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簡直就是一個大貪官!
這幾乎成為了所有濟南國豪強、富豪的共識。
他簡直臉都不要了,是錢也要,名也要…貪的不可復制。
一紙官府布告貼在官府門前…
引來了無數百姓的圍觀。
“這位濟南相剛來,大財主們就捐錢、捐糧…賑災,這是真假的呀的?”
“聽說,今早…咱們這位濟南相一個個的親自登門去取糧食、錢財了…你們不知道,那群富豪老爺一個個臉都綠了。”
“似乎,這位曹國相以前在頓丘縣做過,在那里打擊豪強…可是一把好手啊!”
“咳咳…那時候,他多年輕…現在,怕是也意識到,做再好也比不上裝兜里實在…要不然,能收這些富豪老爺的孝敬么?聽說,四個喝趵突泉長大的美人也送過去了…還不知道這位曹國相如何享受呢!”
“天下烏鴉一般黑呀…”
“也別這么說,總歸是有希望,再看看…”
“希望,哼,除非…他敢把這些祠、廟給拆了,否則,咱們濟南國就沒有希望!”
一道道聲音在百姓中傳出。
夏侯淵聽著這些…默默的記了下來。
他雖不懂,為何祠、廟會給整個濟南國帶來如此災難…
看百姓們的表情,儼然…一個個均對這些祠廟,深惡痛絕。
夏侯淵面色肅然,忙邁步往國相府跑去…
濟南國郊外,夜深,瑟瑟夜風吹拂下。
天子劉宏本已入睡…
可突然被蹇碩叫醒,他們藏在樹叢中,聽到了…一列列士兵的腳步聲與鎧甲摩挲聲響徹而出…
“他們在干什么?”劉宏詢問道。
蹇碩搖了搖頭,儼然,他也不知道…
不多時,魏延、黃忠也圍了過來,橋玄也被驚醒…
大家伙兒目光相視,最終…目光又收斂起來,默契的尾隨著這群濟南國的士兵,看他們…要去什么地方?
火把照亮了幽靜、綿長的村落,一個兵士頭目嚷嚷道:“動作快點,別鬧出太大動靜!”
這些士兵嬉笑,“又不是頭一回了,懂!”
說著,一轉身,士兵們如虎似狼的沖進了民巷里,有幾個守衛的守在村口。
可劉宏一行看的真切…更聽得真切。
村落中剎那間便響起哭喊與叫罵聲…
士兵們肆意打砸劫掠,有的從屋內拖出婦女,有的懷抱著錢糧玉帛,百姓們哀聲四起,可這些士兵好不憐惜,但凡不是年輕女性者,直接就是亂刀砍上。
劉宏震驚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大漢疆域,朗朗乾坤之下,竟…竟能發現如此獸行?
“都給我…”
劉宏想要去阻止…
蹇碩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陛下,不可!”
是啊,他們只有十幾人,可面前的軍士有足足數百人,真打起來,蹇碩沒把握能保得住天子的安危。
橋玄也看的觸目驚心,別說是陛下了,就是他這個主管天下軍政的太尉,也無法想象…大漢的官兵竟在這夜間行此禽獸之事!
劫掠百姓…便是那黃巾軍,也不會想他們這般肆無忌憚的劫掠村落,燒殺掠奪吧?
倒是魏延一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的模樣…
“陛下,橋太尉無需這般激動,這在軍營中太尋常不過了!”
魏延那平澹的語氣,讓天子劉宏,讓橋玄更加的不澹定。
一旁的黃忠補充道:“原本我也不信,可此番跟隨南征軍后才知道…許多軍人中不外傳的秘密,其中就包括這個!”
“說,今夜,把你們知道的統統說出來。”劉宏怒問道。
“唉…”魏延深吸一口氣,“其實,誰剛開始從軍的時候,也都一樣,想立功,想當官…我最早當兵的時候,軍隊里的小頭目還是我的同鄉,我離開家后,就是他一直照顧我,我叫他大哥,當成親哥哥一般孝敬。”
魏延娓娓講述起自己的故事。“他也急著想打勝仗,想立功升官,可是朝廷的軍心渙散,別說是近來的蛾賊,就是以往的小叛亂,征討起來也是敗少勝多…呵呵,那段日子,打一場敗一場,再這么下去…朝廷的軍餉下不來不說,還有可能論罪懲處…于是,陛下猜我們怎么辦?”
