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04年,我居住的曲阜被評為華夏最爛的地區。
為什么呢?暴力犯罪層出不窮,貧困線下的人口數量全周朝第一。
這是事實無法否認…
但百姓還是蜂擁而來,曲阜總會給你一絲希望。
謊言也好,幻覺也罷。
但如此近,仿佛觸手可及,讓人奮不顧身…
這里充斥著迷夢。而我宰予,正是逐夢之人!
宰予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躺在石枕上,平面直視屋頂。
一滴一滴地水珠從屋頂破損的縫隙之中凝結、滴落。
滴答,滴答…
這些水珠好死不死地,一顆不落,全部落在了宰予的眉心中央,頗有些精誠所至、水滴頭穿的意思。
“怪不得昨晚的夢做的那么奇怪。”
宰予回憶著昨晚的夢境,他一開始是在圖書館的校園網里看一部名叫銀翼殺手的賽博朋克風格電影。
所謂賽博朋克風格,大致上可以概括為高科技、低生活。
雖然科技高度發達,但社會秩序卻受到某些高科技組織或公司、財團的高度控制,因此那里的百姓非但沒有過的很好,反而還過的更糟了。
想到這里,宰予望著堆在身邊,耗時一天才完工的大學物理A陷入了沉思。
“現在就把這東西交出去,會不會太早了?”
雖然賽博朋克只是個藝術概念,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達成,宰予都不敢去賭。
賽博朋克社會之所以會形成,與科學技術的爆炸式發展脫不了干系。
現代社會的文化制度無法支撐這樣的科技發展,所以才誕生了賽博朋克社會這種怪胎。
現代社會都這樣了,如果換成春秋時期科技突然大爆炸發展…
一個奴隸制社會,耗費一兩百年的時間,猛然解鎖所有現代科技…
宰予在想,如果后人會給他立雕塑紀念的話,他們立的到底是站像,還是跪像?
宰予思前想后,還是決定拾起大學物理A,放進一個小箱子里暫時封存。
畢竟,你不能指望草菅人命的奴隸主比唯利是圖的資本家更有良心。
“子我,你干嘛呢?”
子貢穿著蓑衣、斗笠等一套完備雨具,大大咧咧的推開門走進來。
宰予被嚇了一跳,他也不轉身,而是用身體遮掩著,趕忙扣上箱子蓋。
“誰讓你進來了?”
子貢看他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先是怔了一下,隨后他的余光發現宰予床頭的那堆紙少了一大疊。
一絲弧光滑過子貢的腦海,一瞬間,所有疑惑都好比云開霧散、撥云見日,他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那…那要不我先退出去?”
“出去!”
子貢這一次罕見地沒有指責宰予的語氣問題,而是相當聽話的退出門外,還很貼心的幫他把門給帶上了。
宰予趕忙趁著這段時間,拿出自制的小木鏟子,開始在屋子里刨出一個小土坑,準備把裝著大學物理A的箱子放進去。
咚、咚、咚!
子貢敲門。
“還沒好?”
宰予費勁的揮舞著小鏟子,一鏟一鏟的往外挖土:“你要是等不及,就自己去學社吧。”
“那不行,我還得和你談談賣紙的事情呢。咱們之前不是約定好了嗎?
夫子沒上課的這七天里,我負責試賣紙張。伱負責和公輸班套近乎,爭取和張先生和解。
現在七天過去了,咱們不得各自通個氣,各自報告一下進展嗎?”
宰予一邊干活,一邊搪塞道:“我那邊挺順利的。你呢?”
宰予這句話算是打開了子貢的話匣子,他開始向宰予大倒苦水。
他們的紙張生意似乎并沒有像是預想中的那樣大受歡迎。
紙張雖然比竹簡輕便,但畢竟還是比不上布帛。
而他們的初期產品,賣相上也并不是很招人喜歡,雖然拿出來售賣的紙張已經是精挑細選過的良品了,但還是存在表面粗糙,顏色泛黃的情況。
對此,宰予早有心理準備。
他回道:“不必著急。我前幾天不是給了你一份造紙的改良工藝嗎?用那個方法造紙,造出來的紙張不止更加結實,而且還白凈。”
子貢抱怨道:“改良工藝好是好,可這樣一來成本就上來了啊!原材料中新增了破布頭、破漁網,這些東西可不是樹皮這種不要錢的玩意兒啊!而且制作工藝也要復雜許多。
所以說,一旦改良紙推出,售價就必須提高,那樣一來,咱們的紙張甚至連價格優勢都沒剩多少了。”
宰予埋好了箱子,拉開大門,哼了一聲。
“你懂什么,改良紙本來就不是給普通的讀書人用的,而是為了打廣告用的!”
