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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女子登門

熊貓書庫    尊師孔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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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魯國使團離開晉國的日子。

  清晨的陽光散入昏暗的屋內,照亮了房間中卷成一團的被子。

  忽然,被子動了動。

  宰予像是烏龜伸頭一樣,從被窩里伸出了腦袋。

  他的眼睛緊閉著,但嘴角卻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有什么能比帶薪睡覺更能令人覺得愜意呢?

  這一趟晉國之旅不止順利完成了出使任務,還與趙氏這家晉國的獨角獸企業建立了良好聯系。

  最重要的是,

  他還趕在趙氏集團下一任ceo趙毋恤上市之前,參與了他的天使輪融資,拿到了一部分原始股份。

  宰予回想起昨晚在圖書館里看到的書籍,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我宰子這般超凡脫俗的人物,不止沒有留下什么著作,

  甚至還說我參與了齊國的內亂,

  并最終因此而死。

  雖然后世的那些個皇帝因為夫子的緣故,依然追封了我。

  唐朝那個釀成了安史之亂的皇帝,

  追封我為齊侯。

  北宋那個簽了澶淵之盟的皇帝,又加我為臨淄公。

  南宋那個任用賈似道、夜御三十女的色胚皇帝,又加我為齊國公。

  明朝那個三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又尊我為先賢宰子。

  這都一幫什么人?

  我被他們追封,搞得好像我的格調也很低一樣!

  而且封我為齊侯、臨淄公、齊國公,這到底是追封我呢,還是陰陽我呢?

  畢竟《史記》上說,我就是因為擔任了臨淄大夫,最終卷入齊國的內亂而死。

  這幫皇帝追封我,恐怕不是為了尊敬先人,而是為了洗白他們自己,對吧?

  惡心!

  我宰子聽了都想吐。

  這種追封,不要也罷!

  以前是沒有逆天改命的機會,現在讓我抓住了機會,還用得著你們追封嗎?

  宰予原本正在被窩里罵街呢,忽然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小吏在門外喊道:“宰子,館驛外有人想要求見您。”

  “求見我?”

  宰予從被窩中坐起,捋了捋自己雞窩般的發型。

  難道我在晉國的名氣已經這么響亮了嗎?

  宰予已經不止是個人名,

  更是個名人了嗎?

  他清了清嗓子,正聲問道:“什么人求見我?”

  “一個女子,還有一個小孩兒。”

  “嗯?”

  宰予眉頭一蹙。

  為什么會是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兒呢?

  我雖然已經到了有可能犯錯的年紀,但我不記得我有犯過這種錯誤啊!

  有人想要陷害我?

  宰予搞不清楚狀況,于是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再說。

  他回道:“請替我回復,我先整理衣冠,再請她們進來。”

  “明白了。”

  小吏離開后,宰予趕忙洗漱一番,隨后端正衣裝。

  一切準備妥當后,宰予正準備去接見來訪者呢,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

  他琢磨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自己儒生的身份。

  宰予一拍腦袋道。

  “壞了!我可不能單獨見她啊,要不然這事兒傳出去可說不清楚。”

  根據禮法規定,男女不能同坐在一起,不能共用同一個衣架,不能共用面巾和梳子,

  不能親手互相遞交東西。

  除此之外,

  男人談的事情不得讓女人知道并干預,女人談論的事情也不能讓男人知道并干預。

  如果換做平時,

  宰予也懶得在意這些,但他現在畢竟是住在館驛之中,周圍都是群眾雪亮的眼睛。

  萬一這件事傳回國,夫子知道我單獨與女子見面,肯定得怪罪我壞了人家的名聲。

  他一拍腦袋,趕忙沖出房門,跑到隔壁子貢的房間,把睡得半夢半醒的子貢從被窩里拖了出來。

  “子貢!端木子貢!端木賜!你給我起來!”

  子貢原本睡得正香,被宰予這么一攪和,頓時生了一肚子的起床氣。

  他揉著眼睛,怒而問道:“在魯國有夫子的監督,所以沒辦法晝寢。來了晉國,你還不能讓我好好睡上一覺嗎?”

  宰予道:“你想睡可以一會兒再睡,先去陪我見個人。”

  子貢無奈撇嘴道:“什么人?”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見什么見?!”

  子貢一卷被子,準備倒頭繼續睡。

  誰知宰予竟然一把抽出了他的枕頭,子貢的腦袋猛地磕在地上,只聽見咚的一聲,整個腦瓜子嗡嗡的。

  “你是有什么疾病嗎?!見人你難道自己不能見?干嘛非得拉上我!”