劉宏聽的饒有興致,“最后怎么辦?”
“呵呵…”魏延冷笑一聲,“無計可施之下,他就帶著我們去村子里殺百姓,割了首級冒功,還能劫掠百姓的錢糧,霸占百姓的女人…我苦勸他,他不聽,我要去舉報他,他還把我綁了,要割下我的腦袋…得虧那時候,是南陽郡的鄧族長救了我,鄧族長本要去懲罰大哥,我又去求情,鄧族長給了我一拳頭,問我知不知道什么是對錯!”
魏延的故事,停在劉宏耳中觸目驚心。
他余光望向那些正在劫掠的士兵,突然明白,他們為何要這么做!
橋玄反問:“那魏延?最后呢?你大哥救下了么?”
“自然沒有!”魏延感慨道:“這種事情發現了,自是少不了嚴懲,可…普天之下,士兵那么多,沒有功勞,沒有本事,又想晉升,又想過上好日子的士兵那么多…大多數的都沒有被嚴懲罷了!”
“沒錯!”黃忠也感慨道:“我與文長效力于南征軍時,軍中也會出現這種現象…冒功嘛,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說了…這些死掉的人,是百姓呢?還是黃巾賊呢?誰又說的準呢!”
“原來如此!”橋玄感慨道:“自打張角、張寶、張梁覆滅后,青州一帶…黃巾蟄伏,陛下下詔令地方討賊,可若非親眼所言,誰能想到地方就是這么討賊…呼…”
橋玄無力的呼出口氣…
這一刻,他覺得不止是天子的眼睛被蒙蔽了,就連整個朝廷的眼睛,所有公卿的眼睛都被蒙蔽了。
他們就像是傻子一樣。
呼…劉宏也呼出口氣,他一本正經的望向魏延,“那你為何當初不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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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魏延撓撓頭,“我是覺得,人可以無恥,但最起碼要有些良知,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不能向我大哥那樣,贏了想加倍,輸了想翻盤,永遠沒有收手的時候,把自己身家性命葬送進去是小,一不小心,自己變成惡人了都不知道!”
“是啊…”劉宏感慨道:“你大哥殺人還見血,可朝廷里的事,殺人都不見血!”
言及此處…
劉宏轉身離去,他不是不能管…如今這一次的情形。
可…鋪天之下,還有多少類似于這邊的事兒,每夜都在發生,劉宏第一次體會到,當大漢的子民竟是如此艱難!
“陛下…息怒…”蹇碩連忙追上去。
“朕怒了么?”劉宏反問。
這下把蹇碩問住了。
不等蹇碩繼續開口,劉宏吩咐道:“明日,想辦法讓朕混入那些流民中,不要馬車,不要帳篷…也不要護送,朕就要親眼看看,百姓的日子還能到如何艱辛的程度?”
濟南國,國相府。
“好啊…”
曹操看著眼前的文書,他瞇著眼,“你們在跟本國相開玩笑么?”
“大人…何出此言?”張流一臉堆笑的問。
曹操一把將桌桉上的文書統統推下,“本國相讓你們交上六百多座祠堂的史料和記載,你們交上來個空白文書,什么意思?欺負本相不識字么?”
張流撓撓頭,怕什么來什么,他們就怕新國相去問這祠、廟之事,這是整個濟南國的聚寶盆,也是命根子啊!
“國相大人何苦跟這祠、廟過不去呢,再說了…這些祠、廟有的已經幾百年,有的又是新建的,哪這么好尋覓到全部的史料與記載呢?”
此言一出…
曹操大怒…
“砰”的一聲,他張開手憤怒的拍向桌桉,“好啊,本相本來還要準備留幾座歷史久遠和真正有保留價值的祠廟。既然沒有史料可尋,那就除了濟南民眾認可的那十幾座留著,其他通通拆毀!”
曹操的話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張流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把話念出來…
心里頭卻在滴咕著,“切,什嘛東西!你拿了濟南國那么多好處,還真下得了手?”
相由心生…
張流還白了曹操一眼,曹操見被一個“下人”如此輕蔑,正要發難。
這次…張流先爆發了。
起身一摔袖子,把剛想好的話罵了出來:“呸,什嘛東西!”
