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安望著遠去的安思恩,心里泛起了嘀咕。
“信使這家伙到底是來查案的還是來把妹的,怎么沒幾天就勾搭上漂亮小姐姐了…”
金平安雖然嘴上在抱怨,但身體卻很老實的撥了信使的電話。
嘟嘟,嘟嘟。
手機里傳來忙音。
“我就知道…”
金平安翻了個白眼。
平時打電話給信使,不是奪命連環call,對方都不帶接的。
金平安順手把信封塞進口袋。
嗡嗡。
“稍等,我馬上就到。”
金平安接通后回了一句。
他今天來支隊,是為了找姜開濟要一份審訊資料,老田被停職,這種事只能由他來代勞了。
至少明面上他是刑警隊顧問,拿一份審訊資料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從姜開濟手里拿到想要的東西后,金平安馬不停蹄的趕到程樂嘉的公寓。
田浩和程樂嘉都在那里等著他。
程樂嘉的家位于市區邊緣的獨棟高級公寓樓。
公寓大小在一百五十平左右,每層樓只有兩家住戶。
第一次來這里做客時,金平安看著富麗堂皇的客廳,還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總統套間。
不過,再好看的東西,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最初的一段時間,金平安除了客廳沙發哪都不敢去,吐個痰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垃圾桶里。
到了今天,他進門連拖鞋都懶得換。
“所有的審訊記錄都在這兒。”
金平安邊走邊脫鞋,兩腳一甩,正好把鞋子甩到門口。
瞧這熟練程度,明顯不是第一次這么干。
“你去戴個鞋套成不?”
等金平安在沙發上盤腿坐下,田浩像是生吞了一包芥末一樣,眼睛幾乎擠成一條線。
金平安看了眼田浩腳下的鞋套擺擺手:“不用那么講究,把這兒當自己家就行。”
看著金平安一副屋主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家呢。
“不是講究不講究的問題,你的腳氣很沖人知道嗎?”
田浩強行把金平安拽到門口,給他的雙腳套上鞋套。
雖然還是有味道,但密封的螺螄粉總比開水泡開的螺螄粉強。
“你是怎么忍住他的腳臭的?”
田浩回到沙發上長舒一口氣,就剛剛那味道,長時間聞下去怕不是會呼吸道感染。
“我的鼻子不太好,一般聞不到什么氣味。”
程樂嘉笑呵呵的說道。
田浩拿起一份審訊記錄:“那我建議讓這家伙以后進門都帶鞋套,或許你的鼻炎過陣子就會不治而愈。”
“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嗎?”
金平安面色不善的懟了句。
可惜沒有人搭理他。
閑聊就此結束,另外兩人已經看起了審訊記錄。
時間飛速流逝,很快白天就過去了一大半。
田浩不斷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列舉出陶君逃跑路線,還有王升可能藏匿證據的所有地點。
程樂嘉則是根據田浩的推理,一點點進行網絡信息核查,查看監控錄像。
發現可疑之處,就讓姜開濟聯絡當地民警進行核查。
這種流程才是警方辦案最常用的方法。
像是那種一眼就抓住關鍵線索的名偵探,不能說沒有,但他們就像袋裝薯片里的薯片,程序員的頭發一樣,非常稀少。
田浩和程樂嘉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調查,唯有金平安一人無所事事。
金平安既沒腦子也沒技術,強行幫忙也只會添亂。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做好后勤——幫兩人點外賣。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想為團隊做點貢獻的他,正考慮要不要點幾杯奶茶或者咖啡給大家提提神。
當他伸手摸向口袋時,突然摸到了一封信。
金平安一拍腦門:“對了,早上那個小姐姐的信還沒送給信使。”
田浩聽到信使兩個字從草稿堆里抬起頭:“什么信?”
“沒啥,只是有個小姐姐給信使寫了封信讓我幫忙轉交,估計是情書之類的吧,不用在意。”
金平安起身走向陽臺,反正現在閑著沒事,正好可以打電話問一下信使意見。
萬一對方接了,還能順便打探一下他那邊的調查進度。
金平安隨手撥通了信使的號碼,然后打量起手中純白的信封。
“真是精致的信封啊,這肯定是情書吧…”
金平安帶著酸氣嘀咕:“上次在酒吧也是,明明只是坐在那就有人過來搭訕,我長得也不賴啊…”
“什么不賴?”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金平安的自言自語。
突然聽到信使的聲音,金平安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哇啊啊?!…你居然接電話了?”
