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覺得波捏來這人挺有趣的,只要割他一刀,讓他喊就喊,讓他哭就哭。
他本想和波捏來好好耍一會,可見周錦秀滿身汗水,神情迫切,比丟了親爹還焦急。
徐志穹終究是個心軟的人,不忍心看他這么煎熬,干脆就把波捏來還給周錦秀了。
但要是只還回去一次,喜悅也只有一份,周錦秀擔驚受怕這么久,徐志穹決定多給他一份喜悅,于是就把波捏來分作兩份還給了周錦秀。
周錦秀看到波捏來的人頭,一聲哀嚎,當即暈了。
他是真暈了,在場的醫官好不容易將他救醒,他看了看波捏來的身子,雙眼上翻,又暈了。
徐志穹回了中郎院,借著錨點回到了戰場,幫著陶花媛和楊武把剩下的銀子運走。
若不是因為事先準備好了法陣,想把這么多銀子運走,可得費一番功夫。
饒是之前做足了準備,陶花媛和楊武的氣機幾乎耗盡,才把這五百萬兩銀子送到了神臨城外一座大宅之中。
洪華霄領著巫道修者先行撤退。
陶花媛帶著牛玉賢、熒珠、施雙六隨即離去。
徐志穹、常德才、楊武、包懷洛、章世鋒和幾名陰陽修者,留下來斷后,他們都是判官和役人,走得快,不擔心敵軍反撲。
確系戰場上沒留下多余痕跡,眾人摘了死尸頭上的罪業,一并去了中郎院,借錨點來到了城外大宅。
五百萬銀子,一千兩一箱,整整五千箱子。
徐志穹站在院子里看著堆積如山的銀子,沉默片刻,忽然放聲大笑。
眾人跟著一并大笑,就連陶花媛都沒忍住,一起笑出了聲音。
“老常,拿賬簿來!”
事情辦完了,得論功行賞!
這趟生意里,占據頭功的是秦燕,若不是他打探到了敵軍的路線、行程、兵力、修為,徐志穹不可能提前做好所有準備,這場戰斗也不可能進行的如此順利。
秦燕賞銀兩萬兩,但他身份特殊,這事不能明說,徐志穹只在賬簿上記了一筆,讓常德才看了一眼。
常德才連連擺手道:“主子,不能賞這么多,他不敢收,這都是他應盡的本分!”
徐志穹笑道:“憑他的功勞,真就值這么多,這是個干將,你得好生珍惜。”
排在后邊的,是洪華霄。
洪華霄加上手下的弟子,是這場戰斗的主力,徐志穹也給了她兩萬兩,如何分 配,那是她的事情。
接下來是陶花媛、牛玉賢、常德才、楊武。
無論在戰場之上,還是戰前準備,這四個人都立了大功,一人賞銀一萬兩。
牛玉賢還是不能說話,且用紙和筆寫道:“這多銀子,不好帶在身上,你先替我存著。”
徐志穹道:“我讓陶姑娘做個法陣,幫你送回大宣,交到你父母手上。”
牛玉賢連連搖頭,接著寫道:“我的錢,是我的錢,不能都給他們。”
也罷,徐志穹暫且替他存著。
再接下來是施雙六和熒珠,這兩人戰場上起了關鍵作用,賞銀六千。
熒珠回到臥房鋪床去了,徐志穹詫道:“你這是要作甚?”
熒珠道:“我娘當初說過,給二十兩,就可以嫁了,你一下子給了六千兩,今晚說什么都得把事情辦了,你先去忙著,我去洗洗,一會在這里等。”
施雙六怒道:“哪里輪的上你,既是陶姐姐在這里,今晚第一個,肯定得是陶姐姐的,陶姐姐之后才是我,我之后,若是郎君還有力氣…”
陶花媛狠狠擰了施雙六一下:“羞煞人了,笨妮子,莫再胡說八道!”
包懷洛、章世鋒等幾名判官,戰場上的貢獻都不小,賞銀一千到三千不等。
白大夫助戰有功,賞銀三千,白悅山嗤笑一聲道:“真是笑話,某家卻還要拿你賞賜。”
徐志穹也嗤笑一聲:“不要算了,我還不想給。”
“憑甚不給,你莫說賞賜,只說酬謝,不就好些?”
分賞完畢,眾人甚是歡喜,熒珠道:“仗也打完了,銀子也分了,卻不該喝杯酒,慶賀下?”
洪華霄點點頭道:“是該喝一杯,熒珠妹子,想入我道門么?”
熒珠哼一聲道:“我是有夫家的女子,去你那道門成何體統?”
洪華霄怒道:“我道門怎地了?怎就不成體統了?你且說個明白,要不我撕爛你的嘴!”
常德才勸道:“莫爭執這些,咱們且先喝杯酒。”
楊武道:“這地方沒酒,咱們剛才正說到緊要處,洪姑娘,你不是說要撕了她的嘴么?”
常德才踹了楊武一腳:“沒有酒,喝杯茶也好!”
