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陷入沉默,氣氛有些凝重。
傅孤靜突然面露狠色,傳音道:“依我之見,地根打壞便打壞了,以后請宗門高手前來修復,也省得叫邪物逃掉劃算。老伍,別太顧忌,當斷得斷,那邪物應該是在等正午過去,還有一個時辰,你再好好斟酌盤算一番。”
伍乾平苦笑著,很沒形象往后仰躺在泥地上,用手遮住陽光。
對于老傅站著說話不腰痛的舉動,嗤之以鼻,他能不顧忌嗎?
打壞了地根,即使修復好了,也要折損他的氣運。
他更擔心萬一將地根打壞,那邪物又逃脫,雞飛蛋打的局面,肯定會招到趕來的宗門高手責怪,他到時該如何收尾?怎么向郡城方面交代?
初心再好,結果是壞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解釋有用嗎?
他得好生權衡利弊,頭痛啊。
當個敢拿主意的老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才剛躺下不久,伍乾平一躍而起身,面色有些凝重,左手摸出玉章不停掐算。
坐著的傅孤靜和張聞風見有狀況,跟著站起身,看向兩三里外煙霧火焰四起的半泥湖方向,他們沒有察覺什么動靜。
“邪物在破除‘山’字封印,第一重山符要被它破掉了…好快的速度。”
伍乾平眉梢上斜,傳音兩人道,那邪物行事每每都出人意料。
竟然選擇午時初刻破除封印鎮壓,此時為一天陽氣正烈之時,于官寶封印最為有利,對邪物最不利的時機,竟然連一個時辰都不愿多等。
他心底隱約覺得,那邪物可能是故意挑選這個時辰。
掃視一眼飛快起身列做兩隊的十四位道卒漢子,半泥湖邊的火焰還燒得旺,煙熏火燎…伍乾平心頭陡然一驚,那邪物只怕是在等著這些人進去?
后天境道卒組成初淺法陣,可以在煙火環境下堅持一陣。
煙霧遮蔽,將日頭光照減弱不少,聽云秋禾先前講述,邪物就曾利用過煙霧做法,遮蔽日頭,升起了邪陣,雖然后來被張兄弟施法破去,但是不得不防。
每多讓邪物進補一份血食,對他們都將是大不利。
后天武者的精血肉身,正是邪物大補之物。
“齊隊長,何隊長,你們暫且不動,等我發出信號,再組法陣沖殺進去!”
“遵命!”
兩名隊長抱拳應令,各自約束手下做好準備。
伍乾平拔劍出鞘,面容肅如鐵,喝道:“執法衛,隨我前去誅邪!”
傅孤靜和云秋禾拔劍緊隨左右。
此次與上次去湖邊探查放火的氣勢,截然不同。
三人組成“掠火三才法陣”,縱躍如飛,殺氣騰騰,張聞風仍然殿后跟隨,他相信伍院主不會是輕易去送死。
剛才聽老傅與他單獨傳音,分析了誅殺邪物的兩種法子。
都必須得動用“山”字鎮邪祟玉章官寶,即使不惜損壞此地的地根,也要將邪物給就地誅殺,否則,等邪物沖破封印逃脫,將遺禍無窮。
怎么分析,都沒提及邪物破封印出來,將會對他們不利的意思。
應該是伍院主另有手段,能夠護持眾人的周全?
四人自煙霧火焰空隙穿過,很快便來到砍伐一空的湖東邊楊樹林子,中間那顆古楊樹,枝條千垂萬拂,耷拉著顯得極沒精神。
伍乾平站定在二十丈外,劍鋒一指:“你降也不降?”
“小子,你還不死心,還在打癡心妄想的主意,別做夢了,有種便來找本座,咱們聊一聊。”
那個聲音一如先前,冷嘲熱諷,絲毫看不出正在破除封印。
“既然找死,便成全你,記住,是邪物害殺的你,冤有頭債有主,找它去!”
伍乾平沒有理會邪物挑釁,攏在袖內的左手掌心,握著那枚官寶玉章,有淡紫光 華自印面流到他手心,臨到廝殺前,他還不忘挑撥兩句,隨即一劍毫無征兆朝著二十丈外的古楊樹揮去。
陣法連接三人氣機,毋須言說,另外兩人同時揮劍。
三道劍光似乎契合這方天地大道,暗含玄妙,淡紫光芒只一閃,三劍合而為一。
劍光破空閃耀,厲嘯聲尖銳。
下瞬間,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楊樹,黝黑的樹根部中了一劍。
轟然巨響聲中,碎片與暗綠樹汁飛濺,黑氣急遽從樹皮坑洼間噴涌而出,試圖與砍在樹根摧枯拉朽的劍光抗衡。
火焰騰的一下冒起,自根部升起,將大樹給整個燒著了。
黑氣與赤紅火焰、熾烈劍光交織碰撞,發出劇烈的“嗤擦”聲響,霧氣升騰翻滾。
無數呼嘯著抽打向三人的枝條著火了,燒得在空中扭曲縮回去,氣味腥臭難聞,火焰中傳出嘈雜“吱吱”慘叫鬼嚎聲。
那些被收納在古楊樹中的不知多少鬼物、煞魂,在大火中化為烏有。
黑氣急遽消耗,火勢越發熾烈兇猛。
“走,上河洲,毀掉邪物本像。”
伍乾平不再管古楊樹魍精本體的死活,往邊上繞去。
他借助官寶和陣勢劈出的一劍,已經宣判了古楊樹的死刑,這叫“明正典刑”,他代表的是這方小天地,從地根剔除并斷絕古樹的生機。
楊樹魍精即便能活下去,也成了無根浮萍,元氣大傷。
地下鉆出一條條手臂粗的如蛇黝黑樹根,不時暴起偷襲四人。
古楊樹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試探阻擋四人的腳步。
或纏或打或甩,被四人信手揮劍瓦解斬斷。
河洲上干枯的蘆葦燒去大半,煙火還在繼續,一路往湖面燒去,已經過火燒成白地的湖洲地面,露出一個黑黝黝斜向下方洞口,陽光下,冒著寒氣。
伍乾平踏著灰燼,在洞窟口繞著走動,握著玉章掐算,借助官寶測算此行的兇吉。
然而無論他怎么算、換著人算都是兇吉參半的局面。
是生是死,他沒有絲毫把握。
內心謂嘆一聲,既然無法避免,必須面對邪物,那就勇往直前。
伍乾平面容沒有半分變化,用神識往洞窟下方探查半響,探不到底。
他回頭一揚左手握著的玉章,喝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請將所有的私心雜念,這一刻且都放下,咱們殺進去,待活著命再出來!”
此番話說得斬釘截鐵,置生死于度外。
以往不管是為了宗門,還是為了自身的大道前程,那些自覺不知覺的世故和小算盤,在這一刻,他全部放下了。
在其位,謀其政,他也是條有擔當、敢決斷的漢子。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在這一刻,他自我感覺道心從未有過的堅定。
三道淡紫光華從玉章的印面一閃,分別投入傅、云、張三人腰間懸掛的令牌上。
他給三人加持了官寶紫氣,半個時辰內諸邪不侵,另有諸多護身妙用。
“殺!”
伍乾平揮劍前沖,一頭莽了進去。
傅孤靜和云秋禾護持左右,毫不猶豫跟著沖殺,三人氣勢高熾如虹。
張聞風心頭很是有些打鼓,他沒有在三人組成的陣法之內啊,他目前只是“客卿執法衛”,還沒時間融入他們的小團隊。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也必須跟著沖進未知危險的洞窟,不能退縮。
他唯有心中默念經文,求道祖保佑。
福生無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