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華夏文化圈里,民眾的普通思維,就是很難接受一個身體溫熱,心臟還在跳動的親人已經徹底死亡的事實,更難接受將還有呼吸的親人推向手術臺,去做人體實驗。”w8.RG
“所以就算明確了腦死亡的死亡結果,民眾也很難接受,不接受的話也沒有什么辦法,遺體捐贈確實不是什么受歡迎的事情。”
“冒然開展人體臨床研究,恐怕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以三清的口碑,估計也很難頂住,沒準還會成為一段黑歷史。難,真是難。”
“要不然,干脆直接在承認腦死亡的國家做海外臨床,然后拿著數據回國申請臨床一期實驗吧。”
“國內進度哪怕落后一點也無妨,安全第一,穩妥為上。”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想到FDA,就有熟人找上門來。
“親愛的衛,好久不見,恭喜三清在器官移植領域做出了突破性的成就。”
電話一接通,安德烈熟悉的聲音瞬間響起,頗有些急不可耐的感覺。
衛康嘴角翹起,表面上卻還維持著云淡風輕:“謝謝你的贊美,這主要是公司員工努力的成果,我這個老板其實沒怎么參與,慚愧慚愧。”
安德烈打了個哈哈,按慣例寒暄幾句,便迅速直入正題。
“親愛的衛,請問這個項目進展到哪一步了?人體臨床開始了嗎?”
“據我所知,異種器官移植要進入人體臨床,中間還有一個必須跨越的門檻,那就是腦死亡患者的臨床研究吧。”
衛康也沒打算隱瞞,人體臨床是否獲得審批,這種事在官方直接就能查到,內部消息就更不用說了,同行想要了解,非常容易。
他很痛快地就承認了:“這個人體臨床還沒開始,臨床前研究目前遇到了一點問題。”
“你在華夏呆過幾年,應該知道腦死亡在這里不被承認,所以要想對腦死亡患者做臨床研究,非常困難,光是家長就很難說服,更不用說監管方面了。”
“不過我相信很快就能解決,無非是慢一點罷了,這點時間我并不在乎。”
安德烈聽衛康如此坦白,不由心中竊喜,他正是了解到華夏的特殊情況,所以才自告奮勇來做中間人,打算說服衛康將臨床研究放在海外進行。
這樣一來,三清的臨床研究能夠順利進行,而鷹國的患者也能盡快從中受益。
要知道他身后的一些金主,年紀都已經很大了,迫切地想要看到這一成果在現實中落地,越快越好。
畢竟一項技術要想達到成熟可用的地步,前期是需要大量練手的,如果能把應用時間從十年壓縮到兩三年,那無疑將獲得巨大的利益。
至于衛康說自己不在乎時間問題,直接被他視為嘴硬了。
在他心目中,這么重大的項目,三清肯定投入了巨額的研發費用,誰不希望盡快獲得回報呢。
因為一些規定卡住了研發進展,肯定是非常焦急的,但是為了面子,就只能說自己不在乎了。
這樣的反應非常合理,而他,也正是為此而來。
多年交道打下來,他自認還是非常了解衛康的性格和想法,遇到了困難,對方是不會直接求助外人的,這個時候,就需要他這樣的朋友主動出面了。
“華夏人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多么直白,或多或少都有點愛面子。”
想到這里,安德烈微微一笑,露出了勝利在握的神情。
“衛,這么多年,我們的友誼始終深厚無比,作為朋友,看見你遇到困難,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事實上在我們鷹國,腦死亡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梅奧診所的一個醫學團隊,就是在腦死亡患者體內植入了一顆豬心,雖然患者沒撐下來,但后續的研究卻沒停過,這方面我們的經驗非常豐富。”
“相信我,如果你愿意來鷹國做海外臨床,絕對有大把的醫院搶著跟你合作,FDA也會一路綠燈,暢行無阻。”
“這方面我們的法規也是非常成熟可靠的,一切以藥企的利益為重,噢,應該說是一切以醫療科研的發展為重。”
“所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海外臨床嗎?”
“那肯定了,你們大鷹帝國做人體實驗的經驗,絕對是舉世無雙,那都不能用豐富兩字來形容了。你們要是敢稱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衛康心里默默吐槽道。
雖然心中早有決斷,但面對安德烈的盛情邀約,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思索了片刻,做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安德烈,你說得很有道理,我都差點心動了,但是我的下屬找到了一個新的辦法,就是將豬體內的人腎直接連接腦死亡患者的血管,先做體外透析,看看能撐多久。”
“如果這個辦法能夠證實安全有效的話,也許可以推動臨床研究在國內往前一步。”
“所以我打算先看看結果再做決定,作為我的朋友,你應該能夠理解吧。”
安德烈心中一片火熱,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道:“作為朋友,我當然會理解并全力支持你的決定。”
“不過,容許我善意地提醒一下,任何事做兩手準備也是不錯的,你完全可以一邊申請國內臨床,一邊提前做好海外臨床的準備,畢竟海外市場也不能放棄,您說呢?”
