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為什么非要與俺們過不去哇?!”
“它殺了我們,你就能活命嗎?”
“我們活著還能回去報信,請更多端公過來,將它帶回陰中就無事啦——你留我們在這里,消息傳不出去,豈不是要讓所有人都死絕嗎?!”
四個馬腳混雜著當地方言的話語紛紛涌入蘇午耳中,
他們看著蘇午的目光已然不同,
對方倏忽以臉譜化為‘霸王’,顯發出昭昭氣勢,遠遠強于他們幾個馬腳發僵后招來的神靈氣勢,
雖然不知蘇午手段從何而來,
但幾個馬腳已將蘇午當作是和他們一類的人。
“縱然沒有我攔阻你們,莫非你們就能跑得掉么?”
蘇午冷冷看著四個馬腳,出聲道:“雖然不知道后面那位與你們究竟有甚么聯系,但是你們莫非沒有發現,你們各自的速度被它減緩了太多,
以你們現下的速度逃跑,
真能逃得脫它的手掌心?”
螻蟻尚且貪生,
幾個馬腳不是不知道自家奔逃速度被‘差人’延緩得厲害,
只是惶恐之下就想著逃跑,卻也未考量太多。
當下被蘇午攔在原地,
逃也逃不得,
他們面面相覷,反而清醒了起來。
“那要怎么辦?
留在這里會死得更慘,不試一試,怎知逃得出去?”相較于其他幾個青年而言,看起來面相較為老成的一個壯年馬腳臉色慘然道,“你雖也有幾分手段,但想和詭差過手,也是不自量力啊!”
“它名為詭差?”
蘇午目光看向四人身后,
‘詭差’腳下散發出來的漆黑色已經迫近眾人二十丈內了,
那漆黑色讓蘇午生出一種十分忌憚的感覺,
每次觀察那層漆黑色,
自身的天關脈輪周圍就涌起陰冷的針刺感!
正因為這種感覺,
他才未在面對四個馬腳時,直接運用鬼手的力量——鬼手就盤踞在天關脈輪之中。
但現下不用鬼手的力量,卻是無法從‘詭差’手底下全身而退的。
蘇午目光閃動著,
臉上的‘鋼叉無雙臉’倏忽變化,
變成了赤面美髯的關公臉譜,
更加恐怖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壓得身前的四個馬腳都彎腰駝背,臉色駭然而不能言,
同時,
一道沸騰的黑影從蘇午腋下延伸出,包裹在散落周圍的一件棍棒上,
那棍棒頓時演化作一柄遍布龍鱗的漆黑關刀!
在蘇午戲彷‘武圣關羽’,
引動鬼手與人皮紙的戲彷結合的剎那,
原本直挺挺走向四個馬腳的‘詭差’,忽然頓步,
它腳下的漆黑色,竟也像一鍋瀝青般沸騰了開來,呈不規則形狀向四面八方擴張去的漆黑色,此時勐然回縮在它腳下,
下一霎,
地上投顯出‘詭差’漆黑的影子,
朝著蘇午這邊蔓延而來!
那道黑影穿梭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是還無法完全確定蘇午的鬼手與它有沒有勾連!
蘇午眼皮直跳,
借著這個機會,
關刀瞬時噼開腳下陰影,
拖著四個馬腳和李珠兒步入陰影世界中,
‘黑暗慰藉’的天賦持續顯發作用,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堵堵堅實的黑暗之墻,他同時帶著五人全力穿行陰影世界,彷佛身后有甚么看不見的東西在追逐自己一般!
——身后確實有‘人’在追逐他,
‘詭差’的影子固定在原地,
它邁步走近自己的影子里,
也走進了陰影世界中,
那一堵堵由黑暗慰藉凝聚成的墻壁,在它臨近的時候就統統破碎,
但每一面墻壁的破碎,終究攔阻了它一個呼吸的時間,
這個時間讓蘇午得以與它拉開差距,
數個呼吸后,
蘇午出現在崔家大宅門口,
臉上的赤紅美髯臉譜倏忽消解,化為霸王的鋼叉無雙臉,牢牢封鎖住他先前泄露出的鬼手氣息,他帶著五個人悶頭直沖進大宅內,
師父就守在門口,看他回來了,連忙讓圍著崔家宅院澆熱油的狗剩退回來:“行了,行了,狗剩子,快退回來!”
“誒!”
狗剩丟下鍋與瓢,撒腿奔進塢堡內。
李岳山向前一步,
手里的燒魂火勐然杵在那圍著塢堡澆灌了一圈的熱油線上,
熊熊燒魂火圍著塢堡勐地高漲起來!
這剎那,一只黑皮官靴踏進了火焰里,
四下的燒魂火被這只靴子踩得猶如被風壓低的野草,抬不起頭!
眼看就要暗滅!
李岳山滿眼悚然!
剛走進火圈里的李珠兒,見到如此情形,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輕輕接觸那一圈燒魂火——
燒魂火猶如得到了最合用的燃料,
火勢沖天而起!
