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陸道友傷勢如何,可有什么大礙?」
交談中得知陸長遠因傷需要修養,沒能一起前來拜訪,張聞風著緊問了一句。
顧慶榮臉上出現一絲凝重,道:「咱們返回之前,遭遇到一群邪靈、鬼影偷襲圍攻,老陸不慎撞上了一道突然出現的虛空裂紋,齊膝斷去雙腿,幸虧他反應快,沒有釀成大禍。耗些修為,靜養三兩年能恢復如常,沒甚大礙。」他說得輕描淡寫,當時情況頗為危急,邪靈中潛藏一個強大的家伙,給他們造成了極煩。
石奇勝補充道:「我們替陸兄查看過了,他沒有沾染魔魂之類的后患。」
自從當年法寶和尚引來一場差點毀掉整個天下的魔劫,進出水月幻境的修士,不管是為了自身還是為了宗門,身上大都攜帶探魔針,以及各種防護魔魂的護身符箓、法寶,不給魔頭以可趁之機。
一道人影在大門處走進來,從模糊到清晰,眨眼間的事兒。
游夢長接到傳訊趕了回來,拱手與起身的石奇勝、顧慶榮客氣寒暄見禮,熱情得讓二人賓至如歸,與以前的尖酸刻薄冷嘲熱諷完全兩樣,似乎隨著盛從賢的隕落,以往和石奇勝之間的過結梁子煙消云散去。
張聞風仔細詢問兩人在水月幻境內探索的詳情。收集的典籍中,對水月幻境的記載頗多,但那是幾百幾千年前的事了,說不定今后他要陪著宗門其他人去歷練,有機會多做些了解,有備無患。
游夢長手掌間懸浮著盛從賢的殘魂,傾聽三人談話,隨手用秘法魂術查看殘魂,許久后,將殘魂連同黃玉陣碗和三彩玉牌收進袖內,他沒有即刻滅掉殘魂泄憤。
聊了一個多時辰,石奇勝提出告辭之時,游夢長卻提議兩人下一盤卦棋。
什么對手難得,切磋技藝,相互促進提升,都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客氣話。
盛情難卻,石奇勝只得答應下來。
游夢長哈哈笑道:「走,咱們以山頭為棋盤,以魂絲為棋子,下一盤大棋,好久沒曾遇到能夠旗鼓相當的對手,今日要盡興一番,石道友,請!」
石奇勝稍顯錯愕,他就知道夢魔不會就此罷休。
以這種方式要與他斗一斗術士手段。
耳畔傳來細細蒼老的傳音:「老夫就說了這頭夢魔陰險狡詐,不會就此干休,你偏生不聽老人言,非要親自跑這一趟,將自身置于險地,這下看你如何對付?」
石奇勝沒有理會惹出事端又膽小無擔當的器靈殘魂,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游老請!」
術士、卦師之間的卦棋切磋,分多種方式,以魂絲為棋子無疑是其中較兇險的斗法,輸者甚至有神魂重創性命堪憂的危險。
他其實是顧忌張觀主的勢力人脈,對于這個不知活了多久但是目前修為境界與他同階的夢魔,并無幾分畏懼之心。
他已經完成了當初的約定,恩怨已了,有顧慶榮陪同做中人,面對夢魔暗中設套相逼,他也有些惱火,真當他怕了不成?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一行來到東北邊緣處的一座山頭。
春寒料峭,山風陣陣。
游夢長揮手間將山頭巖石、雜樹掃平,很快整理出縱橫九道交錯棋盤,占地百丈左右,伸手做請,他漂浮在東邊的棋盤上方,道:「觀主,卦棋切磋耗時至少一天,你陪顧道友去喝茶聊天,在山上吹風也無趣得很。」
張聞風見對面石奇勝臉色平淡飛進棋盤,他呵呵一笑,道:「下棋怎么能少得了觀棋中人,我和顧老左右無事,看你們下棋學一學,游老你不會怕我學去你的絕活吧?」
說話間,他飛進空蕩蕩的棋盤上方。
真要切磋,別在仙靈觀地盤,兩個約著去海上、去偏僻地方 斗個你死我活,他眼不見為凈,不會多話半句。顧慶榮哈哈笑著飛到石奇勝左近,夢魔不給他面子,那他跟著張觀主攪局,看那游老頭還能玩出甚么花樣?石奇勝笑著朝兩人拱了拱手,伸手道:「客隨主便,游道友請!」
游夢長郁悶道:「你們兩個又不懂卦棋,湊什么熱鬧?」
還下個屁的棋啊,他隨手一彈,一顆白玉棋子落到地面數丈大的棋格內,顯得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別扭。石奇勝跟著彈去一顆黑棋,一場不相上下的較量由此展開。
張觀主和顧慶榮兩個外行不懂卦棋,他們置身棋盤上方,觀棋不語,差點睡著了,到太陽落山,一盤不知輸贏的棋局草草結束。
顧慶榮不敢讓兩名術士多接觸,婉言謝絕張觀主的留客,拉著石奇勝告辭離去。
將常年在外浪的游老請到相隨殿,有侍女送上香茗,張聞風喝一口茶水,道:「不是說好,石道友誅殺盛從賢,過往恩怨從此兩清,不再計較?」
游夢長矢口否認,道:「觀主你誤會老夫了,老夫怎會做那言而無信小人?見技心癢,想探探石奇勝的跟腳,那人來歷頗不簡單。」
張聞風笑道:「可曾探出什么?」
他的眼神中分明寫著「不信」二字。
「有你們攪局,沒能酣暢淋漓下一盤,哪能探出名堂?他身上有件了不得的寶物,老夫察覺到一絲不同,可惜很快被他收斂,也可能是他故意顯露,想讓老夫知難而退。算了,不說他了,觀主你想去水月幻境游歷?」游夢長扯開話題。
張聞風道:「不去,那地方對我沒甚用處。待過些日子,我去南源大陸的地隙火巖,給九星流珠內離火補充能量,你心底有個準備。」
「地隙火巖?」
游夢長皺眉不已,道:「老夫去那鬼地方是受罪,地火溫度奇高,還有古怪火毒,你去磨礪體魄倒是可以,老夫提前得煉制兩件寶物,行了,走之前與老夫說一聲。」張聞風起身送走不著家的游老,后面的日子恢復平靜。
二月初二龍抬頭,張聞風帶著一眾修士,前去懸云觀赴宴,他待了兩天,第三日便攜夫人返回,重新過起了只慕鴛鴦不慕仙的小日子。
轉眼間春去秋又來。
閉關六載的岳安言,走出望霞嶺半山腰處的竹屋,她沖擊歸一境失敗。
消耗珍稀資源無數,她唯有苦澀一笑。
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