“…掛了。”
金平安連忙把手機放到耳邊:“別別別!有急事要告訴你!”
“說。”
“有人讓我把一封信轉交給你,是一個…”金平安看著信封說道。
“扔了就行。”
金平安話還沒說完,信使就給出了答復。
“我還沒說是誰的信啊!”
“安思恩的吧,昨天她跟我說有東西要給我,你自己看著處理,如果是貴重物品就幫我退還給她,書信的話直接扔了就行。”
信使處理起這類東西貌似非常熟練,讓金平安瘋狂恰檸檬。
“這…讓我打開確認的話不太好吧,萬一是情書之類的…”
金平安紅著臉,看著信封躍躍欲試。
“隨你便。”
嘟嘟,嘟嘟。
金平安咋舌道:“嘖,真是絕情的男人,難道是女生都喜歡這種高冷霸道的男人?”
“原來她叫安思恩啊…看上去應該還是大學生吧,也不知道信使從哪勾搭的…”
金平安把手機揣進兜里:“反正都是要扔,既然本人都說沒問題,那我看一下也沒關系吧…”
金平安臉上掛著姨母笑笑瞇瞇地拆開信封。
可是當他抽出信件,看到上面的內容后,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樂嘉!幫我查一個人!快!!!”
金平安連滾帶爬的沖到客廳,拼命晃著程樂嘉的肩膀。
田浩強行按住發瘋似的金平安:“冷靜點,你要查誰?”
“一個二十出頭,名叫安思恩的女人!快點!!!”
金平安像是掉進油鍋的活草魚一樣,瘋狂掙扎著。
“安思恩?這不是抓王友才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的受害者嗎?”
田浩剛剛還在看口供資料,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
“審訊記錄里有沒有她的家庭住址?!”
金平安撲到茶幾上,在審訊材料中來回扒拉著。
很快他就找到了安思恩的記錄。
“老田,你有沒有開車?快帶我去振興路32巷區!快!人命關天!”
看金平安焦急成這樣,老田二話不說,帶著他沖向門口。
兩人連安全帶都來不及系上,一路上連連闖紅燈。
“到底發生了什么?安思恩為什么有生命危險?王友才他們打算對她下手?還是說王升的證據在她手上?”
田浩駕駛防爆車在馬路上左拐右拐,萬幸這個時間點的車輛不多,沒有引發交通事故。
金平安忍不住爆粗口:“別說那么多屁話了!她要自殺!”
田浩聽后瞬間閉嘴,專心開車。
跟田浩解釋完,金平安開始瘋狂的撥打信使的電話,連續被拒接不知道多少次后,電話終于通了。
“趕緊來振興路32巷區!安思恩寫給你的是遺書!”
嘟嘟。
信使還是和以往一樣秒掛電話。
“艸!”金平安漲紅了臉。
在田浩無視交通規則接連闖紅燈的情況下,金平安這邊剛掛電話,車子就停下了。
田浩一個急剎車,讓金平安的腦袋狠狠的撞在飾板上。
這就是不系安全帶的下場。
但這會兒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兩人沖下車,迅速來到安思恩家門口。
金平安瘋狂敲打著防盜門:“開門!警察!”
