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本里的許辭兮是根據他的記憶生成的?
可是她在昨天晚上徹底變成鬼新娘之前還能說出一些他都不知道的信息…
虞良本能地懷疑這種說法。
如果是基于他的記憶產生,那么也就不該出現他認知范疇之外的新信息才對。
不對,她應該還被混入了一些別人的記憶,這種九分已知一分未知的許辭兮才能讓他打消懷疑,因為他本就不可能對于許辭兮是全知狀態。
既然如此,“懷疑”也就并非誕生于一周目,而是在更久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的確,我還從未看見過這兩輪月亮同時存在于天空中,所以它們可能真的不是雙重月亮,只是月亮的兩面,就像是在棺材里留下的字跡那樣。
欺騙,隱瞞。
一個根源怪談為什么會對一個普通的玩家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月亮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么?
虞良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他知道現在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否則不但“之”會有危險,他也會直接失敗。
“根源怪談之間可以互相吞噬獲取新的規則嗎?”陸明哲問了一個問題,然后又提出一個猜測,“如果月亮剛開始的目標就是副本里可能出現的其他根源怪談,那就說得通了。”
他說出了一個猜想,一個很不成熟卻又可怕的猜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月亮真正的能力是模彷或者說吞噬其他根源怪談的規則,就像是…你的能力一樣?”
“我的能力?創設嗎?”虞良聽懂了陸明哲所說的猜想,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連扮演者游戲里附贈的圖章作倀也是月亮計劃的一環,它的目標一直都不是玩家,而是玩家身上可能存在的根源怪談。
這也就解釋得通了,這個副本的流程為什么如此機械化,因為這本來就是月亮故意設置出來的篩選流程。
“所以玩家找不到單人離開副本的方法,這個方法在過去是存在的,只不過當月亮獲得了‘信仰’的規則力量后玩家的信仰就變成了一種資源,所以它找到并取消了這種方法。”虞良想清楚了部分關聯。
然而還是有些不對,他在扮演者游戲里明明看到過,月亮初臨的時候就是同時擁有了“懷疑”和“信仰”的力量,和現在做出的判斷不符…
還是說那個游戲那段記憶也有問題?
“哦?等等…”秦海建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抬起頭遙望向天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隨后,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驚喜來:“居然還能偷我的能力,有意思。”
“偷能力?”虞良重復著他的話,猜想得到了驗證,心中頓時一沉。
“你看不見嗎?”秦海建指了指走廊上的天花板,然后說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月亮笑了。”
虞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月光緩緩撒下,仿佛消融樓層,在空洞之中他看見了璀璨的夜空。
一輪滿月出現在天空之上,此時它已經完全轉過身來,露出了充滿邪惡氣息的微笑。
隨著第四股根源怪談氣息的出現,天空中的局面也在瞬間出現了逆轉。
月光均勻地鋪灑在小區之中,所過之處全都生長出扭曲的笑臉,空洞開始彎曲,笑瞇瞇的眉毛和揚起的嘴角于此時誕生。
一切事物都帶上了和月亮一樣詭異的微笑,它們轉過身,齊刷刷地望著身邊的陰影。
這些強制誕生了微笑情感的“東西”知道,月亮的敵人就隱藏在身邊的陰影之中,而她拿它們沒有辦法。
“之”屏蔽了所有玩家和怪物,她可以溝通他們的靈魂以修改認知,所以月亮被大幅度削弱。
而此時,月亮通過“微笑”創造出了新的信仰者,它們僅僅是一些沒有靈魂的死物,但同樣可以提供信仰。
這些死物…
“之”無法影響!
月亮再次獲得了大量的信仰者,“懷疑”和“信仰”的能力差值再次拉大,它們之間也不再擁有被調和的可能。
而“之”在這種情況下封印不了月亮。
虞良從天空中詭異的氣氛中察覺到這件事,額頭不由得流出冷汗,他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沒想到事情從最開始就出現了問題。
他看向秦海建,對他的澹然感到有些奇怪:“你在促成這一切?它用的是你的力量才破局…”
“不不不。”秦海建搖了搖手指,“就算沒有我的力量也是一樣的,只不過稍微麻煩一點,月亮有回朔時間的能力,所以一切失敗都是暫時的。”
他笑了笑,反問虞良:“只要能回檔,再難的游戲也是可以攻克的,不是嗎?”