張流負氣離去,曹操想要發怒,可轉念一想,不能怪他?自從自己收受賄賂的一刻,在這群貪官污吏眼中…他曹操已經是一名副其實的貪官了,早把威嚴論筐賤賣了。
不過…
無妨,至少,錢在他曹操這兒呢!
權貴們送來的禮物,曹操直接換成糧食,征募了二百名身強力壯的農民和手工業者,扛著榔頭、鋤頭,組成拆廟部隊。
拆廟的布告公示全國…同時給劉泰和朝廷上書拆廟建議。
布告全文如下:——茲有濟南國內六百余座祠廟,花費民眾錢財巨億。今依法拆毀,根除斂財害民之源,杜絕貪贓肥私之由。
…炸了!
布告一公示,整個濟南國炸了!
富人們居然沒人相信曹操敢來真的…
禮物收了,女人要了,接風酒也出席了,濟北賑災款項也交了,怎么今天一早布告倒出來了?
他曹操想干嘛?把我們當傻子耍,當肥豬宰?
狗屁!簡直是翻臉無情,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民眾也不敢相信,這是在做夢吧?拆廟?自打出生以來就沒聽說過,敢有人這么干!新來的國相是不是有病?
布告公示之日…
憤怒離去的張流…領著富商豪門來到國相府,拿著一張告示質問曹操:“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
曹操看著張流等人,冷冷地說:“那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嗎?”
張流氣急敗壞:“國相大人,您這樣做是要出大亂子的知道不知道?要拆的祠廟其中,就有前幾天認捐賑災款的人。”
曹操冷笑,站起來看著張流等人:“認捐怎么了?認捐是作為富人的本分!誰的力量大,誰就應該多付出!”
張流憤恨:“國相大人難道就不怕惹民怨,出大事嗎?”
曹操高聲斷喝:“民怨?我只是在履行一個國相的職責,難道那些豪強顯貴們就不怕濟北的災民活不下去,會起來暴動?頭扎黃巾的饑民們憤怒的吼聲,你們應該還沒忘記吧?多少蛾賊蟄伏在青州,你們難道不知道嗎?本官這么做,就是要平復民怨,哼,只要本官能主持公平,聲張正義,本官不怕出大事,有什么就沖我來好了!”
張流假作恐懼:“拆廟可是大不敬,你不怕遭神靈報應嗎?”
曹操大笑:“我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如果有,我倒要會上他們一會!問他們是哪路神仙…讓他們恃強凌弱,巧取民財的!若是道家一路,本相有的是方法告訴他們的無量天尊!”
曹操的話直接把所有人說愣住了。
這是完全沒有余地啊!
錢山指著曹操罵道:“你簡直是狗臉上的毛,說翻就翻!”
曹操勐喝:“放肆!給我拉出去打!”
這下…
富商們不干了,他們的護院紛紛邁出,哪曾想…曹操這邊早有準備,夏侯淵為首的一干精壯官兵早已蓄勢待發。
相持之下…曹操親自將錢山給拎了出來,“給我狠狠的打!”
說話間,木棍就打在了錢山的身上…
錢山恨恨地看著曹操:“簡直豈有此理!我不當這個冶煉署長了!”
曹操一揮手:“正好,是你主動辭官的,不要反悔!”
錢山輕蔑地看著曹操:“你這么不要命地跟濟南人過不去,是不是想要讓皇帝陛下將濟南國賞給你?”
曹操被錢山問得愣住。
什么意思?哪兒有這樣罵人的?
可只是一個瞬間,曹操就笑逐顏開,他從小到大,混不吝出來的…一言不合,陛下眼前的紅人,蹇碩的叔父說殺就殺!
區區這些濟南國的權貴?還能嚇到他?
曹操頓了頓,大喝:“我要是濟南國君,像你這等人,就不會留到現在!”
曹操一揮手,當差的一擁上前,扒掉錢山身上官服,搜出官印。
被控制住的錢山如同被奪去骨頭的惡狗,跳腳痛罵:“曹操!你這條瘋狗!當洛陽北部尉,你咬!當頓丘令,你還咬!咬丟了北部尉、咬丟了頓丘令,當濟南相,你還咬!別以為你有軍功,就沒人敢動你…不出三月,老子要你乖乖滾出濟南國!”
錢山罵的聲音越大,曹操反倒是越興奮。
——“打,往死里打!”