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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天降偉丈夫(4K)

熊貓書庫    尊師孔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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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軍先鋒大營,入目之處,皆為火海。

  火光閃耀,照亮人心。

  三百菟裘甲士分為兩陣,聚于土丘之下。

  宰予闊步走過甲士之間留出的道路,步伐邁動,揚起披風獵獵生響,劍甲摩擦,鼓動金鐵碰撞之聲。

  宰予步步登上高臺,申棖、子路、紀勝、施何四人緊隨其后。

  他在高臺站定,猛地轉身,目光所及之處,甲士緊握刀戈,耳中所聞之聲,唯有初秋蟲鳴。

  宰予開口道:“齊為不道,殘我社稷,毀我城池,殺我父兄,淫我妻女!欲夷我宗廟以為平原,害我百姓不得血食!

  值此國難之際,諸君身負鄉老所托,隨我出征,奉國家嗣君之旨,從我殺賊。

  余嘗聞,若臨敵不戰,軍士不死,膽弱怯賊,以致于臨陣脫逃,使志士氣節有辱于國家者,此為士卒之罪。

  若賞罰不均,地利不修,天時不察,以致于無謀無斷,使上士庶人有辱于諸侯,萬世之功隳損于天下者,此為將帥之責!

  今宰予奉受君命,引軍出征,蒙諸卿大夫器重,從我計策,受天地鬼神垂憐,忽降霧靄。

  一住://26w.

  現今,大道在我,天時在我,謀斷在我,敢問悍不畏死之士,亦在我否?!”

  甲士聞言,一個個怒目圓睜,舉起長戈震動大地,齊聲吶喊道:“在我!在我!!!”

  宰予見狀,大喝一聲:“好!!!”

  他從申棖的手中接過酒碗,遙祝士卒。

  “予以此酒,誡免諸君。此酒,與鬼神共飲,與天地共誓。若有違背,請皇天后土、蒼生萬靈共與誅之!”

  語罷,宰予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下方士卒同樣學著他的樣子,滿飲碗中酒水,隨后將陶碗狠狠地砸碎在地。

  一時之間,耳邊盡是陶片破碎之音。

  宰予見狀,拔出腰間佩劍直指天穹。

  “天意在我,二三子,隨我討賊!!!”

  伴隨著宰予的爆喝聲,甲士們看見一團團幽藍的火焰從他身后的沼澤中浮游而上,向著半空飄蕩。

  甲士們見了此情此景,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胸中翻涌的滿腔熱血。

  “鬼神助我!!!”

  而正在不遠處指揮圍殺齊軍落水敗卒的苫夷也目睹了這一幕。

  他望著沼澤中翻騰的那一團團青藍火球,又看了眼意氣風發的宰予,禁不住由衷慨嘆。

  “此誠為天降之偉丈夫也!”

  正當宰予激勵士氣準備向齊軍大營進發之時,田書等人還在猶豫是否要派出部屬救援高張。

  田書站在營壘高處,向濃霧彌漫的大野澤上眺望,只看見湖面之上,火光交相輝映,大火愈燒愈烈,絲毫沒有熄滅的跡象。

  田書嘴中喃喃道:“完了…高子的水師,怕是全完了…”

  大霧之下,齊軍的情報系統完全陷入癱瘓,他們所能得到的信息,所能確保安全的范圍,也不過是周邊幾百米。

  一旁的齊將犁彌見狀,趕忙請求道。

  “田子,快下令撤軍吧!現在趁著霧氣還有可能撤出去,如果等到太陽出來大霧消散,我們繼續留在這里,就是置自身于死地啊!”

  田書也知道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如果要撤,現在就是最佳時機。

  大霧不利于齊軍作戰,但也同樣不利于魯軍追擊。

  只要決心下得足夠快,多跑出三五百步,魯人就別再想找到他們的蹤跡。

  田書猛地嘆了口氣:“欸!彼其娘兮!天不作美,大好優勢,毀于一旦啊!

  罷了,現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傳我將令,通令全軍,傾巢而出,撤出營寨!

  爭取在黎明之前,與國子派來的援軍在濮水一帶會師!”

  田書話音剛落,就看見營寨北方亮起無數火光,緊接著,喊殺之聲驟然襲來。

  營寨飛樓上的士卒趕忙爬在圍欄上穿著田書喊道:“田子,不好了!魯人從北方小道殺過來了!”

  “這么快?!”