虞良垂眸,這種時候他的思緒反而平靜下來,積極地思考著解決方法。
和秦海建說的一樣,月亮有回朔的能力,所以一切在它面前出現過的能力都是沒用的,如果不能一口氣封印它,那么下一次它就會帶著更充足的準備回歸。
他在一周目中就暴露了“之”這張底牌,所以把“之”作為這一次通關的手段肯定是錯誤的選擇。
說不定上一次月亮就在示敵以弱,為的就是引誘“之”做出錯誤的判斷,然后這一次就能將“之”完全捕獲。
“之”這家伙果然不靠譜,以后她的話還是少信為妙。
如果還有以后的話。
虞良感覺到有些頭疼,他看過一些也玩過游戲,自然是知道月亮這種回檔的能力有多強。
給主角使用的話剛剛好,給反派使用…
那就是災難。
“你想得太簡單啦。”秦海建又是樂呵呵地說道,頗有種落井下石的意味,他看著天上的月亮,估算著“之”還能撐多久,“你既沒有記憶,又不能感知到時間回朔的輪次,很難的啦。”
“你呢?”虞良轉頭看向他。
秦海建以玩家的姿態重生,總不可能是想要永遠被困在這里吧?
那么他肯定有逃出去的方法。
“我?”秦海建從身上拿出一個銅盆展示在虞良的面前,“喏,這東西你見過吧?”
虞良認出了銅盆,這就是在主樓每個房間里都有的東西,銅盆上有一些刻度,中間則是有一根指針。
“在最早之前,可以靠轉動指針來逃離副本。”秦海建似是在享受這最后的時光,于是便給虞良解釋著,“每天只能轉動一次,只要指針落在唯一的星號刻度上,指針消失,玩家就能直接離開。”
“全憑運氣?”
“可以憑運氣,也可以去搶奪別人的指針,每一根別人的指針都可以‘抹去’一段刻度,從而提高落在星號上的概率。”秦海建道,“換句話說,每搶來一根別人的指針都可以增加自己離開的概率。”
秦海建亮出了自己銅盆的正面,笑著展示起來:“我已經將所有的指針都收集完了,所以現在只剩下兩個刻度。”
虞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圓形的底盤上星號刻度占據了將近359度,只有一個極小的刻度尚還未被抹去。
也就是說,現在秦海建轉動銅盆的話就有359/360的概率能成功逃離這個副本。
而這根最后的指針也會直接消失,副本里的玩家不再擁有憑借這個方法逃離的機會。
“當然啦,你們這些沒有記憶的玩家是永遠想不到這個方法的。月亮在得到‘信仰’后就將這個方法的相關指示永遠地刪除了。”秦海建笑嘻嘻地說道,“仙姑知道,但仙姑早就忘了。我也知道,但我不會忘,因為月亮不能修改我的記憶。”
聞言,安不塵眨了眨眼,她拉拉虞良的衣袖,面色嚴肅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秦海建看向虞良身邊的小仙姑,再看看虞良:“所以你要交換嗎?”
“既然是假人,還有什么必要嘛?”虞良搖了搖頭。
“好吧,我還以為你不在意這個呢。”秦海建又是聳聳肩,他將銅盆放在地上,直接撥動了指針,“既然你們出不去,那我就放心了。”
經過這種簡單的試探,他也明白了這兩個家伙解決不了根源怪談,既然這樣,他也不是非得殺死新生的仙姑不可。
虞良看著那轉動的指針,面不改色,只是切換到了陸明哲。
陸明哲會意,直接將自己的能力開到了最大值。
轉動的指針最終緩緩停下,落在了那1/360的位置上。
秦海建:“…”
他張了張嘴,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不是,1/360的概率就給他撞上了?
什么鬼?!
“吶,現在我們又在同一起跑線上了。”虞良笑著走上前,蹲在銅盆前嘗試轉動指針,指針就像是粘合在那個刻度上一樣,無法再次轉動。
這樣的話他也就放心了。
“等月亮解決完我的根源怪談,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了,畢竟現在小區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虞良拍了拍秦海建的肩膀,“告訴我,你還有什么辦法?”
