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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樂理悠長

熊貓書庫    尊師孔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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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今天下雨,所以授課在室內進行。

  宰予和子貢脫下沾滿了水珠的蓑衣與斗笠,將它們掛在外面,隨后整理了一番衣衫,扶正了冠帽,這才敢步入課堂。

  這一次,他們不等顏回叫他們,便自覺地來到前排落座。

  這倒不是他倆突然好學了,而是室內的面積比之室外,要小上不少。

  如果不往前坐坐,后面的空間實在擁擠,宰予和子貢都是講究人,他們可沒有與一幫大漢摩肩接踵的興趣。

  二人剛坐下,便看見正前方的幾案上擺著一張瑤琴。

  一名跛腳的弟子正坐于案邊,雙手輕拂琴弦,一點一點調試著琴音,為夫子上課前做最后準備。

  這名跛腳的弟子名叫漆雕開,字子開。

  他的年紀與子路相仿,性格也與子路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他與子路同樣喜歡仗義執言,對待高位者不卑不亢,對待下位者仁愛寬厚,剛直不阿,目不避敵。

  因為漆雕開為人很有正義感,所以他很受同學們的擁戴。

  但也正是因為他不畏強暴,所以才會落了腳疾。

  傳言他曾為了幫貧苦百姓仗義執言,得罪了某位大夫,因此無罪受刑,變成了殘疾。

  但即便如此,漆雕開依然不改變他的作風。

  只要占據了道理,哪怕是面對諸侯國君也敢發怒。

  但如果自己理虧,碰見了奴仆也面有慚色、匆忙躲避。

  夫子一方面欣賞漆雕開的品行,一方面又擔心他再行沖動之舉。

  所以就傳了他書中精要,還時不時讓漆雕開做一下瑣碎雜事,希望能借此讓他修養心性。

  樂理課前調試音弦自然也是修身養性的一部分。

  宰予同樣很敬重這位師兄,因為他覺得漆雕開身上有一股‘任俠之氣’,在同學當中是個異類。

  而他宰子,同樣是個異類。既然大家都是異類,自然就能產生親近感。

  宰予乖乖的正坐一旁,一邊看著漆雕開調試瑤琴,一邊問道。

  “子開,夫子今天要教我們什么曲子?”

  漆雕開一臉嚴肅道:“子我,重要的不是曲子,而是曲子中飽含的情操與思慮。

  夫子在齊國時,曾向師襄學琴。他苦練多日,在師襄面前演奏后,師襄認為彈得不錯。

  于是師襄對夫子說:差不多可以了,你已經學會這首曲子了。

  夫子回答:我只是掌握了它的曲譜,但還沒有熟悉它的指法與技巧。

  夫子又習練了多日后,師襄又說:可以了,你已經學會它的指法了,可以學習新的曲子了。

  夫子卻搖頭道:還不行,我雖然學會了技巧,但還沒領會其中飽含的情感。

  又過了幾天,師襄聽完夫子的彈奏,被夫子的精妙技藝所折服,他點頭道:你已經領會其中的情感了,可以學新的曲子了。

  夫子還是搖頭:我雖然彈得有點像樣子了,但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一位怎樣的人啊!

  又過了幾天,師襄來聽夫子演奏,一曲終了,師襄慨嘆道:你已經知道作曲者是誰了吧?

  夫子笑著起身拜謝師襄:是的!此人魁梧的身軀,黝黑的臉龐,兩眼仰望天空,一心要感化四方。他莫非是周文王嗎?

  師襄子既驚訝又敬佩,他同樣起身道:“你說得對啊!我的老師曾告訴我,這首曲子的名字就叫做文王操啊!”

  漆雕開調好了琴弦,挪動身軀,轉身正對宰予,教育著這個小師弟。

  “子我,你可千萬記住,學習不能只學其形,伱更要領會其意啊!”

  宰予正襟危坐,點頭向漆雕開道謝:“師兄說的是,我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漆雕開看宰予這么上道,嚴肅的臉上終于多出了一絲笑容,隨后轉身去到屋內,找夫子去了。

  子路這時候剛到,他走進課堂來到宰予和子貢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問道:“子我,剛剛你和子開說什么呢?”

  宰予道:“子開說夫子今天教咱們文王操。”

  子貢正在喝水,聽到這話,差點沒把水噴在宰予臉上。

  “子我,剛剛子開和你說了那么多,你就記住了這個?”

  顏回則縮在一旁小聲的嘆了口氣。

  唯有宰予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這你就不懂了。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

  一千個人的耳朵里,能聽出一千種文王操。

  子開從夫子學文王操的故事里,明白了學習應該把握住精髓的道理。

  而我從夫子學文王操的故事里,推斷出子開的言外之意是夫子今天要教文王操。

  這是每個人所擁有的技能與長處不同所決定的,哪里有什么高下之分呢?”

  子路被他唬的一愣一愣:“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感覺你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但子貢則看出了宰予的破綻,他趕忙說道:“子路,你別入了他的套。在他的那套邏輯下,他怎么說都能讓人感覺有道理。”

  宰予則不屑一顧道:“不服?不服來辯!”

  子貢剛想開口殺一殺宰予的威風,忽然聽見夫子的聲音悠悠傳來。

  “賜啊!你們又在吵什么呢?”

  子貢趕忙住嘴,他扭頭向著夫子的方向望去,發現夫子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抱著小孩的男人。

  正是曾點和他的兒子曾參。

  宰予笑嘻嘻的站起身,從身后的布袋子里拿出之前他用飴糖和公輸班換來的木鳶,送了上去。

  他一邊走,還一邊唱道。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麟的腳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喲麟呵!

  麟的額頭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喲麟呵!

  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喲麟呵!)

  宰予唱的乃是詩經·周南·麟之趾,常用來表達對于喜得貴子的祝福。

  曾點接過木鳶,他受到恭賀,自然也要回禮。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根筆遞給宰予,同樣唱道。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孔子看見學生們這般友愛,開懷大笑:“好!好啊!守仁而知禮,無外乎點、予。”

  其他人見了曾點的孩子,也紛紛上前贈禮。

  有的送一塊獸皮,有的唱一首祝詞,也有的送一些隨身攜帶的小物件…

  正在眾人其樂融融之時,忽然有人發現,有個坐在學社東側的學生滿臉憂愁、紋絲不動。

  “咦?那不是子木嗎?他從衛國回來了?”

  “子木,衛國的風光比起我們魯國如何啊?”

  宰予也湊到了他的身邊,神神秘秘的小聲問了句。

  “子木,你要是沒事的話,回頭哪天也給我開一卦唄?”

  商瞿抬頭望了眼宰予,又望了眼曾點懷里的孩子,哀嘆一句:“唉,我現在可沒有算卦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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