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尤老中醫問診結束,小手一揮,那臺筆記本電腦化作一團念氣消散。
她是具現化系,不像操作系那樣忌諱被人得知自己的念能力系別,只要具現化物品的具體能力情報有所隱藏,就不擔心什么。更何況景旸二人早就知道她是具現化系能力者。以及,她的實力,多年的修行下來,可不會僅僅只有這么一種念能力。
碧尤起身打算告辭。
“就這?這就走了?”
景旸吐槽問道,“這不是來了跟沒來一樣,你這連病情都沒給病人交代清楚啊!”
碧尤頂著個兔耳朵頭箍,單手支腰道:“病人自己都沒有將病情全部說明,醫生的醫術再怎么高明,又能怎么樣呢?”
景旸眨眨眼。
小滴也眨眨眼。確實,景旸雖然說自己懷疑心臟寄宿著異常的念,擔心將來會有不忍言之隱患,但卻并沒有告訴這個女人有關死氣的事情。
“好吧,兔醫生,我交代。”
景旸舉起雙手,“在我周圍大約1公里范圍內,一旦有人死亡,就會有特殊的念,被我稱之為死氣的東西,不受控制地襲入我的心臟…”
碧尤具現化出筆記本電腦,在景旸頭頂敲了一下。
“我不是醫生。更別叫我兔醫生。”
她像是渾身沒有骨頭似的又順勢在沙發上靠坐了下來,重新掀開筆記本電腦敲了一陣。
望著屏幕上的解析數據,她恍然自語道:“死氣…原來這一塊是這個意思。”
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是吧?景旸虛眼瞧了瞧這位兔女郎,真就貫徹到底的技術宅女唄?
碧尤整天電腦手機不離手,搞得景旸差點把她當成是黑客獵人,忘記她其實是古文書獵人了…
也對,她的能力可以解析事物,這些雜亂無序的解析結果,雖然未必很古,卻大多是極難解讀的文書。
登仙水山時第一次偶遇這位,她就是在山窟里調查神字。念能力注入而成的神秘文字,還有比這玩意兒更符合她的實力與興趣的嗎?景旸有理由懷疑,獵人協會內有關神字的研究,想必一定是有這位兔女郎的身影。
興趣志向與念能力相輔相成,互為因果,對一個念能力者來說,大概是最佳的狀態。
正如漫畫里比司吉教導小杰奇犽時所言,念能力的開發,遵循第一反應的直覺是很重要的。
小滴又眨了眨眼。
景旸還是沒有將秘密和盤托出。他雖然將死氣的事情講了,卻并沒有提及死氣積累到一定程度,他的身體就會忍無可忍似的催化生長的事情。
碧尤繼續看了會兒解析數據,頭也不抬地對景旸豎起一根食指,說道:“①,你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獵人協會總部,找十二支的‘戌’綺多,她是疑難雜癥獵人,有我目前解析出的資料,應該能幫你清理心臟內的問題…”
“二呢?”景旸問。
兔女郎豎起第二根手指,“②,用我的能力對你進行全身無死角的掃描解析。”
景旸道:“①先等以后再說,先說說②。”
如果要去獵人協會總部的話,那去都去了,不順便參加一個獵人測試拿個正經執照,多不合適?
既然如果去就是要順便參加測試拿執照,那就得到今年末明年初的時間段了。
這還有小半年時間,早著呢。
碧尤道:“按照你心臟中寄宿的念的復雜程度,恐怕至少要一周以上才能得出清晰的結果,而這結果也未必會令你滿意。”
“你都說有至少三四種成分混雜在一起了,那確實是夠復雜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但我并不想這么做。”
“你看哪天有空…嗯?”景旸一下子頓住,試著問道,“因為這是付費服務?”
碧尤再一次散去筆記本電腦,拍拍手起身離開沙發,“因為我不想掃描你全身。”
她看了看景旸,“你是操作系吧?操作系的能力一旦被人知道,可就被動了。”
“嗐!”
景旸大度地一擺手,“我喜歡被動。”
碧尤翻了個白眼,坐在茶幾上,抱著雙臂道:“我說的是我會被動。”
隔空點了點景旸和自己,她說:“平白無故地知道了你的能力的情報,總覺得會欠你個人情似的,我才不要。”
“你給我把心臟問題查清楚不就兩清了。”
“誰知道能不能查清楚?”
