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場里,鎮元子作為最后一個登場的人,正在與尼特羅比試。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由尼特羅大師親自下場,與一眾年輕武斗家們比武過招。
天空大師的事情,大多數武斗家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大概都能猜出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并且——天空大師本人,恐怕再也不會出現了。
尼特羅如果愿意以自己的名義組織武術大會,早就直接以獵人協會的名義介入到仙水山大會了,以尼特羅的名聲威望,以獵人協會那堪稱恐怖的資源,即使辦成舉世聞名的天下第一武道會,都不足為奇——但尼特羅沒有這么做。
顯然,今年的仙水山大會,這就是最后一屆。
等鎮元子與尼特羅打完,這場奇奇怪怪的武術交流會,就將落幕。
云谷看著場中。
經過幾天下來與尼特羅會長的切磋,景旸漸漸舍棄了最初的那種以硬相欺的戰術,轉而以實打實的功夫上陣。
如此一來,景旸敗得更快了,但其實收獲頗豐。
武術招式、格斗經驗之類的,只是小道,自不用提。
真正的大道是尼特羅這位大宗師對氣的運用。
對氣息的收斂,如何藏而不發…
尼特羅出手攻擊時,景旸即便全力使用凝在雙眼,也很難看出一絲絲的氣的流動。
這一手真功夫,景旸哪怕只是學到其中一點皮毛,領悟粗淺的火候,也是受用匪淺。
畢竟,念能力的本質,就是對氣的不同層面的運用。
如果能在根本上,提升對氣的理解,顯然有助于自身全方位的提升。
“砰!”
景旸被尼特羅一指點飛,落到場外。
尼特羅揮了揮纏繞氣的右手,笑瞇瞇道:“看岔了吧?”
景旸不忿,自己從始至終瞪大了眼,甚至不惜用星標自我下令,絕不能松懈凝,要全神貫注。
可還是看漏尼特羅的動作——本來就只能看到一絲絲殘影,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氣的起伏。
于是一個看漏,就被一巴掌呼出了場外。
這老頭可真是下手不留情。
云谷微微一笑,心想,今次的仙水山大會變成這個結局,要是比司吉師父也在就好了。
哪怕是比司吉的弟子,云谷也沒有親眼見過,比司吉師父與尼特羅會長比武過招的樣子。
理性上,云谷認為尼特羅會長更強。但感情上,云谷覺得,師父比司吉也很厲害,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
尼特羅對眾人比了個剪刀手,宣布仙水山大會就此結束,讓眾人下山,各回各家去吧。
前山的藝術展會結束,許多飛艇起起落落,接走一眾社會名流。
對于這幾天在山頂發生的奇詭怪事,他們大部分人并沒有印象——天地孤影醉死夢生的能力,基本上都有記憶修正的效果。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抵抗、規避了被它的能力影響,事后都會忘卻經歷的怪事與不協調之處,并自動腦補出其它記憶來修正。
酷拉皮卡還要護送雇主回返,因此只是通過食指上的丙字戒與景旸二人道別。
后山,小滴望著手上這份酷拉皮卡提供的她和景旸接下來要去調查的火紅眼持有者的資料。
她之前看過,但已經忘了,因此重看。
碧尤對著景旸,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示意他別忘了這件事,又取出自己的獵人執照晃了晃,提醒他有空就去獵人協會總部,然后與蓋璐和尼特羅去了前山。
后山并沒有適合飛艇角落的場地,因此武斗家們從何處來,便從何處去,一個個從山崖邊跳落,沿著登仙長階下餃子一樣縱入滾滾云霧之中。
下山的途中,景旸與小滴同時展開各自的圓。比起之前登山時還要輕松隨意。
景旸的圓直徑七米,小滴則為兩米,雖然都不算范圍很大,可提前探查一下落腳點,這就綽綽有余了。