他這么一說,衛康也就順水推舟了,笑道:“這是自然,有道理的建議,我肯定會聽。”
“一會我就讓三清的鷹國分部向FDA遞交臨床申請。”
安德烈欣喜萬分地點了點頭:“那太好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有什么問題,我隨時為您效勞。”
與此同時,昆市第一人民醫院,ICU病房外。
一名頭發斑白的老婦人正哭得死去活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旁邊一名30歲出頭的男子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耐心勸導。
“媽,爸都這個情況了,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醫生都說腦死亡了,那是真的沒救了。別哭得太傷心,反而把自己身體給搞垮了。”
說完他給妻子使了個眼色,眼見對方心領神會地扶住了老母親,便朝著一旁的重癥監護科崔主任走了過去。
“崔主任,你看我爸這個情況,能在ICU呆多久?”
崔主任在一旁站了有一會,他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新鮮的腦死亡患者,為了完成方院長交代的任務,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你爸的診斷書已經出來了,深度昏迷無任何反應,腦干死亡,腦電消失,腦血流停止,確診為腦死亡,繼續治療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也搶救不回來。”
崔主任斟酌著說道:“當然如果家屬想讓患者繼續呆在ICU,維持著身體狀態,也不是不行,就是花費會比較大。”
“我個人建議,家屬還是要量力而行,因為大部分腦死亡患者的存活期都在一周左右,很難超過兩周,雖然呼吸機能讓患者保持呼吸和心跳,時間一久,都會因為血壓無法維持,身體機能徹底衰竭而亡。”
男人眉頭緊蹙,神情有些煩躁道:“這些話你們醫生說了好幾遍,我耳朵都聽出繭來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腦死亡咋回事。”
“問題是我接受,我媽她不接受啊,我一說要拔管,她就跟我鬧得要死要活的。”
“媽的老子總不能為了這事背個不孝的罪名,搞得家宅不寧,讓我媽恨我一輩子吧。”
崔主任點點頭:“家屬的情緒,自然也是要考慮到的。”
在ICU久了,他見多了人情冷暖,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因此沒有立即勸說對方去做人體實驗,而是慢悠悠地等待著。
對方肯定會問起那個最關鍵的問題,他確信。
果然,男人猶豫著問了起來:“那個,如果我爸在ICU呆著,一直維持著到死,大概要花多少錢?”
崔主任沉吟著開口道:“如果一直呆在ICU,做必要的心肺支持,血壓支持,以及營養支持,大概能堅持一周左右,極小可能堅持到兩周。”
“每天的藥物費用和器械費用,大概將近3萬,一周就是20萬左右,如果堅持到兩周,大概要將近50吧。”
“什么?這么貴?”男人瞬間膛目結舌,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
崔主任耐心解釋道:“是這樣的,人一旦腦死亡后,就無法自主呼吸了,各種內分泌功能也隨之停止,維持身體新陳代謝和器官功能的一些重要激素,比如甲狀腺素就不能再分泌了。”
“因此要上EMCO人工肺維持呼吸,還要注射各種藥物維持心,肝,腎等重要器官的功能,最后還要注射營養劑。這些器械和藥品的費用是相當昂貴的。”
“而且堅持得越久,對藥物敏感性越差,后期需要加大藥量,可能要翻上兩三倍,所以價格也會更貴。”
“其實我覺得撐到兩周的希望是比較渺茫,因為大部分腦死亡患者都活不過一星期。”
“對家屬來說,基本上就是出一周ICU的錢,讓病人走得自然,讓自己活得心安。”
“可是,就算在ICU呆一周,20萬也太貴了啊,我們家根本負擔不起。”
男人喃喃自語道,聽了這話,他不但沒有感到絲毫安慰,反而更加愁眉不展。
20萬的費用,加上之前搶救和治療花掉的錢,起碼要30來萬,足夠讓他傾家蕩產了,甚至還要背上一身債務。
這一刻,他萬念俱灰,甚至有了徹底放棄的想法。
他不能為了讓老父親多活一周時間,就把整個家毀掉啊。
10萬的醫療費已經掏空家底了,萬萬不能再背上20萬的醫療債了。
只不過,男人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就回頭看了一眼哭成淚人般的老母親。
“放棄吧”三個字瞬間卡在喉嚨里,始終無法說出來。
這時,崔主任善意地提醒道:“你父親如果有醫保的話,可以報銷大部分的費用。”
男人茫然地搖搖頭:“我們就是普通打工的,我爸是個農民,哪有醫保。”
崔主任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長長嘆了口氣:“那確實是難了。”
“唉,我知道,謝謝主任跟我說這么多,我再考慮一下吧。”
男人心中糾結萬分,跟崔主任道謝,他打算一會就跟母親說清楚,這個錢是真的出不起,只能愧對老父親多年養育之恩了。
卻聽崔主任突然說了一句話:“如果家里困難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遺體捐贈?”