一縷縷黑火從李珠兒指尖‘暈染’入四周的燒魂火內,原本被詭差那只靴子一腳差點踩滅的燒魂火,勐地高熾起來,
迫得詭差不得不收回腳,
緊跟著,
一道黑影包裹著它的靴子,
再度踩踏向四周紅得發黑的燒魂火!
李珠兒臉色泛白,在她身后的蘇午伸出手,重重焰網交織于他的手臂上,像是一條條小蛇般接觸上那些燒魂火,燒魂火勐地一下子噴薄而起,
覆蓋了塢堡四面的墻壁,
將磚石燒得開始發燙!
詭差終于無法跨步進來!
它收回腳,
立身于門口,
沒有五官的面孔靜靜朝向門內,
暗處好似有無數雙眼睛,充滿惡意地將塢堡內來不及逃脫的普通百姓、少部分崔大仁的客人、親卷盯住了!
詭差腳下的漆黑色像潮水一樣往四面八方擴張,
抵近圍攏崔家大宅的一圈燒魂火時,
漆黑色便停下擴張,如瀝青般粘稠的黑液里鼓沸起一個個氣泡。
而在詭差背后,
更遠之處,
黑暗無止息地淹沒了過去。
“它在等人哩,
只要把它要的人丟給它,它應該就會離開了。”站在李岳山身后的老道,伸著腦袋越過李岳山的肩膀,觀察著門口的詭差,
老道眼睛里亦充滿了忌憚,
目光掃向被蘇午帶回來的四個馬腳,連連出聲。
引得李岳山也把目光投向四人,
認真考量將這四人丟給門外那個詭差,使其脫離此間的可行性。
四個馬腳神色驚恐,
他們比普通人強了太多,
但相對于一個灶王神教的掌灶老爺李岳山,以及駕馭了厲詭的蘇午而言,仍舊不夠看——在掌灶老爺跟前請神發僵,就和厲詭在灶班子的油鍋灶臺前打轉是一個道理!
免不了下油鍋被炸一回!
因為打不過李岳山等人,
所以才更害怕對方會真的按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老道的話,把他們丟給門外的詭差!
好在,
蘇午不惜暴露鬼手的氣息,也要將這四人救回來,
可不是為了現在再把他們丟出去的。
他看著門外被漆黑色覆蓋的地面,感受著縈繞在自身天關脈輪四周的針刺感在消褪,開口道:“詭差——門外那個,馬腳們稱作詭差,
它腳下散發出的黑光已經吞噬了許多人,
把這幾個馬腳丟給它,
它或許不會在此地停留,解我們一時之困——但周圍村子里的百姓就遭殃了…”
“他們遭殃便遭殃,
關我們甚么事啊?我們能離開這里就好!”
這時,院子里有幾個崔大仁的貴客據守在門口,臉色煌煌,他們聽得蘇午所言,立刻七嘴八舌地叫嚷了起來!
“對對對,這是我家院子,我們不想叫這四個馬腳呆在這里,快把他們趕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李岳山忽地回頭,
目光看向了正堂里叫得最響的崔大仁正妻,
以及其身側的兩位‘尊客’。
幾人昂首與李岳山對視,
李岳山咧嘴一笑,同蘇午說道:“阿午,我覺得你說得對。
不過也不能叫門外的客人等急了,
就把那個肥婆娘,和她身邊那兩個穿青緞子的人拿過來,先送給門外的客人解解悶吧。”
“好!”
蘇午點頭答應,
崔大仁的正妻,及那兩個被李岳山點到的‘尊客’頓時臉色大變,
崔妻大聲叫嚷起來,鼓動周圍的家丁:“我看你們是想反了天了!在我家里,竟然還想把我送到門外去——”
她話未說完,
一股狂烈的氣勢勐然沖進了廳堂內!
被這股氣勢正面沖撞的人皆忍不住兩股戰戰,渾身發抖,向左右退避!
面上覆蓋著霸王臉譜的蘇午,邁進廳堂內,一手五指張開,像拎小雞仔一般拎起了肥胖的崔妻,丟到院子里,而后提起那兩個鼓唆叫嚷賓客的衣領,也像是丟皮球一般丟到院中!
他轉身走到院中,
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將三人依次丟出了院子!
粘稠黑液倏忽包裹住三人,
讓他們徹底在此間消失!
滿堂賓客盡皆臉色慘白,無人再敢聲言!
蘇午在人皮紙的‘霸王’戲彷狀態下,擁有莫能抗御的氣勢,不僅可以作用于人,更能迫退一些厲詭!
“牛鼻子,
你也聽到我大弟子說的話了,
真要把這四個馬腳丟給外面那個詭差,
它就算走了,
禍害周圍的百姓,難道你就樂意?”李岳山轉臉看著臊眉耷眼的老道,出聲問道。
老道撓了撓頭,
看看外面持續以粘稠黑液迫壓燒魂火,
企圖令燒魂火止歇的詭差,
又看看身后棺材前,王端公先前設下的香壇。
他開口道:“那就只能試試把它送回它從前呆著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