  田書聞言又驚又怒。

  他以為自己開溜的決心已經下的很快了,沒想到魯軍的動作比他還要快。

  魯軍的主力駐扎于梁山腳下,就算剛剛起霧時便出發,也不可能這么快繞到他們的后方。

  這幫人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還是說,他們早就料定了今晚會起大霧?

  田書想不明白事情的原委,這時候也沒時間給他繼續細致推敲。

  他拔出劍來,激勵士氣道:“不要怕!能這么快繞到后方,而使我們毫無察覺的,必不可能是魯軍的大部主力!只要擊潰了這一小股魯軍,誰還能攔我去路!二三子,隨我出營殺敵!”

  犁彌也懂得兵貴神速的道理,現如今齊軍要想跑得脫,必須速戰速決的拿下前來襲營的這股魯軍。

  如果被他們糾纏住,等到魯軍主力趕來,那他和田書就真的只剩等死的份了。

  犁彌拔出寶劍,沖著田書請道:“田子勿慮,且看我出營破敵,梟下敵將首級獻于您的馬下!”

  “好!”田書一邊整理戎裝,一邊喊道:“待汝歸來,我自當為子極賀之!”

  犁彌提劍登上戰車,號令部屬一齊出營。

  剛出營門不遠,便看見抱劍沖鋒的一眾魯軍甲士,而沖在最前的正是陽虎的從弟陽越。

  陽越憋了一天的火氣,此刻見到齊人出戰,自然再也無法忍耐,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便朝著車上的犁彌飛擲而出。

  “齊賊受死!”

  犁彌抬起粗壯的臂膀一拳將石塊擋開,隨后不慌不忙的抄起長戈朝著陽越捅去。

  陽越見狀,慌忙側身躲閃。

  但犁彌的反應也不慢,只見他手腕一翻,長戈頓時轉豎為橫,一戈劈下,陽越的胸甲頓時被豁開了一道血口,伴隨著戰車奔騰的強大沖擊力,將他直接掀進了路旁的蘆葦叢中。

  埋伏在草叢之中的公山不狃見了,忍不住豎目罵道:“我呸!喊得比誰都兇,嘴比誰都硬,真打起仗來,活像個棒槌!”

  一旁的公斂處父勸道:“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不能擊潰這些齊軍,陽越不好過,我們又能好到哪里去?”

  公山不狃也知道他說的沒錯,于是便啐了口吐沫,回道:“罵他,也不耽誤殺敵。”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犁彌乘坐的那輛戰車,待他靠近后,公山不狃猛的站起身來,高聲喊道。

  “給我起!”

  公山不狃一聲令下,小道上立刻升起十幾條繩索。

  戰車呼嘯而過撞在繩索之上,一瞬之間,戰馬立足不穩,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而犁彌和隨從他在前沖鋒的十數輛戰車也隨之傾覆。

  見到敵人倒地,公斂處父毫不猶豫地率領埋伏在側的甲士們從中殺出。

  方才還掀翻魯軍數人的齊國勇士犁彌遭遇公斂處父和公山不狃的聯手合圍,沒過多久便陷入苦戰。

  而此時,田書率領的齊軍主力也已經集結完畢。

  這些人在主帥的指揮下下,正朝著先前犁彌為他們殺出的血路中冒死向外突圍。

  可未曾走遠,他們便遭遇了由陽虎親信季寤和叔孫輒率領的小股部隊。

  這些人在道路兩旁大肆縱火,試圖用火焰來驚嚇馬匹,延緩齊軍的撤退速度。

  田書一刀砍翻面前的敵人,還沒等喘口氣呢,早就盯準了他的季寤便從斜里提劍殺出。

  季寤早就盤算著,要取下這位白天辱罵過陽虎的齊將性命,以便去陽虎面前邀功。

  但很顯然,他低估了田書的戰力,還有齊軍武器的鋒利程度。

  季寤一劍斬下,田書橫劍防御,只聽見嗆朗一聲,濺起一陣火花,季寤的劍上開了道口子,而田書則毫發無損。

  田書遭人偷襲,心中橫生一股火氣,他橫劈一劍斬在季寤的臉上,還不等對方慘叫出聲,便又飛出一腳,將他踹進路邊的尸體堆里。

  一邊的叔孫輒見了,簡直嚇破了膽,他高聲呼喝道:“快撤!”

  田書見他們要跑,也沒有沖上去阻攔,而是任由他們離開。

  這一趟他們的目的是突圍,之后要用力氣的地方還多,沒必要和這些敗軍多做糾纏。

  田書號令道:“二三子加緊向北方突圍,國子的援軍就在眼前,沖進前方的山林,處處都是生路!”

