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學社之中,孔門學子匯聚此地。
能讓他們齊聚曲阜的理由,除了夫子的召喚外,就只有受召出征了。
宰予望著熟悉的環境,撫摸著庭院中的杏樹,心中滋味兒難明。
兩年前,他還是被夫子罵作‘朽木不可雕也’的庸才。
可現如今,他已經成了督管菟裘的下大夫,當上了魯國的小行人,手下管理的人民超過五百戶,更是擁有一支三百人的強軍。
而身邊的同學們也都紛紛顯貴了起來。
漆雕開解開心結后終于出仕,受到國君的委任,做了夫重令。
巫馬施同樣因為才學得以出仕,被委任為單父宰。
宓不齊和孔忠在季氏手下因為政績突出,也得到了升遷。
如今,宓不齊已經升任閭丘宰,而孔忠則做了閭丘的邑司寇。
子路是上軍的卒長,負責統帥四輛戰車與一百名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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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回因為正直高潔的品格與過硬的工作能力,格外受到國君的器重,最近更是又從中士的位置上再升一級,躍居上士的行列,職務也從御史變更為了司書。
負責掌管有關魯國世代留存的六典、八法、八則、九職、九賦、九貢等稅賦文書的副本。
并且還握有調閱魯國戶籍冊錄、土地的地圖,全面了解各種魯國歷年財政收支的權力。
但這還不是顏回手中最讓人眼饞的權柄。
現如今的顏回,還要依次記載國家財物的使用情況,并根據需要,給各地官吏下達征收賦稅的數目。
各地官長呈交賦稅的文書記錄也必須經由顏回審核。
除此之外,每隔三年,顏回還要協助冢宰和執政卿對各地官吏進行一次政績考核,并借此了解魯國田地、民戶和牲畜的變化情況。
而各地官吏想要對稅法建言獻策,他們的意見也必須現在顏回這里進行匯總討論,直到討論清楚以后才能上呈國君。
如果撇去大家的爵位,單以權柄論高低的話,顏回手里的權力足以令所有孔門弟子眼饞。
宰予對此也倍加感慨。
我之前說什么來著,跟在領導身邊當秘書,就是好升官吧?
孔門弟子里,除了他們這些立下戰功的,就屬顏回加官進爵的速度最快了。
子淵啊,還是太年輕,你聽哥的話,那能錯嗎?
而除了上述這些人外,商瞿因為精通天文歷法與占卜之法,被國君拔擢為了卜人。
商瞿原本并不想出仕的,但因為魯國的卜人可以借閱公室秘藏的《方兆》、《功兆》、《義兆》、《弓兆》。
所以也由不得商瞿不動心。
現在他也算是脫離了民間神棍的行列,正式成為奉命算卦的官方神棍了。
而被夫子贊為‘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的南宮適,則做了脩閭氏。
這個官職,大概相當于后世的九門提督,負責安排國都曲阜的值夜人、打更人,掌管曲阜四門的開關與守備。
平時沒事的時候,就負責糾察國都內的交通秩序,禁止騎馬的超速,不允許全副武裝的人進入曲阜。
而國都出現變故時,就負責守衛閭里之門并在沿途道路設置拒馬等障礙物,以阻止宵小之人進入國都。
向耕(司馬耕)原本也打算在魯國出仕,可前陣子他爹去世,他大哥向巢繼任為卿,擔任宋國左師之職。
二哥向魋因為一向與宋君關系好,所以也被拜為宋國司馬。
哥倆都出息了,自然不能忘了老三,于是便派遣使者來召向耕回國奔喪,另外也準備給兄弟分點家產。
據小道消息說,向耕這次回去,立馬就會得到采邑,并被拜為宋國大夫。
而宰予對此也是大呼驚奇。
真是看不出來,子牛這小子平時看起來笨嘴笨舌的,沒想到居然有這么硬的背景。
他大哥是宋國上卿兼執政,他二哥是宋國的國防部長。
想到這里,宰予不由心中暗自慶幸。
他娘的,幸虧當初沒有信了你的邪。
如果當初真把你當窮哥們兒看了,大家伙一起樂呵起來,等到畢業的時候,你回家繼承家業了,我可完蛋了。
