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出事了,和易支付合作最大的P2P平臺,團貸網暴雷了!”
張瑛匆匆地敲開書房的門。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鹿云臉上一點兒也不緊張。
“你為什么一點兒也不著急,這可是涉及到145個億,22萬投資人啊。”
張瑛好奇不已。
“這已經不是第一家暴雷的P2P平臺,和易支付合作的15個平臺里,其實已經暴雷了11個。”
鹿云不以為然,多個平臺連續爆雷,如同一場失控的多米諾骨牌,早就見慣不慣了。
“啊?”
張瑛一驚,“那易支付怎么辦?這些P2P平臺暴雷會不會牽連到你跟易支付?”
“不會,問題不大。”
鹿云擺了擺手,“易支付只是這些P2P平臺的廣告發布商,就是給這些平臺推推流量,完全是廣告往來,沒有任何戰略合作,易支付更沒有參與P2P分成,充其量就是給P2P平臺當個支付通道而已,怎么扯也不到我們。”
“不對吧?”
張瑛覺得古怪,易支付的互聯網金融業務里明確包括了理財產品分銷,P2P推廣難道不算這個?易支付怎么可能跟P2P撇得清關系?
“那只是看了廣告的人自己貪罷了。”
鹿云眼里毫無同情,“每天早上九點擠車上班,一個月就掙那幾千塊,省吃儉用地玩金融,妄想一朝發財,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大贏家是什么人。”
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什么是金融?金融的本質就是利用時間差來錢生出錢,他們這些小錢,活該被大錢吃掉。”
張瑛仿佛第一次認識鹿云似的,“可現在P2P暴雷,那些被套牢的肯定會怪易支付。”
“怪唄,至少在法律上,完全能夠切割得干干凈凈,最多也就是罰易支付一點錢。”
鹿云根本沒把P2P暴雷的損失放下心上,但收取P2P平臺的廣告費和提成費比起來,簡直不值得一提,更何況,給P2P平臺提供支付服務,壯大了易支付的流水規模。
“可是易支付的聲譽損失…”
張瑛皺了皺眉頭。
“又不是只有易支付這么干,粗米、人人網、聯翔,一大把的公司都這么干。”
鹿云聳了聳肩,“為什么就怪易支付一個呢?在互聯網金融大干快上的大環境下,為P2P平臺提供支付服務是很多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共同選擇,除非是財付寶和企鵝支付。”
就在此時,手機嗡嗡作響。
張瑛注意到他一看到電話號碼,臉色當即一變,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
鹿云小心翼翼地應付著,眉眼狂跳,整只手肉眼可見地在顫抖,抖得越來越厲害。
“我、我馬上到燕京,馬上…”
“怎么了?為什么突然你要去燕京?”
張瑛緊張難安。
“銀保監會、證監會這些部門要對我約談。”鹿云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什么!!!”
張瑛兩眼圓瞪,瞳孔地震。
腦子里立刻浮現出兩個字,完了!
“哼哼,鹿云恐怕到現在還以為有關部門是因為P2P平臺暴雷,才找上易支付。”
徐磊翹起了腿,嘴角上揚。
“新帳舊帳一塊算,易支付給P2P一直當支付通道,可不能就這么輕易地抹掉。”
陸飛瞇了瞇眼。
“放心,多少也帶點責任,夠鹿云喝一壺。”徐磊笑道,“不過跟易支付搞ABS這事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誰能想到鹿云的膽子這么大。”
陸飛冷冷一笑。
次貸危機還沒過去十年,想不到鹿云就敢在國內玩這一套,根據易支付的海量數據,劣勢借貸用戶就引流到P2P,優質用戶就收為己用,把錢借給他們,然后把貸款合同整合進行評估分層,變成ABS,再賣給基金、信托、銀行等資產管理機構,實施借貸的證券化。
等到賣出ABS獲得資金之后,再故技重施,貸款給新的優質用戶,如此循環往復。
“是啊,只有2的自有資金,卻撬動98的借款,要不是今年頒布新規,企業通過發債券、資產證券化產品融入資金的余額不得超過凈資產的4倍,大大限制了易支付通過ABS募資的規模,要不然要超1000億了。”
徐磊冷冷一笑。
“鹿云也夠大膽的,敢這么拉杠桿。”
陸飛眼里閃過一絲殺機。
“他有什么不敢的,易支付的股權設計得很雞賊,專門成立了一家主體公司,把自己摘了出去,然后用有限合伙企業投資控股,只要持股67以上,就可以拿到絕對話事權。”
徐磊撇了撇嘴,“福是他們的家族企業享,禍呢就是有限責任公司跟整個社會扛。”
“不過他的小聰明到頭了。”
陸飛敲了敲椅把手,“跟P2P合謀,發放貸款給易支付的用戶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把魔手伸到財付寶、企鵝支付,呵呵,找死!”
“你猜鹿云會是個什么下場?”
“易支付的牌照會被吊銷嗎?”
“這恐怕不行,易支付撬動的ABS,得由鹿云和易支付慢慢還,不還完之前別想跑。”
距離約談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鹿云滿臉胡茬,躺在沙發,整個人僵硬得像具僵尸,眼圈發黑,卻毫無睡意,明明剛剛吃過了飯,卻感覺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
之前意氣風發的黑發,瞬間白了許多。
張瑛看到丈夫仿佛剛從牢里刑滿釋放,沉默寡言,立刻意識到他的抑郁癥復發了,生拉硬拽,把他帶去見心理方面的權威專家。
半晌,就見門推開,鹿云慢吞吞走出來。
“怎么樣?”
“呃,醫生沒說,叫家屬進去。”
“嗯?”
張瑛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進屋。
醫生待她坐定,嘆了口氣:“他的病情很嚴重啊,之前發現得早,及時控制,配合藥物,也只有輕度抑郁,但現在,已經有重度的跡象,最近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劇烈的刺激?”
“是、是啊。”
張瑛也不方便透露,易支付因為“資本無序擴張”、“P2P暴雷”等原因,被罰了整整45個億,而且鹿云也失去了實際控制權。
“唉,解鈴還需系鈴人,心病還需心藥來醫,如果想緩解,最好能對癥下藥。”
醫生正要苦勸,就聽屋外傳來一陣異動,緊接著門被突然打開,護士匆匆而來。
“不好了,病人發病了!”
“什么?!”
一下子,醫生和張瑛慌張地跑到走廊上,就見鹿云趴在地上,全身抽搐,嘴里的哈喇子流出了一灘,整個人含糊不清地喊著。
“陸…陸飛…陸飛!”
與此同時,手機里正外放著有關陸飛的新聞:“近日,財付寶董事長陸飛表示,任何金融產品都有風險,不能光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揍,潮水退去才知道誰在裸泳,如果我們不能很好地控制風險,一旦金融大廈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來,沒有人能夠幸免。”
“特別是易支付,要引以為戒!”
“他的病根是陸飛?”
醫生難以置信地看向鹿云。
張瑛滿眼發紅,垂淚苦笑,一言不發。
“唉,讓他住院吧。”
醫生又同情又無奈地建議,“以后盡量不要讓他接觸到陸飛的新聞,不要再刺激他,要不然,難保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出來。”
“大夫,您是說…”
張瑛連忙上前控制住抽搐的鹿云。
“沒錯,自殺。”
醫生用小手電筒招著他渙散空洞的眼睛。
“陸飛,你不要過來啊!”
“陸飛,放過我吧!放過我!”
鹿云雙拳握緊,眼角流出了恐懼的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