  田書這話半蒙半騙,但現在這種時候,也沒人能有心思去細究他話語中的真假了。

  齊軍擊敗季寤與叔孫輒所部,士氣大振,突圍的信心也足了不少。

  正當田書打算繼續前進時,忽然后方的軍陣一片散亂,喊殺聲震天響起。

  “后邊怎么了?”

  同一乘的車右爬上車蓋向后眺望,忍不住訝然道:“啊!”

  田書氣不打一處來:“你啊什么啊?我問你發生什么了?!”

  車右趕忙回報:“田子,后方沖出一隊魯軍,他們現正與后軍交戰啊!”

  此言一出,齊軍剛剛升起的士氣又被動搖。

  “后方什么時候冒出來人了?”

  “魯人莫非還能行走于水上不成!”

  “又是大霧,又是水上行走,莫非魯人有巫術襄助嗎?”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田書聽到這里,知道事情不妙,趕忙厲聲呵斥道。

  “休要胡言,都是肉體凡身,哪有什么巫術!看我去為爾等擊潰這幫賊眾!”

  田書跳下馬車,正要向后走去,忽然看見對面的沼澤之中,隱約閃爍著幽藍的火光。

  緊接著,便看見一個個戴著饕餮面甲的甲士默然行走于泥濘的沼澤之中,雖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邁的格外堅實。

  縱是田書這么膽大的人,見到如此吊詭的情形,也忍不住驚駭。

  但短暫的驚嚇后,他立馬高聲喝令道:“快!放箭,給我放箭!”

  然而,齊軍的士卒此刻哪里還升得起抵抗的意志,他們拉弓的手在發抖,呼吸與心跳也早已紊亂,哪怕是胡亂撒了幾箭,也沒有幾枚箭矢命中目標。

  但他們射的不準,不代表那群被他們視為鬼神的甲士就會對他們心懷半點仁慈。

  沼澤之中,一聲極淡的聲音傳出:“瞄準。”

  在齊軍的注視下,菟裘甲士整齊劃一的端起負在背后的強弩。

  隨后,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息:“放。”

  ‘咻咻咻’的破空聲響起,沼澤中飄蕩的幽藍鬼火受到弩箭帶起長風的影響,隨之一同向著齊軍的方向飄動。

  齊軍士卒驚駭于那幽藍的鬼火,哭喊聲響成一片,但,真正奪走他們性命的,卻是那一發三矢的連發勁弩。

  夜幕之下,蘆葦澤中,到處都是噗噗的弩箭入肉之聲。

  在強勁的弩矢下,人的肉體就像是破布袋一般被逐個貫穿。

  不過雖然齊軍損失慘重,但這卻不足以完全擊潰他們,真正令他們陷入混亂的,還是那伴隨著幽藍鬼火一齊沖鋒的菟裘甲士。

  在火光的照耀下,漆黑的饕餮面甲仿佛被賦予了靈魂,那沉睡于紋路之中的食人惡獸在這一刻好像真的醒來。

  宰予望著面前頭發散亂的田書,他的頭盔在方才躲避弩箭的過程中不知所蹤。

  而原先負責護衛他左右的士卒們也四散而逃,只有幾個他豢養的門客還在竭力為他抵擋著附近的敵人。

  宰予拔出劍來,高聲問道:“兵對兵,將對將,菟裘大夫宰予,請與田子一戰。”

  田書抬起書擦了把臉邊的血,呵笑一聲。

  “我之前聽子常(田恒)說,你是個天下鮮見的辯才,論起言辭犀利,普天之下,無人能出你之右。

  那時候,我還以為子常是抬舉你了。現在看來,他反倒還算是小瞧你了。

  你統兵的能力,也不在你的辯才之下啊!

  不過與我比拼劍術技擊,你又是否太過自信了一些呢?!”

  田書話音剛落,便提劍朝著宰予殺來,但還未等來到他的身邊,他便看見宰予微微一笑。

  田書心中頓生不妙之感。

  但還不等他考慮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妙,他便看見宰予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一甩,一團從沼澤中新挖出來的污泥頓時被扔到了他的臉上。

  田書失去視野,周圍的菟裘甲士見狀一擁而上,瞬間將他捆綁擒拿。

  田書被按倒在地,氣的哇哇大叫。

  他仰天罵道:“不是說好了兵對兵將對將的嗎?比試劍術扔泥巴,菟裘予,你太卑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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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不投票,讀者太卑鄙辣!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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