里面沒有任何動靜傳來。
田浩掏出手機,撥打起安思恩的電話。
田浩有一個獨特的習慣,他會把所有審訊對象的聯系方式,全部存到手機里,直到案子結束后才會刪除。
這既是為了方便聯絡,也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
例如眼下這種。
叮鈴鈴…
這種老式小區的隔音都不怎么樣,清脆的手機鈴聲從房間內傳來。
田浩把耳朵貼在門上,手機并沒有人接聽。
而且令田浩不安的是,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兒。
都到這份上,再怎么說也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田浩神色凝重的收起手機。
安思恩家的防盜門是朝外開的,田浩一只腳蹬在墻面上,雙手瘋狂扯著門把手。
這么大動靜,讓樓上樓下好幾家住戶都開門查看情況。
金平安這時候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他扯著嗓子大叫:“安思恩!開門!不要干傻事!安思恩…”
“讓開。”
一道平淡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
信使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兩人身邊。
只見他把手搭在田浩肩膀上,后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巨力甩開。
只見信使拽住門把手,猛地一拉。
嘣嚓一聲,防盜門的鎖芯直接崩斷,掉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金平安還沒來得及驚訝,一股淡淡的尸臭就迎面而來。
沒了門板的阻隔,這股味道更明顯了。
眾人沖進屋,安思恩十分安靜的蜷縮在沙發上。
金平安第一個沖上前,把手放到安思恩鼻子下方。
然而他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安思恩的臉也冰冷無比。
信使一言不發,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安思恩的尸體。
田浩走到安思恩的尸體旁簡單確認了一下尸體狀況。
“尸僵已經開始向全身擴散,死亡時間應該在五小時以上。”
檢查完尸體,他又隔著衛生紙拿起骨灰盒旁邊的瓶子:“甲胺磷…打電話通知姜開濟帶人過來收拾現場吧。”
金平安跟著田浩回到門口。
雖然他和安思恩不熟,但早上還滿臉笑容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下午就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體,這讓他心底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在讀過遺書內容后,金平安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他沉默著,把有些皺巴的遺書遞到信使面前。
信使拿起遺書。
‘非常抱歉,明明你幫了我那么多,我卻沒辦法回報你的恩情。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估計還在那個地方繼續沉淪,更沒機會陪母親走完她人生中最后一段旅程。
請不要有任何心里負擔,我的死和你并沒有關系。
雖然你讓我不要在意這個月的經歷,但…我做不到。
仔細想想我貌似從成為接客小姐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
只不過母親還在遭受病痛的折磨,我實在沒臉讓自己走在她前面。
在母親去世時,我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昨天那通電話,只不過是我在臨死前想找人聊聊天,但你的那番話讓我暫時拾起了早已丟掉的自尊。
但是,只要還記得這個月的經歷,這份自尊遲早會再次被我舍棄。
我不想行尸走肉般活下去,所以我選擇了在今天自殺。
另外,我在遺囑中將家里的所有財產都留給你了,律師找上門的時候可不要驚訝哦。
我家沒什么親戚,不會產生什么財產糾紛的,放心吧。
我知道你不缺錢,也看不上我家里的這點東西,但請你務必收下,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你的方式了。
最后,謝謝你能讓我帶著尊嚴死去,真的,非常感謝。’
信使讀完遺書,沒了以往的冰冷,只是呆呆的看向沙發上的安思恩。
她的表情明明異常痛苦,卻還是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
金平安還是第一次見信使露出這副模樣。
悲傷?難過?
都不是。
他從信使臉上讀取到最多的感情,是不解。
金平安在觀察信使表情的同時,后者已經陷入回憶。
七年前。
有一個人做出了和安思恩一樣的選擇。
‘我也算有點本事,要不我當你的小弟給你打雜怎么樣?’
一名青年微笑著提議道。
‘不必了,我不需要。’
身著兜帽風衣,帶著黑色口罩的男子一口回絕了青年。
‘說的也是…你一個人就能完成所有事情,沒必要帶上我這個拖油瓶…’
青年干笑一聲。
‘委托我已經完成,不要在跟我聯系了。’
男子冷冷的打斷了青年接下來要說的話,徑直離開。
然后第二天,男子收到了一份視頻。
‘雖然我知道你幫我報仇只是順手而為,但還是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如果沒有你的話,光憑我一個人,別說他們所有人,其中任意一人,都是我無法抵抗的存在。
我在行動上幫不上什么忙,而你也不缺錢,思來想去,唯一可能對你有幫助的,也就只剩下這個了。’
視頻中青年用帶血的手,拿起公民卡和一個筆記本晃了晃。
‘指紋的話,我只錄了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你只需要把我切下來的肉,固定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再…這些我就不在行家面前賣弄了。
這本筆記記錄了我的人生經歷,重要的部分我都標出來了。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就用我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吧,雖然這個身份現在也不怎么干凈了,但好歹比你的強。
而且這次事件后,警方雖然會警惕我,但絕對不會再跟我有接觸,公民信息核查的時候不去也沒關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挺安全的。
處理我的尸體時,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的骨灰裝進她的骨灰盒,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最后,謝謝你讓我親手處理掉那幾個人渣。’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等到男子來到現場時,只有一個面帶微笑飲彈自盡的青年。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