茶是有的。
常德才拿了茶餅,細細研磨,沖了一桌好茶水。
沖好茶水之后,常德才忽然伸出手指,嚇了陶花媛一跳。
宦官的手指,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陶花媛曾在皇宮之中做暗子,對宦官極為忌憚。
尤其像常德才這樣的高品宦官,看到對方亮出手指,就要立刻做好戰斗準備,這是陶花媛多年以來便養成的習慣。
常德才莞爾一笑,用指尖在茶杯旁邊叩打了三下,把第一杯茶,給了徐志穹。
徐志穹一怔,這是何意?
常德才道:“這是最近新學的手段,敲了這三下,茶水喝起來香氣更足。”
徐志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認真品了品其中滋味,不禁連連點頭。
這味道確實特別,常德才應該是在指尖里注入了些氣機,氣機順著指尖投進了杯子,讓水與茶混合的更充分,香氣也更濃郁。
可轉念一想,氣機隔著杯子進了茶水,這不就是點指穿心么?
這技法還能用來沖茶?
徐志穹思索片刻,又喝一口,氣機仍在茶水之中縈繞,這茶湯卻越發的香醇。
楊武覺得新奇:“老常,也給我點一杯。”
常德才白了楊武一眼,給他點了三下,楊武一飲而盡,咂咂嘴唇道:“再來一杯。”
常德才皺眉道:“你品過滋味么?且當清水喝了?”
白悅山看了看常德才和楊武,他沒想到徐志穹的兩個役人,都能吃人間煙火。
洪華霄一直盯著常德才的動作,看的比白悅山還要認真。
常德才一笑:“洪姐姐,喝一杯么?”
洪華霄回過神來,她還沒完全復原,不知道能不能吃這口煙火氣。
可看著常德才的手指,洪華霄還是點點頭道:“勞煩妹妹了。”
常德才在茶杯上點了三下,洪華霄拿起杯子,嗅了嗅,光是這份香醇,就讓她愣了許久。
好熟悉的香氣。
她抿了一口,回味半響,實在忍不住,問了常德才一句:“常妹妹,這手藝是從哪學的?”
常德才一笑:“這卻不能告訴姐姐。”
楊武在旁黑著臉道:“莫不是跟哪個野男人學的?”
常德才踢了楊武一腳,接著給眾人沖茶。
周錦秀披麻戴孝,扶著波捏來的棺槨,一路痛哭。
來時走的慢,因為押送著銀兩,還得照顧波捏來的作息習慣。
回去時晝夜兼程,一日多些便回到了神臨城。
據隨行的錦繡筆吏記載,周錦繡一路都在哭,吃飯、喝水、解手、說夢話,都在哭。
他一共哭暈過六次,兩次哭到嘔血,一次哭到雙眼流血,還有兩次想在棺材上一頭撞死,被兩名部下攔住了。
從城門哭到神君大殿,在大殿門前哭了半日,秦燕將他帶到了御書閣。
御書閣中,洪俊誠默默看著跪在地上的周錦秀。
周錦秀一直哭,一直磕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洪俊誠長嘆一聲,微笑道:“愛卿,莫哭,且把事情前后原委告訴給朕。”
周錦秀把波捏來與關宗明發生沖突,敵人突然發動襲擊,關宗明為私人恩怨,不及時營救波捏來等細節全都說了一遍。
洪俊誠點點頭,嘆道:“愛卿,辛苦了。”
說話間,他沖著秦燕使了個眼色,秦燕會意,帶一眾內侍離開了御書閣。
書閣之中,只剩下了洪俊誠和周錦秀。
周錦秀以為神君要對他說些機密事情,心下稍微平靜了一些,但臉上不敢有絲毫松懈。
他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微臣無能,辜負神君厚意,懇請神君責罰。”
洪俊誠微微笑道:“愛卿,你委實辛苦了,起來喝杯茶。”
神君請我喝茶?
周錦秀受寵若驚,他不敢起身,且跪在地上,高舉雙手,等著接過茶杯。
沒想到,他沒接到茶杯,他接到了茶壺。
一壺滾開的茶水直接倒在了他頭上。
周錦秀哀嚎一聲,捂著臉,滿地翻滾。
洪俊誠起身,一腳踹在了周錦秀的臉上。
周錦秀鼻骨斷折,顴骨塌陷,幾乎沒了人樣。
洪俊誠又一腳踹在他胸骨上,這一次,周錦秀當真嘔血了。
洪俊誠兩腳踩斷了他兩條手臂。
周錦秀抽搐幾下,昏死過去。
洪俊誠把秦燕叫了進來,吩咐道:“將這廝關起來,日后給圖奴個交代,把關宗明叫進來。”
關宗明帶著一只斷臂,進了御書閣。
他原本不敢回京城,可思前想后,還是回來了。
回來之后,神君如果處罰,也就死他一個。
若是畏罪潛逃,他全家都得人頭落地。
洪俊誠讓關宗明坐下,他沒詢問和波捏來的沖突,他相信關宗明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他只詢問了戰況。
關宗明講述過戰況后,洪俊誠覺得對方的戰法有些奇怪。
“神君,這是郁顯國的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