“你爸才50多歲,還算年輕…”
話還沒說完,就見男人臉色大變。
“崔主任,別說了,這種事打死我也做不出來。”
男人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一根根凸起,一聲斷喝,立即打斷了崔主任的話。
但是崔主任卻沒有停下來,而是放慢語速,輕聲細語道。
“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先聽我說完。”
“我說的不是把遺體捐贈給醫學院做研究,也不是器官捐贈,而是三清的一項臨床研究。”
“你爸會繼續呆在ICU,哪兒也不去,我們也不會動他的身體,只是會在腹部和大腿的血管上連接一個外部的人造器官,靠他體內的血供維持個兩三天。”
“然后記錄下整個過程的身體狀況,就完事了。”
“不會對你爸的身體有任何損傷。”
“但是你爸的所有醫療費用,還有呆在ICU維持生命的后續所有費用,他們都會以臨床研究的名義報銷。”
“你要不考慮一下?”
男人頓時愣住了,一開始聽到三清的名字,他的對抗情緒就沒有那么激烈了。
后來聽完崔主任的所有話,緊繃的心情竟意外地松懈下來。
這個臨床研究方案,聽起來好像還不錯,不用在老父親的身體上大動干戈,也不會切除什么器官,只是連接一下血管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最重要的是,能夠報銷所有醫療費用,還能讓父親呆在ICU自然去世。
這一下,不但緩解了他的經濟危機,還徹底解決了他和母親之間的爭執,原本的道德困境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他瞬間心動了,只是還有些猶豫,感覺這事太像天上掉餡餅了,好得讓人懷疑會不會是個騙局。
對方不會做完手術就翻臉不認人,直接不給錢了吧?
不過,崔主任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所有疑慮。
“你放心,三清會跟你簽署正式的協議,只要你簽完字,他們會直接付醫藥費,從頭到尾不用你掏一分錢。”
男人立即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在哪簽字?”
崔主任露出了久違的一絲淡淡笑容,右手往前一揮。
“跟我來,去辦公室簽字。”(本章完)
“那么問題來了,我該選擇哪個國家呢?”
“鷹國?歐羅巴?還是天竺?”
“先試試FDA?我記得鷹國也有一些異種器官移植的研究,這方面的經驗很豐富,出色的醫生也多。”
就在這時,衛康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一看來電顯示,頓時笑了。
“一來影響太大,二來方方面面要協調的關系也太多。”
“只是一個人體臨床而已,公司完全沒必要著急,又不是等著這個項目救命,大可不必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就在丁黃二人為人體臨床而焦慮之時。
昆市,三清總部。
“如果海外臨床證明了安全有效,這些臨床數據在國內也會得到認可,到時候可以直接在國內申請臨床一期實驗。”
“這樣看來,海外臨床未嘗不是對國內患者的一種保護。”
衛康略作思索,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這樣思來想去,留給他的選擇就不多了。
“看來只能去海外開展臨床,才能達到目的的同時,將三清從道德困境中摘出去了,就算不去鷹國,也可以去其他地方,比如天竺,菲洲等地。”
“從這一點看來,不得不承認文化差異確實存在,鷹國那邊的人就是要更想得開一點。”
“國內對人體實驗的接受度很差,臨床研究的數量不少,動輒需要幾十個病例,要對這么多腦死亡患者剖心挖腎,很難不讓人想歪啊。”
“我看丁冕提交的報告,人豬的器官嵌合度最高的只有92,還會含有一部分豬的細胞,雖然經過基因修飾,導致免疫排斥反應的可能性很低,但生物安全性方面,還是要從長計議。”
衛康比他們更早一步想到了這個局面。
“指望衛建委盡快做出改變,推進腦死亡立法,這根本不現實。”
“同一個文化圈的棒國和櫻花國,早都明確立法腦死亡了,民眾捐贈遺體的比例也非常之低,遠不如西方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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