“那我付錢總行了吧?”景旸說,“別看我這樣啊,我可好歹是在天空競技場從1樓刷到200樓的,還是有那么幾個小錢的。”
碧尤奇怪道:“以你的實力,可以直接跳層打入200樓,這有什么稀奇。”
景旸提醒道:“誰跳層了?我說的是從1樓打到200樓…”
這不就是占便宜撈錢嗎?碧尤的死魚眼對上景旸的死魚眼。
碧尤翹起腿,回到剛才的問題,說道:“我不是民間獵人,我不接受私底下的任務。”
她彈了下指甲,“除非你向協會總部申請,經過審核后下達給我,否則,我才不干呢。”
說得好聽,根本就是你這宅女能不動彈,那就懶得動彈吧?
景旸心中吐槽,大概也只有尼特羅這尊大神,才能指揮得動如此宅女。
獵人協會十二支,除了老鼠和金豬,可都是尼特羅的鐵粉。
“總之,你有空的話,就去獵人總部一趟。”
碧尤這次是真的要走,“綺多跟我不同,就你的這種復雜情況,就像渾身散發著肉香的大骨頭,喜歡疑難雜癥的綺多自己就會忍不住撲上來了。”
“你有必要說得這么損嗎?”景旸一頭黑線,“雖然她在十二支里確實是‘戌狗’的位置…”
“再見。”
碧尤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兔耳朵發飾一晃一晃地離開了酒店房間,轉角時心道:「景旸…他就是銀達半年前查了半天的人啊。」
半年前,銀達離開幽魂島后,曾特意在協會內的資料庫里查找過景旸的資料,結果一無所獲。
他原本想找精通電腦技術的碧尤幫忙,考慮到二人在協會內的派別主張對立,這才放棄。
銀達自己是很快放棄了,但他留下的痕跡,卻被高強度網上沖浪的碧尤在無意中發現——反復查詢資料庫內的正式獵人的名單,這種異常舉動可很難不引起她的注意。
原本碧尤也只是一掃而過,看過就算,可當她順手用各種方法搜查了一下景旸這個名字后,卻一無所獲,這就比較奇怪了。
假名?
銀達會用這個名字在協會內的資料庫里查詢,那么證明這個叫景旸的人在銀達面前時的身份是職業獵人,甚至拿出過獵人執照。
碧尤當初腦子在思索的時候,手上已經順便將銀達的搜查記錄里,查詢次數最多的一個條目列了出來。
獵人執照上并沒有個人資料或者標記,當然也并不精準地對標每個職業獵人的個人身份。
但每一期的獵人執照都有當期獵人測試的序列號,尾數即測試的期數。
那么銀達著重調查的期數,顯然就是他在那個自稱景旸的“職業獵人”拿出的獵人執照上標記的測試序號。
碧尤手一滑,已經在資料庫里調出了這一期通過獵人測試的全部名單。
碧尤手又一滑,已經打了個電話給咕嚕可——獵人協會十二支,大體可以分為重視平衡的保守穩健派,自由主義的不問政事派,以及推進改革的激進派。“酉雞”的咕嚕可,與“卯兔”的碧尤都屬于激進陣營,兩人私底下的關系原本就不錯。
獵人協會有什么需要全體獵人集結的大事,一直都是由咕嚕可負責通知到位。
碧尤隨口一打聽,在排查的這一期獵人名單里減去幾人,篩選出了已故的三名獵人。
三人中只有一個強化系獵人,是在近期失去了聯絡。
碧尤小手一敲鍵盤,調出了這個強化系獵人最后一次執行的任務——是一個保鏢護衛的任務。雇主的身份保密。
顯示是保密而已。
碧尤很快將其破解,發現竟與卡金王國的灰郭肉王族有關,似乎是某個王妃私下里發出的任務…
很快這個王妃本人引起了碧尤的注意。
因為網絡上有關這個王妃的記錄和資料,有被認為清理、屏蔽的跡象,常規的手段很難再查到,就連去年王妃麻雀飛入灰郭肉王宮的婚禮新聞,網絡流傳的她與納斯比國王的合照都被刪個一干二凈。
這個女人私下發布任務找了獵人協會的獵人當保鏢,然后現在她已經人間蒸發,連存在過的痕跡都被卡金官方盡力消除…
電梯門打開,空空蕩蕩的大堂里,只有零星幾個在交流經驗的武斗家。
碧尤走出酒店,心道:「景旸讓銀達看到的獵人執照,就是給那位王妃當保鏢的獵人死后丟失的那一張?那么景旸的真實身份…」