  子貢這下徹底睡不著了,他掀開被子就打算給宰予奉上一式儒家古拳法。

  宰予單手接住他的拳頭,用一手巧勁兒化解了他的攻勢。

  隨后說道:“我要去見一個女子,孤男寡女的,你也清楚,傳出去我可洗不清。”

  子貢瞪大了眼睛道。

  “那不正好合了你的意嗎?你未娶她未嫁,出使晉國,還賺了個妻回去。

  這種好事,伯魚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既然人家女子有意,你也愿意見人家,你直接從了不就行了?”

  宰予扭捏道:“可《禮》上說:男女之間,如果沒有媒人往來提親,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如果女方還沒有接受財禮,雙方就不會有交往,更不會關系親密。

  我這么做,恐怕不合禮法啊!”

  子貢嗤笑道:“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哪兒還有人守著這種規矩?

  要是一切都按《禮》來辦事,諸侯娶妻,還應該按照媵制來行事呢。

  媵制者,諸侯一聘九女,之后永不再娶。

  可你看看,現在哪個國家的國君只娶了九個?

  國君都不遵守《禮》來娶妻,你就沒必要抱著《禮》去娶妻了。”

  宰予聽到這里,立刻開始釣魚。

  他假裝不放心的說道:“可咱們魯國畢竟是禮儀之邦不是嗎?我身為魯國的使者,這么做總歸是不好的。”

  就像宰予預料的那樣,他這句話一說,子貢喜歡賣弄口舌的毛病立馬就犯了。

  子貢道:“呵!禮儀之邦?雖然咱們魯國在別的地方做的還算不錯,但娶妻這一塊兒,還不是一樣不守規矩嗎?

  如果真說嚴格按照《禮》去行事,那先君魯昭公當初娶于吳的事情怎么解釋呢?

  吳國和魯國都是姬姓國家,而按照《禮》的規定,同姓是不能通婚的。

  昭公不可能不知道這條規定,就算他不知道,當時這件事傳出來后,國內可是一片嘩然。

  但昭公不還是裝作不知道,照娶不誤嗎?”

  宰予聞言,裝傻似的問道:“那當時夫子難道沒有出面指責昭公嗎?”

  子貢搖頭道:“沒有。”

  宰予一臉好奇:“喔?為什么呢?”

  子貢神神秘秘的向四周看了看,直到確定屋外沒人后,方才沖著宰予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子貢小聲道:“我一開始也奇怪夫子為什么不去指責昭公,但這件事畢竟過去太久了,知道內情的人只有子路這些追隨夫子較早的老學生。

  于是我就去問他們,結果子路他們告訴我,夫子雖然也覺得娶同姓女子不妥當,但總體上竟然是偏向于支持昭公。”

  宰予原本只是想套子貢的話,沒想到居然釣出了這樣一樁奇聞。

  于是他趕忙追問道:“你不是在胡編吧?夫子提倡復興周禮,怎么可能支持違禮呢?”

  子貢見宰予不信,立馬開始舉證,證明自己沒有瞎編。

  “夫子的確支持復興周禮,但這件事你得往深處想啊!

  夫子復興周禮的目的是什么?

  復興周禮,是為了讓天下重新回歸到周公時期那種天下大治、四海升平的狀態!

  而阻礙魯國回歸到治世的最大障礙是什么?

  是三桓啊!

  昭公之所以要迎娶吳國的女子,就是想要引入吳國的力量,去削弱三桓的勢力呀!

  所以說,夫子雖然不喜歡這種做法,但也沒有明確批評過昭公的行為,原因就在這里。”

  子貢得意洋洋的說完了自己的分析,他正為這番論斷自豪的時候,忽然聽見耳邊傳來書寫的沙沙聲。

  子貢低頭一看,宰予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從袖中掏出了紙筆,一句一句的把他之前說過的話全部記錄在案。

  “子我!你這是干什么?”

  宰予一邊寫,一邊道:“沒什么。我怕你以后不認賬,所以先留下文字記錄。”

  “你留文字記錄干什么?”

  宰予忽然停筆,兩手抱拳遙祝東方:“當然是為了在回國之后,向夫子他老人家稟報了!

  你說夫子知道昭公違禮,然而卻隱瞞不報。

  你端木賜說出這種詆毀之言,難道不應該讓夫子知道嗎?”

  子貢這才發現中計,他指著宰予的鼻子,險些大罵出聲:“子我!你…”

  宰予撕拉一聲扯下寫滿字的紙張,遞到了子貢的面前。

  “陪我去見那名女子。”

  子貢順勢接過紙張,藏入袖中,臉色也驟然一變。

  “早說不就完了嗎?咱們同學之間,還搞得這么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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