此外,小滴是具現化系,與變化系相鄰,她更容易能讓圓的輪廓變形,盡量將自己能擴展的兩米直徑偏向同一個方向,這樣一來,與半徑三米五的景旸的圓,在同一個方向上的探查范圍,其實相差就不大了。
小灰鳥穿破云層…
身上寄宿隱藏著念獸倒影的巖雀貼著巖壁而下,很快一掠而至山腳,抖動翅膀,落到景旸的肩上。
山腳不遠處停落著許多飛艇。三十多名武斗家們以不同流派分成差不多十組,各自惺惺相惜了一番,最后看了看鎮元子的方向,大概是因為景旸在山上的時候也沒怎么跟他們交流,因此眾人也不好湊過來道別,點了點頭,各自去了各自的飛艇離開。
哈特也與云谷上了心源流的小型飛艇,在登機口揮手道別。
景旸和小滴登上天空競技場的飛艇,發現哲豪早已上船在閉目養神,聽到他們登機,睜開了眼。
經過這一場仙水山大會,特別是與天下第一武道宗師尼特羅的交手,哲豪自覺收獲頗豐,增進許多,可每每看到鎮元子,總覺得自己這點進步,實在不值一提…很快,天空競技場的飛艇緩緩起飛,舷窗之外能看到許多飛艇飛離云霧中的仙水山的場面。
仙水山頂,獵人協會的飛艇停在前山空地。
碧尤吹著泡泡糖,低頭打手機,蓋璐則拎著一個手提箱,裝著備份的異毒,兩人一起登船。
尼特羅伸手按在一具漆黑棺材上,沉吟良久,一陣冷風吹過,他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
正午陽光照破云層,霞光萬丈,許多飛艇去往遠方。
天空競技場的飛艇,自然是飛回天空競技場。
工作人員按時接了三位去仙水山參與大會的準樓主回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得到消息,有關仙水山頂發生的事情。
不過既然沒有人來詢問,景旸也不會到處去講。
哲豪一下飛艇,便徑自離開。他的樓主挑戰賽,似乎就在之后不遠。
而景旸申請得比他晚,需要往后再排。
景旸是一貫不住在天空競技場自己的房間的,因此和小滴去前臺詢問了一番,確認自己的樓主挑戰賽仍然安排在十月份后,便帶著小滴離開。
“圖特賓,29歲,斯迪爾登特城市人,職業是補習班講師…”
一家網咖里,景旸和小滴開機后沖了會兒浪,調查起酷拉皮卡提供的那個持有火紅眼的人的資料。
有的人,表面上是一名補習班講師,轉過身卻在家收藏人體器官,實在是夠離譜的。這樣的蟲豸,怎么能帶好補習班的學生呢?
景旸取出獵人執照,往這個世界的電腦標準配件——刷卡器上一插,輸入獵人編號,登入獵人網站。
很快,此人的詳細資料就已經查到。
實際上就算只有一個名字,憑獵人執照的權限,也能查到所有同名的人的個人資料,簡單地排查就能很快找到目標。
酷拉皮卡逮住的那個青年畫家,居然不僅知道這個圖特賓的全名,還知道其年齡籍貫和職業,也不知道是怎么套出來的。
5分鐘不到,景旸和小滴就已經通過篩查這個圖特賓的近期消費記錄,以及名下的房產記錄等等資料,確定了其近期的活動范圍。
是個與閔缽共和國相鄰的小國城市斯迪爾登特,距離天空競技場所在的這個天空城并不算遠,坐飛艇的話,下午過去還能趕得上在這個人家里一邊拷打一邊欣賞窗外的夕陽,因此景旸也不著急。
“最近的事情安排好像有點多啊,先是要幫酷拉皮卡找這對火紅眼,10月份還要參加樓主挑戰賽,明年初還要去獵人協會總部一趟,順便拿個正經的獵人執照回來…”景旸翹著腿在椅子上,哈哈笑道,“好像大明星一樣,排起檔期了還。”
小滴看向他的胸口,說道:“別的都可以推掉。”
景旸摸著心口,開玩笑道:“小滴,要是我心臟的念被除了以后,我變成小孩子的話,那該怎么辦?”
小滴很疑惑,“我們最開始碰到的時候,你就是小孩子的樣子啊。”
“你這么一說的話,也確實啊。”
“而且,”小滴平靜地說,“景旸的夢想,不是長生不死,要去暗黑大陸找到尼托洛長壽稻米嗎?既然如此,從十幾歲變回幾歲,又或者幾歲成長到十幾歲,在長生不死的長度面前,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景旸道:“哆啦同學,長生不死是追求,未必真的能實現呀。”
小滴道:“尼特羅都能活那么久,景旸也一定可以實現夢想的。”
“你這個對比的例子真是叫人受寵若驚,但是老子很喜歡!”景旸哈哈大笑,起身拽起小滴,“走吧,旅游,不對,干活去!”