聯想到這兩天在仙水山發生的事情,特別是天空大師格羅灰郭肉留下的念獸走投無路之下寄宿在了景旸的身上,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他與那王妃有關?」
「看景旸的年紀,肯定不是情人。那么,他是那王妃的私生子?」
「而他心臟中的詭異死念,是王妃死后留下的?」
「這就跟他所說的心臟變成這個樣子是在母親去世之后的事情對得上了…」
「唯一難以解釋的就只剩下,為什么一個母親死后留下的執念,會給自己孩子的身體留下如此難以預料的隱患了。」
「難道是因為生前的遭遇,讓她后悔,甚至怨恨起這個孩子…可死后之念,除非是生前施加,在死后因執念而強化、固化的例子,才會有相對復雜的機制;瀕死之際臨時迸發而殘留的念,往往‘目的’都很純粹,機制并不會太過復雜…」
「景旸心臟的念卻混亂又復雜,非常不穩定,既不像是他母親生前給他施加死后得到強化的,也不像是瀕死時執念迸發形成的…」
「反倒更像是多種不可復制的因素在極難復現的巧合中碰撞臨時湊成了這么一個結果。」
走在路上,碧尤不知不覺化作死魚眼,“啊,一不小心就順著分析了下去,趕緊在打白工…”
她抬手具現化出手機,還是網上沖浪比較放松。
「也不算毫無收獲吧。」
酒店房間里,景旸盤腿在沙發上沉吟,「兔醫生既然說我心臟的念,成分過于復雜,至少有三四種…哪來的三四種?我那干娘臨死前的執念,還有呢,嬰兒本身的求生欲?還有呢?哥們我穿越而來時附帶的…某種能量?」
經典的隨著穿越而來的神秘而未知的能量,入鄉隨俗之后化作了奇特的念,東拼西湊之下最終變成現在這個鬼東西,附著在了哥們的心臟里?
既然與穿越這種吊事有關,估摸著不會隨隨便便反噬,弄死自己這個穿越者吧?
景旸咂咂嘴,摸了摸心口。
另一只微涼的小手按在他的手上。
景旸抬眼,與小滴視線碰上,眼鏡片后淡紫色的雙瞳靜靜地看著自己。
“我沒事。”
景旸安慰道,“最遲今年…哦,明年初,1月份,咱們獵人協會總部走一趟。”
“一起拿個獵人執照,順便把這病給瞧了,怎么樣?”他笑著問。
“嗯。”小滴點點頭。
“來,抱抱。”景旸張開雙臂,“現在我真能算病人了吧?”
小滴張開雙手,“我抱你吧。”
景旸理解了她的邏輯——既然你是病人,那就該我關心你,所以是我抱你安慰你才對吧?
景旸一笑,盤腿在沙發上,攬住小滴的大腿,靠了上去,側頭貼在小滴的平坦的腹部。
頭頂沉甸甸的…
次日,同樣的早晨接近7點,同樣的后山練功場,同樣的一批武斗家們再度集結。
眾人三兩成群,竊竊私語,等著尼特羅刷出來。
景旸心情不錯,昨天嘗試了一番,念量的增長比起平時有顯著的進步——看來在堅的修行中,有倒影的念氣補充,強行延長了堅的時長后,確實有助于修行。等于說原本只是受苦五個多小時,結果無辜地變成受苦六小時,自然有所補償。
「如果專門找個能幫人恢復念氣,甚至念能力就是將念氣注給別人的…或許也能大大提升修行的效率!」
景旸如此想著,尼特羅不知何時來到練功場,還是昨日的那身簡練打扮,笑呵呵地捏著毛筆倒鉤似的胡須,景旸總覺得老頭笑得很奸詐。
當景旸上場時他知道了原因。
一身背心,寬松長褲,褲腿束緊的尼特羅,踢掉腳上的木屐,對景旸招了招手,“來,今天再試試。”
老頭滿臉微笑,更嚇人的是,他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氣。
他進入了絕?
還是說…
景旸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今天逃不掉一頓暴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