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貢看見這張圖紙,頓時來了精神:“之前你和我說,有辦法幫我鋪開通往晉國的商路,難道說的就是靠這張圖紙?”
子貢這種專業商人,拿鼻子一聞,就知道哪兒有臭味。
銅臭味兒。
紙張各國可以不用,但像是曲轅犁這種大幅提高開墾耕種效率的農具,各國可不會拒之門外。
子貢稍稍心算了一番,就知道其中利益菲薄。
他激動地直接給了宰予一拳,差點沒把宰予打的背過氣去。
“這種好東西,你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要是早點拿出來,咱們出發去晉國之前,我就可以讓工匠開始生產,等到咱們返回魯國,就能著手售賣了!”
宰予聽了這話,一把將圖紙搶了回來。
“誰告訴這東西是拿來給你賣的了?”
子貢聞言登時怒了:“這東西不賣,你準備放家里下崽嗎?”
“哼!”
宰予輕哼一口氣,將圖紙卷起來又收回袖子里。
“你忘了我們來晉國是干什么的了嗎?我們是來晉國為將來產業鋪路的!
你不拿點夠分量的東西獻寶,以晉國六卿的貪婪程度,他們會允許我們這群魯國商人在晉國搞‘合法競爭’?
子貢,你可別忘了兩年前發生在蔡國的事情!六卿索賄,在晉國那可是有著優良傳統的!”
子貢稍一回想,便知道宰予說的是什么事了。
俗話說,大國之間爭鋒,最苦的其實是周邊的小國。
大象踩死螞蟻的事情,后世經常發生。
但把時間線往前挪個兩千多年,其實也是一個道理。
晉楚爭霸持續了數百年,這數百年的時間里,晉軍和楚軍很少在自家地盤開打。
不在自家地盤兒開打,那他們在哪兒打呢?
在鄭、宋等國的土地上打,反正不是自家地盤,隨便糟蹋也不心疼。
晉楚兩國忙的時候,三年打一次,閑的時候一年打三次。
被夾在中間的鄭國,簡直都快被兩個大國逼成精神病了。
今天剛剛喜迎晉師入城,隔天又得把旗幟一扯,換成喜迎楚軍王師歸來。
為了夾縫求生,鄭國甚至干出過,在同一時間向晉楚兩國同時投誠的神仙級操作。
不過在別國地盤打仗也就算了,晉楚兩國誰打贏了,都得找這些小國收一遍保護費。
當然,保護費這個說法可能不太文明。
文明一點的說法,叫做承認對方霸主地位按時繳納貢賦,以換取大國的保護。
但光是繳納貢賦,按時去兩國朝拜也就算了。
但繳納的貢賦是進了兩國國君的腰包,下面的那些實權派卿大夫可還沒吃飽呢。
晉國的權力完全掌握在六卿手中,國內局勢那可謂是改革春風吹滿地,遍地都是司馬懿。
曹魏養了一個司馬懿,就把自己整滅亡了。
而晉國則養了足足六個。
范氏、中行氏、智氏、韓氏、趙氏、魏氏,六卿當中任何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是擁有千乘兵車的一方豪強。
至于楚國,說文明一點叫邦聯制政體,說難聽點就是國內山頭林立。
楚王是最大的山頭,楚國的卿大夫們則是一個個小山頭。
但不論是晉國六卿,還是楚國的小山頭,誰要是不把他們伺候好了,那也得接受來自霸主的鐵拳制裁。
所以通常情況下,小國在準備貢品的同時,還得為大國的卿大夫們各自準備一些‘小禮物’,和他們時常聯絡聯絡感情。
但卿大夫們也分要點臉的,和完全不要臉的。
要臉的,就少拿點禮物,還會叮囑你兩句:“實在太客氣了,兩國本是兄弟之邦,這事兒你就算不送禮也能幫你辦。但看你心意這么足,我也就不拒絕了禮我就收下了,下次不許這樣了啊!”
但不要臉的可就沒那么講究了。
你帶點土特產過去,他不僅瞧不上,弄不好還得沖你咆哮一句:“就拿這個考驗我們卿大夫?哪個卿大夫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兩年前,蔡侯因為屢屢被楚國的卿大夫們索賄,已經處于出離憤怒的邊緣。
只是礙于自己離楚國太近,所以一直憋著邪火不好發作。
但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吳軍攻楚把墳開。
蔡侯聞訊之后喜不自勝,立馬開始給晉國寫信。
——楚弱,王師速來。
晉國的反應也非常迅速,他們立馬派出元帥范鞅與中行寅,前往征討楚國,誓要懲戒蠻夷,廣大諸夏榮光。
并且還和周邊各國約定在召陵舉行會盟,一起共商大計。
蔡侯熱血沸騰的跑去參加會盟,但人剛到地方,晉國上卿中行寅便開啟傳統藝能,私底下向蔡侯索賄。
蔡侯自然是勃然大怒,他當即表示:晉國人沒來的時候,我天天被楚國索賄,現在你們晉國人來了,我還是得被天天索賄,那你們不是白來了嗎?
中行寅索賄不成,臉上雖然還是笑嘻嘻的,但晚上扭頭就去元帥范鞅面前把蔡侯告了:蔡侯說我們晉國白來的。
范鞅轉念一想,討伐楚國好像的確也沒什么好處,打贏了一個半殘的楚國,說出去也不是多大的軍功,要是打輸了那更丟人。
而且他和中行寅領兵在外,晉國其他四卿可不會老老實實地待著,要是被他們背后捅一刀,那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范鞅就帶著晉軍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數萬晉國軍隊在范鞅和中行寅的指揮下,從晉國都城新絳跑到召陵,又從召陵跑回新絳,直接來了個五百里武裝越野。
除此之外,啥事也沒干。
所以說,同貪婪無比的晉國六卿打交道,如果不備足了好處,那就不是找他們消災,而是找他們銷戶了!
原本子貢還覺得把曲轅犁的制造工藝交出去有些虧本,但想了想蔡侯的經歷,他又擔心一個曲轅犁會不會不太夠份量。
“子我,你確定只需要一份曲轅犁就可以把六卿全說服嗎?”
宰予搖頭道:“全說服?我可沒那么樂觀,只要能說服一個,那咱們以后在晉國的商路就有保障了。
而且六卿的情況不同,主事者的性格不同,對待耕種的重視程度也不同。
同樣的曲轅犁,放在不同人的面前,只會發現不同效果。比如你,看見曲轅犁,首先想到的是能大掙一筆,但是我就不同。”
子貢皺眉道:“那你看出了什么?”
宰予笑道:“我看到了勸說六卿在封地之內推行仁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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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不關心投票,我只想你。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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