲失落,不過很快他就調整過來說道:“大哥你好好努力,一定要再拿回來個院案首,連中小三元給我們外院家塾揚眉吐氣!”
外院家塾被內院家塾嘲諷最多的地方,就是功名上的差距。
整個外院家塾上一個秀才,還是數年前的曾蒙簡,后面雖然有不少人考中了童生,卻始終沒人通過院試這一關。
原因就在于縣試、府試這兩級考試主考官,都是應天府本地官員,比如說江寧知縣、應天府尹等等。
你是本地官員,就免不了一些地頭蛇的人情世故,就好比后世現代社會了,要本地出了點什么事情,很多人第一想法就是找人打個招呼解決。
放在科舉上面,就是暗示照顧一下自己的子侄。
但是院試主考官是各省道的學政官,由朝廷委派管轄各省道的科舉跟教育工作,相當于直接空降了個“教育欽差大臣”。
空降就意味著跟本地豪強,沒有那么多盤根錯節的關系,再加上大多由監察御史擔任,有上奏天聽的權力,想要他徇私可不容易。
所以外院家塾學童們,大多數人都止步于童生這個身份上,很需要再出個秀才證明一下自己,否則要被內院宗親們給嘲笑的抬不起頭來。
沈憶宸目前已經拿下來兩座案首,只需再往前一步,就能達成小三元成就。可能這跟連中大三元完全無法相提并論,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足以還擊內院那群關系戶了。
“盡力而為吧。”
沈憶宸有過連中小三元的想法,不過這種事情影響的因素太多,就連運氣都占據了很大一部分。
除非有成國公朱勇親自幫自己站臺,否則就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
說完這句話后,沈憶宸就告別了張祺,獨自一人朝著回家路上走去。
但是走到半道上的時候,沈憶宸突然改變了主意,前往業師林震的院落。
因為沈憶宸府試結束之后,通過那一場“禮”與“秩序”的賭博,明白了抓住主考官文風喜好的主要性。
院試的主考官是提學官孫鼎,算是自己業師林震的老友,沈憶宸沒有什么私底下打招呼徇私的想法。不過如若能得知孫提學的文風偏愛,然后投其所好的話,這并沒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之前沈憶宸一直不愿意因此事打擾林震,害怕對方覺得自己太功利,影響到個人印象。
經歷過昭文書院事情后,沈憶宸已經很確定自己在林震心中,已經形成了謹小慎微的固定形象。如若這時候去找他,就完全不用擔心會出什么負面影響,相反還會得到林震夸贊。
這小子終于開竅了啊,明白年輕人就應該有些張揚進取心!
所有有些事情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栽柳柳成蔭。
前往林震院落的沈憶宸所不知道的是,賞花游會結束之后,他的劍如虹以及那句“破詩一天三市斤”的言論,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應天府各個角落。
甚至還超越了之前的臨江仙跟金明池,畢竟這次言論過于勁爆。魏晉狂生之后,隨著宋朝程朱理學發展,已經很少再有文人,會放出沈憶宸這般狂言。
更離譜的是,沈憶宸不但說了,還真做到了力壓群雄,把狂言變成了事實。
再加上之前流傳的那兩首詞作,現在都沈憶宸已經隱約有了應天府文人詩詞魁首的感覺。從來沒有人想過,金陵這種人才輩出之地,如今站上巔峰的會是一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
自然而然的,那些關于沈憶宸科舉舞弊的傳聞,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如果這個時候還有誰敢不長眼的質疑沈憶宸才學,絕對會有人反唇相譏一句,你若有本事,就寫出一首與沈憶宸相提并論的詩詞,如若寫不出來,哪來的臉去質疑別人作弊?
回應質疑的最好方法,確實是用絕對實力,讓旁人無可爭議!
泰寧侯府內,陳瀛恰好經過女兒的房間,卻透過窗臺看到陳青桐正對著沈憶宸的那副詩作,癡癡傻笑著。
見到這一幕,陳瀛可謂心情復雜,他都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抉擇女兒與沈憶宸的關系,是繼續棒打鴛鴦,還是選擇順其自然。
“咳咳…這首詩作,有那么好看嗎?”
陳瀛故意清咳兩聲,提醒了下陳青桐自己到來,并且對于女兒這種犯桃花的狀態表達的不滿。
“爹爹,我…我就是看看。”
突然見到父親出現在自己身后,再加上以前的警告與半年禁足,讓陳青桐也是慌的不行。
生怕因此惹怒了陳瀛,換來更為嚴厲的看管。
看著女兒這副模樣,陳瀛忍不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青桐,天下君子才俊眾多,沈憶宸確實很出色,卻也沒達到鶴立雞群的地步,你有時候要把眼界放的更開闊些。”
“爹爹,憶宸哥哥他真的沒有到鶴立雞群的地步嗎?”
陳青桐說罷,就把目光挪到了書桌上那副詩作,意思很明顯。
這句反問,讓陳瀛瞬間啞然,確實在他所熟悉的勛戚官宦子弟中,已無人可以達到沈憶宸之才華。
而其他文人士子就算才華不輸于沈憶宸,那地位家世又能比他強多少,有區別嗎?
泰寧侯陳瀛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勢利之人,畢竟達到他的爵位,往上也就只有公爵這一步。
而晉升公爵的難度,除非大明朝再來一次新君當立,獲得從龍之功,否則基本上是想都別想。
所以陳瀛已經站上了人臣巔峰,也無需再巴結任何人,自然就談不上勢利眼。
但恰恰因為對于女兒的重視,他用著最為庸俗的眼光審判著沈憶宸,哪怕明知道對方才華以及前景情況下,依然棒打鴛鴦。
現在回想起來,終究是自己錯了。
“青桐,爹這輩子最大的不放心,就是如何幫你尋得一個好人家。這樣就算我百年之后,也能在九泉之下與你娘親有個交代。”
“為父一直用著最為嚴格的標準,去審視著沈憶宸,哪怕他有著諸多優點,卻因不夠位高權重,始終無法獲得認可。”
“今日這場賞花游會,也讓為父想清楚了,有些人身上的光芒是無法壓制住的。沈憶宸絕非庸人之資,就如同詩作所寫的那樣,封侯拜將才能實現他蕩氣回腸的才華。”
“所以…所以爹不會再干涉你的感情,只要你未來能開心快樂就好。”
泰寧侯陳瀛,最終還是為了女兒選擇了妥協,可能相比較夫婿的權勢地位,陳青桐幸福才是最關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