除了上述這些人以外,還有不少人都因為參與編纂新歷法得以進入魯國的行政系統。
只不過大部分人因為才能平庸,只是得到了胥吏這樣的職位。
雖然沒有獲得爵位,但不管怎么說,也算是端上了公家的飯碗,做起了旱澇保收的工作。
但同學們的日子好了起來,最高興的還不是他們,而是宰予。
因為不論是想要扳倒三桓還是扳倒陽虎,單憑他個人的力量是行不通的。
現如今,孔門弟子包括他在內,控制了四座地方城邑。
魯國的財政系統里有顏回在,軍伍之中有子路這樣的悍將,神棍圈子里有商瞿裝神弄鬼。
甚至于還有司馬耕這樣的強力外援作為支撐。
下級胥吏中又混進了數十人。
魯國從上到下都有孔門弟子的存在,如今孔儒羽翼已成,只需要靜待時間推移,給足他們成長的時間,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一股不亞于三桓的力量。
現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要將這些人緊密的團結在一起,讓大家統一思想,萬萬不能在擊倒陽虎和三桓前產生內部分化。
宰予正想拉著一眾同學暢敘舊日之誼。
可還沒等開口,他的余光便瞥見了從學社進門的公伯寮。
宰予從大射儀開始,就一直提防著這小子,覺得他有可能已經徹底投入了陽虎的麾下。
兩年過去了,宰予的這種猜忌不僅沒有減輕,反而還愈發濃重了。
公伯寮的升遷速度雖然不快,但也從下士躍遷為了中士。
可問題是,他之前并沒有像是顏回那樣做了國君的近臣,在攻莒之戰里也沒有任何表現,政績也不算突出,怎么就能得到升遷了呢?
而且公伯寮雖然只是中士,但他的職務卻十分耐人尋味。
他如今擔任司兵的官職,負責掌管國都曲阜的武器倉庫,作戰時就將裝備下發,平時就將刀兵收回。
國君對公伯寮沒有特別看重,而公伯寮卻能占據如此要害的官職,這就只能說明他的職務是陽虎運作的結果了。
而陽虎敢讓公伯寮擔任司兵,也足以說明他對于公伯寮的信任。
陽虎這么信任他,宰予又怎么敢不防著他一手呢?
公伯寮看見宰予,沖著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后便上前拜見。
“子我,今早朝堂上的事,我都聽說了。呵退齊使,護我國顏。從前大家都說,魯國能言善辯之人,沒有能超過你的,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大家說的果然沒錯啊!”
公伯寮雖然言語中透露著坦承。
但宰予怎么聽這話怎么感覺不對。
他幫陽虎說話,是萬不得已。
當時那個情況,他如果不發聲,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先前他暗示齊國,是想借齊人的手除去陽虎。
誰能想到,他在算計齊國,齊國同時也在算計魯國。
他們直接把魯國內部的矛盾挑明,一方面是想讓齊軍師出有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在魯國的朝堂上拱火。
如果陽虎當場翻臉,魯國必然因此陷入內耗。
這樣一來,魯國陷入內亂,齊國揍起來自然輕松。
但宰予想要的可不是個四分五裂的魯國,為了保全魯國的安危,該為陽虎說話的時候,他絕不能含糊。
可話說回來,替陽虎說話這件事,從道義的角度上考量,可算不得什么值得稱贊的事情。
公伯寮哪壺不開提哪壺,夸我說的話,這是在暗示什么?
陰陽怪氣我?
還是在暗示我,他也是陽虎的黨羽?
宰予還沒想清楚公伯寮的意圖,就看見子路氣呼呼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一看見宰予,就忍不住責怪道:“子我!你…你糊涂啊!你為什么要替陽虎辯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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