既然他沒有辦法了,那么就把秦海建逼到絕路上試試,這家伙好歹也算個根源怪談,總不至于一點后手都不設置吧?
“有個屁的辦法!”秦海建也是繃不住了,他哪想得到三百六十分之一的概率能給自己碰上,這是誠心要他死啊!
“真沒辦法?”虞良一愣,這也是他沒想到的。
“有辦法也來不及了。”秦海建黑著臉,“只有把月亮的大回朔打出來才有機會,但現在你那怪談妹妹已經被壓著打了,最多再撐個兩分鐘。”
“這樣…看起來只能把她賣了。”虞良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他轉頭看向小仙姑,“現在躲進你的道府里能屏蔽掉月亮嗎?”
安不塵眨眨眼,然后又是快速搖頭:“要積攢能量,兩分鐘不夠。”
虞良:“…”
一直防著安不塵,到了要用的時候反而防出事了。
他遙望向天空,月亮的嘴角已經揚到了耳朵根,看起來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這種等級的斗爭,他也完全插不上手啊。
現在還有什么辦法?
“無限券給我。”陸明哲則是在宇宙中說道,對此他早有準備,他嘆了口氣,“還是我來吧。”
“你要做什么?”虞良切換到陸明哲,他記得陸明哲一直在說兜底的事情。
所以這種狀況他還能有什么辦法?
陸明哲打了個哈欠,然后伸了個懶腰,他從口袋里取出虞良留下的無限券道:“有這個東西就行。”
虞良見他如此自信,心中也生出期待來。
一號逼王“之”已經失敗了,現在正在被月亮暴揍,他只希望二號逼王陸明哲不要是吹牛。
“無法調和無法殺死無法封印…”陸明哲走到窗口邊上,無所畏懼地抬頭直視月亮,“既然這樣,也只有最后一個方法了。”
“什么…消失?”虞良下意識地問,然后就反應過來陸明哲究竟在說什么。
“嗯,我沒有在月亮面前展現過這個手段,所以它防范不了我。”陸明哲悠悠道,“之前你進入‘扮演者游戲’后,我在冒險家那里看到了一本筆記,我沒告訴你。”
“什么筆記?”李花朝如一個好奇寶寶,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在場吧?
“月相圖。”陸明哲在頁面中點出了無限券,“我記下了月相和月亮的方位。”
頁面之中,無限券跳出了三個選項。
無限力量無限防御無限字符施法范圍 在賭徒的世界里沒有意料之外。
所以陸明哲笑了笑,點擊第三項——無限字符施法范圍。
下一枚字符的施法范圍是無限。
“月相圖…方位…無限券?”虞良的腦海中將這陸明哲所說的東西聯系到一起,他的心中也有了隱隱的猜測。
“嗯,月食。”陸明哲點點頭,“人造月食,只有這個方法能讓月亮‘消失’,所有人、怪、物都無法再認知到月亮,也無法再提供信仰。”
他口中輕吐出聲:“破。”
一枚金色的字符向著天上的月亮飛去,如螢火撲月。
千術。
上一次力挽狂瀾他很興奮,但這一次陸明哲的心中也只剩下平靜。
現實之中,賭徒的本質是什么?
無法操控。
人無法控制命運,所以賭徒無法操控自己的命運。
在底牌揭開之前有無數的未知,心理、運氣、殺豬盤、出千,這些東西都是一個賭徒需要考慮的東西,但都是他無法去操控的東西。
看得越清楚,越能體會到無力。
所以在這里,怪談世界給了賭徒“操控”的能力。
無論是運氣還是移形換位都一樣,現在的賭徒終于可以自由地操控賭桌上的籌碼和底牌了。
那么…
輸贏呢?
陸明哲的腦海中出現了筆記中出現過的月相圖。
今天是十月初六,那么月亮的位置應該在這里。
千術啟動,月亮的位置瞬間替換到地球的本影區,在這里月亮被地球完全遮擋,無法再反射一分一毫的月光。
黑暗籠罩小區,陰影覆蓋大地。
影中的“之”在顫抖,那是興奮的歡呼雀躍,因為她的力量來源于影,此刻已得到無限地放大。
扭曲的萬物回歸平靜,微笑從它們的臉上褪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從來沒有信仰過。
與此同時,黑暗也侵入了陸明哲的全部視野。
陸保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