“廣告?”子貢一愣:“什么叫廣告?”
“廣告,即廣而告之。打個比方,你覺得為什么國人都愿意把孩子送到夫子這里學禮呢?”
子貢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國人都知道我是個少有的知禮君子,而夫子又是我的老師,所以大家才愿意把孩子送到夫子這里。我說的對不對?”
宰予咳嗽了一聲:“拋開你知禮這一點,別的地方沒有什么大的錯誤。”
“所以,改良紙要起的作用,就像是我對于夫子招收學生的作用一樣?”
子貢話剛說完,自己又覺得不對,他的腦海中還有一個疑問:“可,夫子能招到學生,除了有我們做廣告以外,他老人家的真才實學也是很重要的。
再加上找夫子求學所需要的束脩,最低也不過區區十條肉干,這已經是低的不能再低的標準了。
而我們的改良紙非但價格昂貴,而且也不比布帛更加堅韌漂亮,就算打了廣告,又怎么能賣出去呢?
子我,要依我看,咱們不如把改良紙的價格降一降吧,利潤壓得少一點最起碼能賣出去,你之前讓我標注的那個價格實在是高的不合常理。”
宰予立馬出聲反對:“不行!改良紙的價格絕對不能降!如果未來賣的太好的話,我不止不降價,我還要漲價限售!”
子貢兩眼一瞪:“你瘋了?降價都不一定有人買,你還漲價?還限售?
而且你不是和我說,你做紙的初衷是為了造福天下讀書人嗎?你把價格定那么高,這是造福嗎?你這是殺豬呢!”
“這就是你不懂了。真正的讀書人誰會去買改良紙?如果真的有需求,他們只會選擇購買一般的紙。
咱們的改良紙本就不是為了賣給一般人的,而是為了坑…賣給那些不缺錢的大家族的。”
子貢眉頭一皺:“這是什么歪理?”
宰予為他解釋道:“從前管仲輔佐齊桓公時,齊桓公因為國庫空虛,所以想要對百姓加稅,于是召管子前來商議。
桓公說:我想要征收房屋稅。
管仲回答說:不行,這等于毀壞房屋。
桓公又說:我想征人口稅。
管仲回答說:不行,這等于讓人們抑制情··欲。
又說:我想要征收牲畜稅。
管仲回答說:不行,這等于叫人們宰殺幼畜。
又說:我想征收樹木稅。
管仲回答說:不行,這等于叫人們砍伐幼樹。
桓公生氣了,說:那么,我征收什么稅才行呢。
管仲回答說:請您向鬼神征稅。
桓公很不高興地說:人口、房屋、牲畜、樹木尚且不能征稅,還能向鬼神征稅么?
管仲回答說:從前堯有五個功臣,現在無人祭祀,君上您建立五個死者的祭祀制度,讓人們來祭祀堯的五個功臣。春天敬獻蘭花,秋天祭祀新谷。用生魚做成色干祭品,用小魚做成菜肴祭品。
這樣,國家的魚稅收入可以比從前增加百倍,那就無需斂取罰款和征收人口稅了。
這就叫作既舉行了鬼神的祭祀,又推行了禮義教化。既滿足了財政需要,又不必向百姓繼續求索。”
宰予頓了一下,笑著問道:“只有那些大家族才會有祭祀的需求,也只有那些大家族才用得起改良紙。
因此,咱們的價格賣得再高,也傷不到普通國人一分一毫。
而那些大家族花費大量金錢去舉行祭祀,購買改良紙,不止不會覺得遭到傷害,反而還會產生一股與眾不同的優越感。
這樣一來的話,咱們不也等于像是管仲那樣,既推行了禮義教化,又賺得盆滿缽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