很快,兩人去了天空城的機場,買到最早的票,登上飛艇前往斯迪爾登特城市。
斯迪爾登特,某個補習班機構。
“那么,今天就到這里。有什么不懂的…”講臺上的圖特賓話還未講完,班上的一群學生們便歡呼雀躍地拎起書包就跑,年輕的孩子們三五成群,有的激動地討論著最近的火熱動畫,有的則計劃著扮演獵人的冒險游戲。
圖特笑了笑,扔了粉筆,收拾講義,打卡下班。
走廊里,眼鏡片上映著年輕孩子的青春面容,他心底一陣嘆息,青春易逝,這些年輕的面孔,再過十幾二十年,還不是會和自己一樣,變得麻木腐朽?
能將這樣的青春活力永久留下來就好了…
他夾著公文包,離群一人走出機構大樓,回返自己居住的單身公寓的路上,掏出手機。
最近手頭資金短缺,如果想要購買新看中的物件的話,就得將剩下的那對火紅眼也給轉賣了才行。
圖特隨手點開聊天軟件,打開與那位青年畫家的聊天界面,確認了他近期會完成交易,這才滿意。
另一座城市,剛剛婉拒了雇主的續約后,準備踏上自己尋找火紅眼路途的酷拉皮卡,從容地以青年畫家麻修哈里森的口吻穩住圖特賓后,給景旸和小滴發了條消息。
補習班講師…
酷拉皮卡表情不顯,眼底浮現的火紅色,卻透出了他心中的怒火。
關上手機,他繼續查詢票務。還有太多的人渣,需要他去面對。
而這邊,圖特就像個普通的下班族,很不起眼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吱——”
有些老舊的門推開。
什么聲音?圖特踹了一腳門,這門早該換了。
黃昏正好,天色未暗,他也沒有去開燈,隨手將公文包扔到客廳的茶幾上。
“呼…”
他松了松領帶,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正要順手拿顆蘋果時,卻愕然發現——茶幾的果盤里空無一物。
倒是果盤旁邊,有幾個吃剩的果核。
咚咚!
圖特心臟猛地跳了兩下,他站起身,緊張地四處查看。
有人來過我家?
是誰?
那個青年畫家?他怎么…不可能啊!
圖特急急忙忙地,忽然在窗邊站住,一臉震驚地看到,窗戶并沒有完全關上,留下一些縫隙,氣流涌入室內,吹出低而怪的細微聲響。
咽了口唾沫,圖特將視線投向臥室。
放輕腳步,他慢慢走過去,輕輕抓住門把手,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擰開。
當門縫打開到可以看到房間內的寬度,他立刻神經緊張起來——臥室里自己的椅子上,正坐著一個人!
從背影來看,這是個個頭不高的男人,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翹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里正把玩著自己的收藏品,那個裝滿溶液的瓶子,欣賞著在其中浮沉的那對火紅眼!
絕對來者不善!
圖特正要推門,坐在椅子上的人卻轉了過來,朝他這邊看來,疑惑道:“還等什么呢?”
“在等——”圖特還以為這家伙在對自己說話,張口欲言,身后就已經襲來一陣勁風,被什么重物敲了一下,當場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露出身后手持凸眼魚的小滴。小滴踢了踢地上的家伙,沒有死,也沒有昏迷,還有清醒的意識,平靜道:“他書房里有很多書。”
景旸問道:“現在他書房里還有書嗎?”
小滴搖搖頭。
景旸語重心長道:“這怎么行呢?我們是來逮捕他的,我們才是好人啊。”
“喔。”小滴說,“可是我想要…”
“要,當然還是要的。不過,那得拷打審問過這位老兄,我們再拿書,那就行了。”
景旸看向地上面無人色的補習班講師,“那就是對一個收藏人體器官的惡徒進行正義執行,略施一點懲戒而已了。你說是吧?”
小滴頓時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